这是天助老师高中的同班同学,当年和天助是学校的“双雄”,天助是学生会的主席兼学习部长,是体育部长,篮球打得好。当年部队到学校招飞行员,两人体检都通过了。可惜的是天助的娘舅家阶级成分不好,是富农,,便与飞行员擦肩而过。而体育部长家的阶级成分是贫农,,顺利的去部队做了飞行员。体育部长去部队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两人坐在学校外面的草地上促膝谈心一夜,互发了“苟富贵,勿相忘”的誓言。体育部长去部队没几年就当了。这次回乡,是代表部队来镜泊湖联系水上跳伞训练。听说了天助的事情后,很为同学惋惜,在执行公务的的同时来探望安慰一下老同学。到湖心岛见他的衣食住行后,大有怜而悯之的情怀。岂知天助借酒宽慰同学竟说出六个心中美哉:灯下读书美哉,船上饮酒美哉,月下下棋美哉,湖上枕浪美哉,涛声中授课美哉,教书友渔美哉。见其同学不加思考吐出六个美哉反自羞愧难当,没想到到天助身处凋敝凄凉之地,遭遇人生困境之时,心中尚存如此锦绣。当下喝完一大碗烧酒,转身带着两名随行战士踏步而去。天助老师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时,眼里随即渲染出了两行泪水。
回去后,连续三年说服部队到湖心岛做伞兵空降训练。当然每次来训练,都没忘记请其同学为官兵做“大丈夫当做与日月齐光,与天地同辉大事”的演讲。
天助和他的女人浪漫亲昵的生活随着小孩接二连三的降生逐渐消失了。每当春节,夫妻两人回家拜望父母时,怀里抱着手里牵着的孩子的数目都有变化,不几年他们竟有五个孩子了,天助的工资是人民币十二元,他的女人是八元。二十元钱虽然比农村种地的人收入高,但要养活五个孩子,却没有种田人容易。天助的祖祖辈辈是镜泊湖的渔民,人民公社成立时,父母由渔民收编为镜泊湖淡水养殖场的捕捞工人。天助和他的女人每每回家时,父母也就会多多少少给他一些钱物。但每每从父母手里接过钱物的同时也接过了父母对他们的冷眼和卑夷不屑,天助的女人好几次想挺起腰杆不受嗟来之食,无奈人穷志短,只好低眉接受。
天助的女人是独生女,家住镜泊湖乡的邻镇李庄街上,母亲在她七八岁时暴病而亡,留下一个老实憨厚的父亲惨淡度日。女人的父亲见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几年功夫由一个衣服穿得齐齐整整平平贴贴皮肤嫩白如水豆腐的少女,变成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皱皱巴巴皮肤又黑又瘦又干的村妇,心里极为忧郁,劝其女儿回来跟他一起在大街上做些小买卖。一来自己老了,要女儿照顾,二来帮帮自己增加些经营,总比在养殖场拿几块死工资好。
天助的女人果然辞去了那个养殖场的工作,回来帮老父了,父女两个于是在街上摆起蔬菜摊。那个时候还没有改革开放,是反对资产阶级的市场自由贸易时代,父女俩摆个蔬菜摊也很不容易,镇郊菜农的生产的菜是计划供应镇上,或是蔬菜生产队自己送菜到集市上出售。父女俩进菜只有到镇边上的农民手里,而且要趁寂静无人的时候。所以,须起早贪黑,当然偶尔也到蔬菜生产队的会计手里偷偷进点菜,但也都得瞅生产队的社员不愿辛苦担到集市上去的机会。渐渐集市上也发生了些变化,粮食、油料、棉花等小斤两可以在市面上交易。于是,父女俩麦子上市购些麦子,大豆上市买些大豆,稻谷上岸收些谷子。除了经营蔬菜,又能少量经营些其他农产品。每天从街东头买,到街西头卖,在本地集日收购,又运到邻镇集日卖出。生活渐渐较以往宽裕了些,但女人也彻底变成了恣睢放肆锱铢必较粗俗奸滑的悍妇了。
天助老师天生是个书生,女人由于生计变得鸡毛蒜皮斤斤计较后,天助老师再也没有亲拥女人的激情和美感,更不要说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搂抱和炫耀了。他知道自己的前途和女人的前途都缘于那一次马路搂抱。当女人辞掉工作离开沙嘴养殖场时,当女人在为一分一厘与人争吵不休时,当女人在起早摸黑担进担出时,他在远离市嚣的僻静的湖心岛小学看书、下棋、喝酒,家里生活的宽裕与拮据,女人身体的劳累与病痛,仿佛都与他无关。孩子有没有衣服穿,穿什么衣服他都不过问,他自己穿衣也从不计较,天气热了,女人说没钱买衣服,他就只上课穿穿衣服,下课就光着膀子;冬天没有衣添,他就瑟缩着身子过冬。
他总在口里念着孔夫子的名言:“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其时,天助老师已经沦落成一个落魄之人了。但他全然不顾别人对他的非议,心里依然坦然。他有“三不上课原则”:外出开会不上课;喝醉酒不上课;下雨屋漏不上课。
镜泊湖渔民心中对天助老师的态度是复杂的,一方面对他不思进取安贫乐道衣不蔽体醉酒误事的行举鄙弃,担心自己的孩子跟了他沾染上这些不良习性;一方面又对他满腹学问纵论天下出口不凡又心生敬佩,觉得孩子又应该跟着他长长见识开开眼界扩扩胸襟,所以见了天助老师又毕恭毕敬,船上做了点好菜也都乐意叫他喝上几杯,谁家有喜事也尊他为座上宾。
天助在渔民们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自己的女人,心中却对他放佛鄙夷不屑。家庭经济拮据状况的改变他没有出力,孩子的吃喝拉撒穿衣戴帽头痛脑热他没管过,自己顶风逆雨辛苦操劳他没帮衬过。回到家就是在她身上折腾几下就走,女人暗夜躺在床上流过多少悔恨怨忿的泪水他不知道。当然,女人就是女人,在镜泊湖人传统的观念里,男人就是天。镜泊湖女人再强悍能干,没有男人也是不敢下大湖捕渔,。
天助的女人不须到湖上撒网,自然对天助也就不必像神一样地供着,夫妻之间的情分随着儿女的不断降生,变得淡而无味,拉扯儿女成了生活的第一目的。天助老师每个月拿回家的几十块钱,对拉扯儿女的开销来言,只是杯水车薪,每月把钱交到女人的手上,女人表情淡淡的,天助也就心里在女人面前矮了半截。生活的拮据,生意的劳顿,身心的疲惫,让女人看不出天助的心理变化,更没有时间照顾天助的情绪。天助回家,女人还会风风火火从集市上提来几捆菜,风风火火地洗菜,风风火火地剁菜,风风火火地炒菜,然后端列天助面前,只一个字“吃”,之后又风风火火地去街市看自己的菜摊去了。晚上回到家,吃完饭,熄掉灯,三下五除二干完那事,女人就鼾声响起来了。对于天助而言,内心的伤感无从说起,于是开始是每个礼拜回家一次,后来两个礼拜回家一次,再后来一个月不回来,女人也不闻不问。有时一个月回来把工资给了女人,见女人脸色不好,也就不在家住,喝半斤酒,趁着月色走回到湖心小学过自己清静的日子。
不知何时,女人有了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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