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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多媚 · 意千重(穿越/仙侠/言情)

2018-03-23 22:32:54



书名:天衣多媚

作者:意千重

特点:仙侠、穿越成金缕衣、前世今生、女主傻白甜


小说简介:


   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她偏就杯具的成了一件衣服。衣服又怎样?同样能修仙。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要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欢乐版简介:

穿越?悲剧。

更悲剧的是她真被穿了——变成了一件衣服。

谁说做人难,苏绾泪流满面,你TMD做件衣服试试?!

被踩,被烫,被打压,被摸来摸去……

等等,什么叫做女人如衣服,衣服如女人?!

你要娶我,北辰星君,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哎,你,还有你,龙太子,明珠仙,你们手放哪里?!

老天爷,咱们打个商量,别让我做男人的衣服,成不成?

什么,可以?办法就是……


个人浅见:


      剧情非常新颖,讲述现代凡人女主死后穿越成仙界至宝金缕衣,然后跟北辰星君斗智斗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相亲相爱的故事。文章情节层层递进,迷雾深深,越发让人好奇女主与这件金缕衣的关系。前期文风活泼灵动、非常欢快。天界被作者塑造的非常有人气,勾心斗角,献媚讨好,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样样俱全。

    中期开始慢慢解密金缕衣的前世传奇与今生故事,文风少了欢快的气息,多了几丝沉稳。男主对初恋情人爱的深沉,哪怕爱人魂飞魄散后,也依旧不离不弃,花费千年时间与精力收集爱人魂魄,修补金缕衣。至于金缕衣的真正秘密,还是亲自去探索吧。


缺点:文笔较为稚嫩,可见是该作者早期作品,比较偏向于小白文,逻辑也不是很缜密。


推荐指数:★★★

文笔指数:★★★



第一章 活的衣服


     苏绾倒了大霉。


     一夜之间,她就从一个兢兢业业工作,只想保住饭碗的小白领变成了一件衣服。或者说,是她的魂魄附在了一件名唤金缕衣的天衣上,从此她过上了噩梦一般的生活。  


     作为一件衣服,她必须忍受被人洗,被人熨,被人穿,不受控制地举手投足,站起或坐下,还要忍受人身上的味道。虽然这种时候很少,但作为一个人的灵魂,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非人的生活。


     苏绾极度恐惧自己有朝一日会人格分裂,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件衣服,所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重新做回人形生物。


     她还记得噩梦伊始的那一天,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有趣的梦。


     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呆在一个精致美丽的房间里,身上穿着漂亮的淡金色刺绣古装长裙。房间的摆设精致华贵,古意盎然,衣服美丽繁琐,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去过这样一个地方,也不认为自己会有这样的衣服,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穿过层层叠叠的淡蓝色纱幔,走向那道高大的雕花木门。一拉开门,一道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刺得她眯缝了眼,半天才适应过来。


     她看着面前美丽的花园快乐地张开双臂,这个花园是仙境啊!淡淡的云雾缭绕在四周,绿树葱葱,鲜花灿烂,流水淙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翘壁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青蓝的天边有几只仙鹤飞过,微风带来一阵蔷薇的清香,轻轻拂过她的长发,让她舒服得想沉沉睡去。


     她咬着手指想,这个梦可真美,但愿从此不醒才好呢。可这种舒服惬意并没有保持多长时间。


     “咦?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殿门打开,把金缕衣挂在这里的?”随着这条饱含怒气的声音,一个白衣女子快步走过来,不等苏绾开口,就一把捏住了她的肩头,提起她上下抖动了两下。


     没想到这样漂亮纤柔的女子力气居然这样大,苏绾被抖得发晕,一种莫名的恐慌如潮水一般袭来,她试着开口:“有话好说,放开我。” 


     那女子充耳不闻,拧着眉毛喊:“白兰,今天是不是你当值?”


     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提着裙子飞快跑过来,在看见大开的殿门和女子手里提着的衣服后,惊慌失措地跪拜在地:“白兰该死,云锦姐姐,这是怎么回事?白兰明明关好门的。”


     那叫云锦的女子又提着苏绾晃了晃:“你关好门的?金缕衣怎会在这里?若不是我来得及时,被人偷去了都不一定!”


     “白兰冤枉。”白兰只是低头哭泣。


     苏绾不耐烦了,伸手去推云锦:“喂,叫你放开我,总捏着我的肩头干什么?当我是死人啊?”


     她没有推开云锦,却听见了两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啊!妖怪!”


     不等她反应过来,云锦就将她紧紧抱住,激动地不停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妖怪要偷金缕衣!”


     叫白兰的小丫头更是稀奇,跪在地上就一把抱住了苏绾的脚,一样地闭着眼睛拼命喊。


     苏绾险些被云锦勒得窒息,虽然云锦很美,胸部也很柔软,但苏绾不好这口。她大力推着云锦,不停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妖怪。”


     云锦抱得更紧了:“死妖怪,你想偷天衣,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北辰神宫是你来得的?今日定然叫你有去无回,灰飞烟灭!快来人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穿着各色古装的女子和男童冲了进来,手里拿着花剪,锅铲,鸡毛掸,扫帚等物把三人团团围住,不停地问:“云锦姐姐,妖怪在哪里?”


     云锦拼命摆着头:“大概被我抱住了,我法力太浅,看不透这妖怪的隐身术,这妖怪隐身穿了金缕衣要逃走呢!”


     苏绾虚弱地拍着云锦的脸:“我不是妖怪。我是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妖怪了?什么隐身术?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云锦又叫:“你们看,你们看,这袖子一直在拍我的脸。”


     一个穿青衣的男童挥舞着手里的鸡毛掸上来就使劲抽了苏绾那只拍云锦脸的手一下:“现在星君不在,不如我们一起上吧,把他捶晕了关起来,等星君回来处置也不迟。”


     苏绾疼得两眼冒星星,手抖成了鸡爪疯,她虚弱地哀嚎一声:“讲讲道理好不好?打人是犯法的。”一阵劈头盖脑的狠揍将她的声音彻底淹没。不是说看不见她吗?为嘛每一下都打得这么狠,这么准?难道她和他们有深仇大恨?寻了这样蹩脚的借口来欺负她。她不要做梦了,这梦也太真实了,好痛……


     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件衣服,也不知道这些人真的看不到她。因为在她眼里,她只是换上一件漂亮的淡金色衣服而已,其他一样变化都没有,有手有脚,有头有脸。


     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一直持续到一只乌鸦“呱”地叫了一声为止。


     随着乌鸦的叫唤声,所有人都松开了揪在苏绾身上的手,苏绾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


     人们垂手肃立,站得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地低喊了一声:“大人!”


     苏绾想:“好奇怪,一只乌鸦当大人。”她很想抬起头看看这乌鸦到底长得什么样,但她已经虚弱地抬不起头来。她只是讷讷地说:“赔我医药费!死了你们要偿命。”


     一双绣着云纹的白底黑面靴子停在她面前,低沉略带了点沙哑的男声在她头顶嗤笑了一声:“什么妖怪,分明就是一条奄奄一息的凡人魂魄。你们真有长进!”


     一只冰凉的手捏着苏绾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这大概就是这群疯子的头儿了,苏绾眯缝着大概已经肿了的眼睛瞪着提她的年轻男人:“我要告你!”


     那人讶异地挑了挑入鬓的长眉,轻佻地笑起来:“你打算去哪里告我?是去十殿阎君那里呢?还是去天帝那里?”


     苏绾被他提溜到一面镜子前:“看看,你还以为自己还活着?你已经死了,是一缕幽魂。”


     苏绾瞅了那镜子一眼,胆寒心战。她看得分明,镜子里只有一个提着件淡金色长裙的朱袍男子。那淡金色的长裙分明就是她身上穿的这一件,但是她看不见她的头,她的脸,她的手和脚。


     她不甘心地举起自己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是有脸有手的。为什么会这样?


     “你能看见你自己,并不代表其他人能看见你。”朱袍男子好笑地看着她:“这个镜子里反映的是别人眼里的你。看清楚了?你就是一缕微弱到随时都会魂飞魄散的幽魂。”


     苏绾不服气:“别人看不见我,听不到我说话,你怎么能看见我,听到我说话?”


     朱袍男子松开手,任她委顿倒地,得意地挑眉:“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他们怎么能和我比?”


     一只白乌鸦飞过来,停在镜子上,赞同地对着苏绾“呱”地叫了一声。


     苏绾咬着牙不说话,眼里满是不信。朱袍男子怪笑一声,“还不信?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不信你看着,我叠衣服。”


     他蹲下去,手指灵活地翻弄着,苏绾不能抗拒地被他叠成了四折,奇怪的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痛,而这种姿势,她相信世界上最好的瑜伽大师都无法做到。


     看着苏绾那种半疯半傻的表情,男子可恶地笑眯了眼睛。苏绾彻底崩溃并绝望。


     “我赔你医药费。”男子看着苏绾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随手拿起一只琉璃盘,将她卷成一团,放了进去。


     白乌鸦把一点白色的火焰吐在男子的指尖上,他把火焰小心地滴落在琉璃盘里,微弱的火苗慢慢爬满整个琉璃盘。苏绾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得她闭上了眼,她渴望着,这是一个噩梦,醒过来就好了。


     可是等苏绾醒过来,她身上的伤痛是全好了,人也很精神,只是她还在那座宫殿里。所不同的是,她的背部穿了一个珍珠串成的衣架,她再也不能任意四处走动。


     从此以后,苏绾沉默不语,她用了足足十天的时间,才接受了现实——她已经死了,她的灵魂附在了这件衣服上,她成了一件衣服。她能看见自己,别人看不见她,除了那个穿朱袍的人。


     第十一天,她揪着头发总结了一下。从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世界应当不是一个普通的世界,特别是那个朱袍男不是普通人。


     她应该见见那个朱袍男,向他求助。她认为,既然他能一眼看出她的来历,又能用那样的法子来帮她治伤,肯定也有法子帮她重新恢复人形的。


     可自那天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每日里只有那个叫云锦的女子会拿一把很漂亮的羽毛掸帚轻柔地在她身上掸灰,掸得苏绾痒酥酥的,却又舒服无比。这让她万分鄙视自己,她是人,不是衣服好不好!


     苏绾不是没尝试过和云锦说话,但云锦从来没有一点反应,就算她把金缕衣的袖子搭上云锦的肩膀,拍云锦的脸,云锦也只是轻轻把金缕衣的袖子放平,转身默默离开,最后她只好放弃了。


     又过去了十天,苏绾的嘴巴闲得发慌,她想和人交流说话,想晒晒太阳,想吹吹风,想吃东西——并不是她饿了,而是觉得该吃东西了。她觉得,她在寂寞中发了霉。


     就在她以为她要在寂寞中死去的时候,终于,云锦把她挪了个地方,她又见到了朱袍男。



第二章 画中



    云锦提着苏绾走在一片森森竹海中,竹枝碧绿,林中漂浮着几缕牛奶般的白雾,白玉石铺成的石板路上苔痕苍翠,不知名的彩色小鸟在枝上叽叽喳喳,瞪着乌豆一般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一人一衣。即便云锦近在咫尺,它们也并无惊吓之意,很明显,这些鸟雀根本不怕人。


     一只红色凤头黄色身子绿翅膀红爪子的小鸟甚至飞到苏绾的肩头停下,歪着小脑袋对她啾啾叫个不停。苏绾有种直觉,这鸟儿能看见她!它是如此的美丽,娇小可爱,她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想去抚摸它。


     云锦看见手里的金缕衣挥动袖子,竟然是想去抓那只鸟,立刻伸手按住那只袖子,不客气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你因何种机缘入了北辰宫。但我警告你,勿要轻举妄动!这里是天界,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只鸟儿或是一只虫子,都有灵气,远比你来得珍贵,活的岁数都比你的长!”


     云锦话语里有种**裸的轻视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苏绾对着云锦做鬼脸,她知道就算是自己开口痛骂云锦,云锦也听不见,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所以,还是算了。


     只是,这个所谓的仙界,是个什么样的所在?真的有神仙吗?什么都远比她来得珍贵么?她连一片叶子都不如?苏绾有些迷茫和担忧。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白色的精巧宫殿,上书“幽篁宫”。一进门,苏绾的眼前就一亮。


     这间房比她刚才呆的地方还要大两倍,厚重的深紫色长绒地毯,深紫色的实木家具发出缎子般的光泽,夸张的象牙白雕花大床上垂着珍珠白的层层纱帐,帐角坠着无数细小的珍珠和水晶。漂亮的屏风,精致的摆设,清雅的插花,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她还没看够,云锦就将她挂在了屏风后退了出去。苏绾只好研究面前的那扇屏风,她只略略扫了一眼,就不受控制地被上面的图案吸引了。


     这是一副美轮美奂的工笔桃花图。阳春三月,密密匝匝,深深浅浅的桃花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在枝头怒放,铺天盖地。桃林旁一湾碧水,水边坐着两个人,女子着绿衣,男子着白袍,言笑晏晏,神态亲密,看上去似是一对恋人。


     桃花鲜活妖娆,人物面容俊美,神韵出彩。苏绾觉得那女子的容貌尤为熟悉,思来想去,却想不出像谁。想着想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向她袭来,她身不由己,神思恍惚,仿若被吸入了画中。


     她看见,桃花次第盛开,落英缤纷,湖水粼粼,她听见,鸟语啾啾,微风习习。温暖的阳光照得她全身暖洋洋的,足下的青草柔软芬芳,桃花的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身上,一切都真实无比。


     若是从前,苏绾一定吓得尖叫,不过此刻,诡异的事太多,她几乎已经麻木,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她能以灵魂的方式附到一件衣服上,那么神游画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绿衣女子和白袍男子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烹茶谈笑。苏绾可以很清晰地听见女子清脆的笑声和白袍男子浑厚的低笑声,她试图和他们打招呼,可那二人仿佛都不曾发现她的存在。


     苏绾叹了口气,换了个地儿,人家还是看不到她。她怏怏地坐到一旁,听这二人说话。他们用的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方言,她只能听出男子宠溺地唤那女子为离姬,抑或是梨姬?总之是这个音罢了。女子亦称他为起,口气崇拜爱慕。


     二人笑着笑着,便抱在一起,做了一堆,苏绾大窘,赶紧起身躲到桃树后,然而那暧昧的声音无孔不入,让她脸热心跳,心虚无比。更诡异的是,她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偷窥她!她四处张望,却是发现不了其他人的痕迹。


     正当她以为自己多心时,耳边传来一声闷笑,随即眼前的景色倏然一变,她又回到那间精致华贵的房屋中,她的面前赫然站着那位朱袍男。他今天换了一身紫衣,束着玉冠,目若晨星,肤白如玉,很真诚地看着她笑:“这屏风画得可好?”


     苏绾想起画中那对男女的暧昧,有些心虚,耳朵热起来,佯作大方:“唔,不错,栩栩如生。”她的眼角扫向屏风,那对男女还是老样子,正襟危坐,并无不妥之处,心中略定。想来她不说,他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男子笑得越发灿烂:“是不错,好看么?”


     苏绾言不由衷,声如蚊呐:“好看。”


     “喜欢么?”他的声音低低的,略带一点点沙哑,有种惑人的味道。


     “喜欢。”苏绾垂着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男子越发正经:“是我打搅你了,可要我再带你进去看一番?想必此时正当精彩处。”


     啊呸!这是拐着弯捉弄她呢。苏绾这才恍然明白他根本就很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不过是捉弄她罢了。苏绾非常镇定地说:“不需要,没什么稀罕的。”


     “不稀罕?你经常看见?又或者是你经常……嗯?”男子在看到苏绾掩饰不住的愤怒后,终于忍不住不顾形象地狂笑起来。刺耳的笑声惊飞了一林的飞鸟。


     淡定,我要淡定……苏绾深呼吸,用看疯子的眼神怜悯地看着男子:“很好笑吗?你让人把我挂在这屏风后,不就是想看我出丑?现在看见了,果然很好笑是不是?”经她鉴定,此人就是一个神经病。


     男子看了苏绾一眼,收起笑嘻嘻的表情,一屁股歪倒在榻上,信手拈起水晶盘里的葡萄扔进了嘴里:“我是北辰神宫的主人,北辰星君。既然你到了这里,又附在了我的金缕衣上,以后称我为主人。莫要再你啊,我啊的这般没规矩。”


     “我听见他们都称你为大人。”苏绾翻了个白眼。凭什么她要称他为主人?她又不是他的奴仆。就算是她想求他,也不会甘心用这种低人一等的称呼。


     北辰星君轻笑了一声,也不和她计较:“左右都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苏绾。”


     “怎么死的?”


     “不知道,一觉醒来便是如此。具体病因不知,反正是过劳死。”她记得她加班熬夜到夜里三点,突然觉得头晕,站起身来,眼前一黑就跌倒在地,再醒来便是在这里。


     “过劳死?”北辰星君有点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就是累死。”苏绾把话转入正题:“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累死的?那你真可怜。什么忙?能帮的我一定帮。”北辰星君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不想做衣服。”苏绾愤愤不平,她带了几分希翼看向北辰星君:“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帮我的是不是?”要求人,必然要先夸赞对方一回。


     “做衣服不好么?什么事都不用做,什么心都不用操,可以免费看许多精彩绝伦的故事,笑尽天下可笑之事,也没人会把你怎样。”北辰星君眼望着天花板,把脚翘起搭在榻沿上,晃来晃去,一点仪态也没有。


     “可我本来是人。我不想做一个死物,也不想被人洗,被人叠,被人熨烫,被人穿。”苏绾想到要近距离接触一个人的体味和身体,她恶寒了。


     “人变成了衣服,这么好玩的事我还是第一次撞上,我觉得保持现状就好。”北辰星君手支着下颌,嬉皮笑脸的看着苏绾。“你不要担心,这衣服水火不侵,不会被人洗,也不会被熨烫,叠衣服么?你不喜欢,我就让她们把你挂着好了。”


     “所以?”苏绾心里腾地冒出一股怒火来。


     “所以我就不帮你咯,等哪天我觉得没意思了,自然会放你自由。”他摊摊手,那模样看上去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苏绾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你在生气吗?”北辰神君好奇地看着她,“你要求我,不是该低声哀求才对?为什么要这样深恶痛绝,恶狠狠地瞪着我?本来人就难看,这样更难看了。”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瞪着他了?久到他已经忘了。


     苏绾眼圈红了,眼睛却是越睁越大,一滴泪似乎是要流出来,又被她生生忍住。她想恢复人身,想恢复自由,也还奢望着能重新活过来,她放不下家里的父母亲。对于北辰星君这样的人来说,也许她的事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但对于她来说,却是继续存在的理由。


     “咦?鬼魂也有眼泪?”他惊异地叫了一声,一道紫光飞快闪过,苏绾的眼眶被冰凉柔软的手指轻轻抚了一下,仿佛是被温柔的风轻轻拂过一般。


     北辰星君站在她面前,修长白皙的指尖上赫然是一滴宛如露珠的泪滴,他皱起眉头看着她:“你是被我气哭的?”


     “是!”苏绾咆哮。


     他挑了挑眉:“你很讨厌我?觉得我很可恶是不是?”


     “是!你不肯帮我就算了,又何必拿我寻开心?”苏绾不管不顾了。


     “哦……”他怔怔地将那滴泪珠放到唇边,轻轻舔去,表情很迷茫:“原来泪水还是涩的,这么多年过去,我差不多都忘记它的滋味了。”


     “神经病。泪水不是涩的,难道是甜的?”苏绾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她原来不是这么爱咆哮的人,但她面对此人,很明显的定力不够。


     他突然对她绽开一个笑容,晃得她的眼睛发花:“如果我帮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苏绾赶紧说:“那是当然,你帮了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讨厌你?”


     “这样啊?”他兴趣缺缺,很惋惜地说:“那就算了……”


     为什么会这样?苏绾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小心地问:“难道你希望有人讨厌你?谁不喜欢自己被人喜欢和感激呢?”


     北辰星君笑笑:“你说对了,我还真不喜欢。”他把一粒葡萄扔进嘴里,掸掸袍子,起身往外走:“对了,东海十一公主过生日,要借金缕衣穿一天。稍后会有人来取,你最好配合点,不要乱动,谨言慎行,小心被人当成恶鬼收了。”


     她要被人穿了……呃,这句话听上去很古怪,但确实是事实。苏绾沮丧地抱住了头,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惧。


     “原来你是个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孤魂野鬼。我还说这金缕衣怎么会乱动呢。”北辰星君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口,苏绾的头顶就传来一个小孩子嚣张的声音。



第三章 明珠


     苏绾的头顶并没有人,只有一粒碗口大小的明珠悬在天花板上,散发出幽幽的光,犹如一盏大灯泡。


     一颗七八岁孩子的头诡异地从明珠中伸出来,冲着苏绾挤眉弄眼,苏绾吓得急促地尖叫了一声,随即捂住了嘴——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从明珠中爬了出来,随即轻飘飘地落到她面前,也不知道那颗碗口大小的明珠如何容得下这么大个人?


     这是一个穿银色袍子的小男孩,长得珠圆玉润,肤白如雪,眉目如画,他好奇地盯着苏绾看:“奇怪了,我居然看不到你的样子,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一定是你太弱小了。”他伸手抓住金缕衣的袖子:“没关系,我大概能猜到你哪里是哪里,这是手对不对?”


     苏绾殷勤地挥了挥另外一只手,金缕衣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挥动起来。她对这个从明珠里爬出来的粉嫩小正太超级感兴趣,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告诉她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可惜小男孩听不到她说话。唯一能听见她说话的那个人,却又是个受虐狂。


     “我叫明珠,你是要去东海吗?”小男孩围着苏绾转圈,听不到苏绾的回答,他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有你这样笨的鬼吗?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你就不会挥挥袖子,表示表示呀?笨死了!”


     小屁孩,这么拽,明明自己功力不够才看不到她,听不到她说话,他还嫌她弱,嫌她笨?看来这里的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苏绾干脆懒得理他。


     明珠眼巴巴地等了一会,见苏绾根本就纹丝不动,气得一巴掌打在金缕衣的袖子上,也就是苏绾的手上:“装什么死啊?你别以为大人多和你说几句话,你就了不起了。我活了两千岁,也没见过你这种无头鬼!”


     苏绾被他打得生疼,怒了,越发地不待见他。但她的确是被明珠那句他活了两千年吓得有点懵。两千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眼前的人却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真够呛。难怪得云锦会说,这里什么东西寿命都比她长呢。


     苏绾想,他叫明珠,又是从那颗灯泡一样的大珠子里爬出来的,想必是一个什么精怪吧?珠子精?珠子怪?珠子妖?


     明珠撅着嘴又站了一会儿,恨恨地说:“你傲气什么?我原本想告诉你东海龙宫有些什么好玩的,谁知道你不识好人心。我不跟你玩了。”


     苏绾没有理睬他,明珠不甘心地走了几步,又回头跺脚:“喂,我说我要走了,不跟你玩了,你听见没有?”


     苏绾很想笑,她从面前嘟嘴皱眉,满脸不耐烦的粉嫩小正太身上看见了表姐家儿子的身影。那也是个调皮可爱,有点拽的孩子。她心一软,对他轻轻挥了挥袖子。


     明珠皱着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苏绾迈了一大步,随即又缩回脚,皱起眉头,背起手:“看在你认错快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下。”他指着那屏风:“没事别盯着看,当心灵魂迷失在里面再也走不出来。这东西专门对付心怀不轨,来偷东西的妖魔鬼怪。你那么弱,肯定抵挡不住。”


     看来先前不是意外,这东西邪门得很。苏绾大奇,冲口而出:“那屏风是做什么用的?”


     明珠没有反应,他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苏绾正在沮丧,明珠跑过去扶着那屏风,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图看,炫耀地说:“不过我不怕哦,我是得了大人的仙气开的窍,不是寻常的精怪,等我修炼大成,将来要位列仙班的,所以这迷心桃花图拿我没法子,你看,你看!”他兴奋地拍着屏风,得意地挺起胸膛。


     苏绾如他所愿地比了个拍巴掌的动作,虽然听不见声音,看不到表情,明珠还是从她的这个动作获得了精神动力。他凑到苏绾面前,小声说:“我告诉你,东海龙王是个像猪一样的大胖子,又好色,又贪心,又小气,又不要脸。你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你的存在,虽然你长得不咋滴,但他见个老母猪都是双眼皮。”


     咦?不带这么诋毁人的吧?他又没见过她长成什么样,凭什么这样肯定她长得不咋滴?还把她和老母猪相提并论?话说,似乎整个北辰宫里面,能看见她,听到她的声音的人,只有一个北辰星君吧?不过龙王是一海之主,能看出她的存在来也不奇怪。


     “你一定要小心哦。去年有个比你还不如的姐姐就被他给糟蹋了。”明珠的样子特别认真,苏绾摸摸自己的脸,她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还马马虎虎。她想起北辰星君说让她不要乱动,当心被人当成恶鬼收了,不由打了个寒颤。


     “明珠,你又在编排东海龙王的坏话,当心被人听见,一辈子都回不去东海,到时候你哭死都没人理你。”水晶帘清脆地响起,一个面容秀美,穿桃红色衣裙的女子捧着一只玉匣走进来。


     明珠对着女子竖起眉毛,态度很恶劣地说:“我哪里编排了?明明就是事实。谁要去东海?就算是那肥猪亲自来接我都不会去。我哭死都没人理我?我看是你哭死都没人看你一眼吧?”


     女子撇撇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无视明珠的眼里的怒火和刷白的脸,放下手里的玉匣,伸手去取苏绾背上的珍珠衣架。她刚靠近苏绾,苏绾就被她身上浓烈的熏香熏得打了个喷嚏。


     “你要干什么?”明珠一大声吼起来:“谁让你碰金缕衣了?你得了谁的允许?还有,谁让你进来的?”


     女子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沉了脸:“自然是云锦姐姐让我来的。东海来取金缕衣的五太子就在外面等着,云锦姐姐陪着他奉茶,你要怎么样?”


     “我不管!大人没吩咐过我。大人说过,这里面只许云锦姐姐和我进来的。你出去!你趁着大人不在,偷偷溜进来,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出去,出去!”


     明珠发狂地推打着那女子,女子“哎呦”地一声叫起来,眼里含了泪,恨恨地咬住唇说:“明珠,你别仗着主子宠爱,你就无法无天到处欺负人。你不过得了主子一口仙气才开的窍,只是一个小妖精罢了,还没成器呢……”


     “你滚不滚?”明珠咬牙切齿地抱起她刚才抱进来的玉匣要往下砸。“就算我砸了这个匣子,,想不想尝尝打神鞭的滋味?我忘了,你只是一个小狐仙而已,还不够格尝打神鞭,最多被抽去仙骨罢了。”


     女子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你等着,我禀告了星君,将你赶出北辰神宫去,小妖怪……”


     水晶帘一阵乱响,女子惊慌失措地退了出去。


     明珠全身的气势陡然放松,他把玉匣子一放,默默站到一旁,满脸是泪,看上去伤心无比,如画的眉目间满是悲伤。


     苏绾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伤心,刚才吵架明明是他赢了。她对他挥动袍袖,试图安慰这个两千岁的孩子。


     明珠凶巴巴地抬起泪眼:“不许你告诉其他人!否则我不饶你!”


     苏绾眨眨眼,明珠觉得他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在她看来却不是什么大事。她举起袖子做了个表示同意的动作,并非是怕他的威胁,而是理解小孩子好面子的心情。


     明珠闷坐了半晌,才站起来,望着苏绾说:“你个笨蛋!我告诉你,你一定要想法子得到大人赐一口仙气,你就不会这么弱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说话,我带你出去玩。无头鬼!”


     苏绾无语,明明是一句好话,偏要说得这样难听。得到北辰星君赐一口仙气?怎么赐?他肯么?他一口仙气就可以让一只珠子成精,她和他非亲非故,他又怎会舍得给她?


     “明珠!你又在无法无天地闯祸!”云锦沉着脸走进来,先前被明珠赶出去的那个女子躲在门口探出半个头偷看。


     明珠并不怕云锦,振振有辞:“我是按大人的吩咐行事。香靡鬼鬼祟祟的,涂得那么香,想干什么啊?大人最讨厌屋子里有那种怪味了。”


     云锦不满地瞅了那女子一眼,并没有继续追究明珠的责任,转而向苏绾走来。


     大约是云锦不苟言笑,又瞧不起她的缘故,苏绾有些紧张。


     云锦伸出一只葱白的玉手,轻轻褪去苏绾背上的珍珠衣架,把苏绾放在榻上,折叠起来。苏绾觉得某处没有叠整齐,扭着有点难受,刚动了动袖子,就被云锦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身上。


     云锦板着脸:“老实点,别给大人惹麻烦!”随即将苏绾放进了玉匣子里。


     苏绾眼睁睁地看着玉匣的盖子从她的头顶落下,瞬间一片黑暗。随即匣子被人抬起,晃晃悠悠地,晃得苏绾头晕想吐,但她只不过是一个鬼魂,哪里又有东西可吐?不过,她怎么会有眼泪呢?她觉得很奇怪。


     匣子一晃,她似乎是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那人的手很稳,她再没有那种晃得头晕的感觉,而且,透过玉匣的缝隙,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很清新,很好闻。


     “谢过云锦仙子,请仙子替我转告星君,后日这个时候,我一定亲自把宝贝送回来。”这是一条温润的男子嗓音,苏绾觉得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舒服,犹如夏日里的一汪清泉,闻之让人平静恬淡。她想,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声音呢?


     云锦恭敬地回答:“五太子不必客气,我家大人也要去赴宴的,到时候请把金缕衣交给大人一并带回就行了。”


     二人道了别后,大概是这位五太子起身了,苏绾骤觉身上一轻,那感觉有如坐过山车的那种刺激和兴奋。东海龙宫,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她不禁有些向往了。


第四章 重大发现


     没多少时候,盒子停止晃动,五太子停了下来。苏绾想,难道是到了?这么快?


     只听一条清脆好听的女声说:“东海五太子,我家三公主问你,你手里拿的可是北辰宫的金缕衣?” 


     五太子回答:“正是。公主殿下来游玩么?”


     一条倨傲的女声响起:“正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本宫听说此时天河最为璀璨,特意来此一观。五太子,把你手中的玉匣递过来给本宫瞧瞧?也让本宫看看这被北辰星君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苏绾才听了这几句话,就讨厌上了这位素未谋面的三公主,她才是那啥什么玩意儿呢。


     五太子回答:“请殿下见谅,这匣子被星君下了禁制,只有舍妹才能打开。”


     苏绾心想,不对呀,明明是云锦将她放入玉匣子里面,哪里下过什么禁制?这五太子说谎,也不怕被揭穿吗?


     “胡说!”三公主怒发冲冠,“素琳,你去把那盒子给本公主拿过来!本宫还不信了,什么禁制我打不开?”苏绾几乎想象得到这位刁蛮公主咬牙切齿,挽袖叉腰的样子。


     “公主一试便知。”五太子不卑不亢。


     玉匣子一晃,似是到了另一个人手中,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脂粉香,伴随而来的是浓烈的危险气息。玉匣剧烈地晃动起来,果然那盖子不曾被打开半点。


     “啪嗒”玉匣子被人狠狠砸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来,苏绾被跌得头昏脑胀,身子随着被打乱的金缕衣扭成麻花,别扭难受得要死。


     三公主娇骂:“什么玩意儿!一件破衣服而已,值得这样藏着掖着的?北辰星君这些年越发地目中无人了。依本宫说,这些年根本无仗可打,父皇把他高高地供着做什么?”


     四下静寂无声,无人应答她的问题。


     少顷,玉匣子被人重新捡起,苏绾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茶香味,这是到了五太子手里了,她安下心来。


     “公主殿下,客人很多,还有很多事等着臣回去做,时间无多,请容臣告退。”五太子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不悦。


     三公主不耐烦地道:“去吧!去吧!”随即又问:“本宫问你,芷风,十一生辰那日,北辰星君可要去?”


     苏绾这便知道了这五太子叫芷风。


     “家父倒是送了请帖,星君不曾表态。”


     三公主恨恨地道:“你哄我做什么?衣服都借了,他会不去?一个小丫头的成年礼,却办得这般的招摇!素琳,我们走!”


     苏绾根据自己对所谓天界的理解,想当然地认为,既然是天界,肯定有天帝。东海龙王的儿子都对这三公主这般恭谨,她大概就是天帝的女儿。她这般愤愤不平,大约是当年她的成年礼也向北辰星君借过金缕衣,却不曾借到吧?


     北辰星君真是个受虐狂,不借天帝的公主,偏借给龙王的小女儿,表明了是要故意得罪人,找虐受嘛,果然是够狂的。


     苏绾的身子扭曲得实在难受,手和脚已经麻了,真希望谁能帮帮她,把这金缕衣叠整齐了。不过按五太子的说法,北辰星君在这玉匣上下了禁制,能打开的只有那海龙王的十一公主,她只有熬到那个时候才能解脱,苏绾叹了口气,这路程也不知还有多远。


     下一秒,很意外的,玉匣盖子被打开。一张年轻男子的脸映入她的眼帘,不同于北辰星君那貌似一本正经实则肆无忌惮的模样,这个男子是真的温润,目光清澈恬淡,犹如一壶最好的绿茶,恬淡爽口,回味悠长。


     虽然芷风给苏绾的印象很好,她却不敢信任这个人。她没忘记,刚才此人是怎样欺骗三公主说没人打得开玉匣,转眼他自己又轻松打开玉匣的。


     苏绾看着他恬淡地将金缕衣叠整齐,重新盖上玉匣,继续上路。从始至终,她都不敢露出一点迹象来——幸好这个人也是看不见她的。


     苏绾实在无聊,她恨极了这方禁闭她的狭小天地,干脆闭上眼睡觉。不知又过了多久,苏绾被一道强光射醒。玉匣已被打开,苏绾眯缝着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宫里到处明晃晃的,像明珠原身那样的珠子到处都是,只不过个头要小很多。珠子们散发出冷幽幽的光,晃得苏绾头晕,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龙宫了?


     一个穿着橘红色衣裙的侍女很小心地把金缕衣取出来挂在衣架上,轻轻抚平褶皱,吩咐旁边一个穿绿衣裙的小丫头说:“藻儿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请公主出来。”


     藻儿满脸的新奇,忙不迭地点头,盯着金缕衣看,想伸手摸摸又不敢。被叠了那么久,苏绾很想伸懒腰,活动活动手脚。但在藻儿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却动也不敢动,那滋味实在不是人受的。苏绾发狠地想,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北辰星君的帮助,再不做这劳什子的什么金缕衣。


     不多时,环佩轻响,兰麝馨香,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绯衣美人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走进来,她身旁还跟着那位五太子芷风。苏绾猜测,这大概就是那位寿星十一公主,明天要穿她的人了。 


     绯衣美人有双小鹿一样湿润可爱的眼睛,雪肤云鬓,看上去温柔纯善,很有教养。她脸上明明流露出非常欢喜的神色,却能很好地控制住情绪,稳步走到苏绾面前,轻抚金缕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真美呀,没想到我竟然能穿着这传说中的宝物过三千岁的生日。”


     苏绾晕倒,又是一个三千岁的小姑娘。那么北辰星君呢?他能有多少岁?五六千岁?七八千岁?老得掉渣渣了。


     十一公主笑嘻嘻地看着芷风:“五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星君肯定舍不得借给我,我听说三公主去借了几回都不曾借到。”


     芷风宠溺地看着她微笑:“不是因为我,是因为那次你帮他寻着了明珠。他特意谢你的。”


     十一公主笑道:“明珠?他宫里的那个小明珠精呀?说起来,明珠也是运气好,得了星君的眼缘,赐了一口仙气,这才开窍修成了人形,否则比他老的珠子这宫里到处都是,也没见谁有点灵气。五哥这次去,见着他了么?是不是还是那个怪脾气?”


     芷风道:“没有见着。他被星君宠坏了,我估计他那个脾气,以后见着我们东海的人都会绕着走。”


     十一公主默了默,道:“也怪父王太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了。”


     听到这里,苏绾暗想,听这意思明珠和东海的人发生过不小的矛盾,难怪得他那样痛恨东海龙王。


     芷风笑了笑:“十一,你把这衣服穿上给五哥看看?五哥也好奇得很。什么样的宝贝能让北辰星君这样稀罕?”


     十一公主跃跃欲试:“好呀,五哥请稍后。”侍女们上前取下金缕衣,跟在十一公主的身后进了内室。


     苏绾不禁撅起嘴。十一公主已经很漂亮了,穿她的绯衣就好,干嘛非要穿金缕衣呢?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感受,在十一公主穿金缕衣之前,苏绾觉得自己是穿着这件衣服的,手和脚都呆在该呆的地方。而十一公主穿上金缕衣后,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和十一公主的身体融合了,没有丝毫的不适,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宫娥们拼命称赞十一公主,十一公主笑靥如花,优雅地走出去,在芷风的面前转了一个圈。芷风温柔的笑着,苏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悲哀。


     “神仙也悲哀?”苏绾低嘲了一声,反正人家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就是一孤魂野鬼,什么都不是,弱小到这些仙人几乎都发现不了她。神仙都悲哀,她不是该哭死了事?


     而此时,她居然听见十一问:“神仙也悲哀?”


     吖?三个人都愣了。苏绾奇怪的是,十一为什么和她说同样的话?芷风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十一,几乎有些惊慌失措;十一公主则是掩着樱桃小口,惊骇莫名:“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就说出这样的话?”


     芷风沉默片刻,淡淡地说:“大概你累了,早些歇着吧,明日要早起,事情多得很,你肯定撑不住。”


     苏绾听见十一公主说她原本不想说那话时,就觉得有些不妙。她总觉得芷风精明得很,听说芷风要走,她高兴得不得了,随口说了声再见,十一公主的声音诡异地同时响起:“再见!”


     苏绾吓得差点窒息,难道,难道十一公主穿上这件衣服后,就会和她说出一样的话?这真是一个意外,但是,芷风那是什么眼神,好恐怖……苏绾有种无处藏身的感觉,她不会被发现了吧?芷风会把她怎么办?会不会像北辰星君说的那样,把她当成恶鬼收了?


     苏绾一紧张,全身都僵硬起来,十一公主道:“这衣服怎么突然紧绷绷的?”


     芷风上下打量了金缕衣一遍,若有所思地对十一公主道:“你平时都不和我道别的。”


     十一公主皱着眉头,她想说她刚才没想说话,但她又的的确确说了再见两个字。


     苏绾吓得不轻,努力让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尽量舒展开四肢身体。


     芷风终于走了,十一公主还舍不得脱下金缕衣,站在水晶镜前顾影自怜,转过来转过去的看。苏绾有些不耐烦,被折腾了一天,她很想休息。但想到刚才那个诡异事件,便低声道:“我真美!”


     如苏绾所愿,十一公主冲口而出:“我真美!”随即她娇羞地捂住了脸,“啊!我怎么说出来了?”


     周围的侍女们对视一眼,俱都轻声笑起来:“公主殿下,您本来就很美。”


     十一公主却是皱起眉头:“我怎么觉得我穿上这衣服以后就有些古怪了?”


     苏绾有些傻眼,谨言慎行,这不是星君筒子警告她的话吗?她决定立刻做回闷嘴葫芦,低调就好。


第五章 意外


     十一公主终于脱下金缕衣,临休息前,她命令两名侍女看守好宝贝。夜深人静,那两名侍女百般无聊,便坐在地上,玩起翻绳来。


     苏绾趁她二人不注意,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闭上眼睛。除了不需要吃饭喝水排泄,她的生活习惯还和从前一样,每夜睡饱八个小时,再加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如同北辰星君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她想做回人形生物,单纯地做一件衣服,果然是很简单惬意的事。可惜心有所求,无论如何也是感觉不到幸福的。


     两名侍女翻了一歇绳,觉得无聊,便换着睡觉。


     苏绾惊醒时,正好看见一个侍女靠在脚踏上睡得口水长流,另一个则在看着地板发呆。而她,正在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身不由己,浮在空中往外面飘去。


     苏绾拼命转动眼珠子,想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除了看见自己在空中飘浮以外,感觉有什么东西提着自己的肩膀外,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打金缕衣的主意,此刻正在偷盗过程中!敢偷神仙的宝贝,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这是苏绾反应过来以后的第一个认知。她顾不得什么,对着那两个侍女大喊:“有人偷东西啦!”


     那两个侍女维持原样,指尖都不曾动一下——她的声音,这些人是听不见的,她好比失声。苏绾怨死了那两个玩忽职守的侍女,在经过珍宝格的时候,她迅速挥落了一个花瓶。那个发呆的侍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完了,这侍女肯定中招了。


     花瓶落地,苏绾惊恐地听见“咦”的一声,接着金缕衣的袖子被牢牢禁锢住,她的手再不能乱动。


     苏绾被这种看不到对方的存在,偏偏又能真实感觉到对方威胁,还被对方禁制住的滋味吓得要死,特别是被禁锢住的两只手,火辣辣地痛,她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被不明不白的人或者什么生物带走,去一个更加古怪的地方?她不要!苏绾莫名地想起了北辰星君,要是他在就好了。这个破龙宫,居然连件衣服都守不住。


     “阁下偷了这金缕衣,是要去哪里呢?既然有这个胆子来偷东西,又何必掩掩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芷风清清淡淡的声音终于及时在殿门口响起。


     苏绾眼巴巴地看着芷风,他一身淡蓝色的袍子在龙宫半透明的背景下,显得是那么的恬淡出尘。老天爷啊,北辰神宫还算一个好所在,她不想再适应一遍环境,去个什么古怪的地方,就指望他救她于水火之中了。


     十一公主站在芷风的身后,轻声说:“我就说这衣服怎么有点古怪,原来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窥伺。”


     苏绾很清晰地听见一声愤怒地低吼:“你才不干净!有本事就过来拿!”隐身术,这就是当初让云锦等人惊恐万分的隐身术。


     芷风道:“阁下不露真身我们怎么知道你干净不干净?”


     这回制住苏绾的隐身人或者什么东西没有吭气,苏绾却直觉他想逃跑。


     十一公主道:“五哥,和他废话什么?先把他拿下再说!”二人身后的虾兵蟹将一涌而上。


     苏绾悲惨地发现自己被隐身人(姑且算他是人吧)拧成了麻花,当成武器扫向那群虾兵蟹将。这件奇异的武器威力居然也很大,所到之处,虾兵蟹将倒了一大片,苏绾也被打得头昏眼花。


     芷风从袖中摸出一对子午鸳鸯钺来,沉着脸扑上去。他人看起来很温和,动作却是极不温和。


     “五太子,你只管往这天衣上招呼,你这鸳鸯钺听说是上古奇兵,想必割件把天衣不在话下。”隐身人把金缕衣舞得水泄不通,专往芷风的鸳鸯钺上招呼。


     苏绾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钺往她身上招呼,吓得她胆战心寒。她很想晕过去了事,但她那据说是很弱的灵魂此时偏又强壮得很,一点晕的迹象都没有。


     芷风很小心地不让钺的锋刃碰到金缕衣,但这样一来,鸳鸯钺的威力大减,竟然给那隐身人慢慢遁出包围圈。


     隐身人“桀桀”地怪笑着,“什么东海龙宫,也不过如此!”


     “兀那妖物,休得胡言,让你看看小爷的厉害!”一条炸雷似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白光夹杂着凄厉的怪声向苏绾的方向砸来。来势汹汹,带了万钧之力。隐身人自然而然地将金缕衣往上一举,挡住了那件凶器。


     凶器正中苏绾的背部,她被砸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剧烈的刺痛感迅速传往四肢百骸,意识越来越模糊。再来一下,她肯定就要死了,苏绾绝望地想,她困难地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那个还想继续动手,头上长着两只角的红发少年,把他那张包子脸牢牢记住。


     “七弟,你怎能如此莽撞!毁坏了天衣怎么办?”芷风及时制止了红发少年。


     红发少年不服气地说:“不是说是宝贝么?哪里那么容易就坏了的?”


     “你们继续上啊?”隐身人得意得很。


     双方僵持不下,芷风眼珠子转了转,“这宝贝不是我们的,若是遗失,责任重大,我和舍妹担待不起。这样罢,我也不强人所难,阁下把金缕衣放下便可自行离去。若是真喜欢这宝贝得紧,过两日阁下可以去向星君借。”


     十一公主慢慢往后退,打算去请老龙王出马。北辰宫的宝贝在这里被人偷走,他们没发现盗贼也就算啦,发现了还不能怎么样,这个脸,东海龙宫怎么丢得起?


     “你以为我是傻子啊?让开!不让开,我就毁了这衣服,看你们怎么和北辰星君交代!”隐身人冷笑着抖散金缕衣,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苏绾痛得实在不堪忍受,只觉得到处都有手在拧她的肉,在咬噬着她的肌肤,她虚弱地痛叫出声:“救命……”她这次死,灵魂大概就要散了吧?


     “放手!”清清冷冷地声音突然响起来,苏绾虽然和这声音也不过只说上几句话,但她还是很敏锐地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北辰星君来了。


     果然声音刚落,北辰星君就立在了她的面前。骤然看见了在这个魔兽世界唯一熟悉的人,苏绾立刻痛哭流涕,颤巍巍地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她现在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只能举起一根手指。“救命……”她虚弱地望着他。


     “我说把你脏手拿开!”北辰星君的眼睛冷得如同寒冰,下一秒,苏绾就落入了他的怀里。接着她身后发出了一声凄惨至极的惨叫声,隐身人魂飞魄散,露出原形来,却是一只巨大的乌贼,而她却连北辰星君怎么动的手都没看清。


     苏绾被北辰星君搭在肩头上,他的手紧紧抱着她的脚弯,苏绾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地垂着头,晃着两只手,眼皮似被粘住,奄奄一息。


     东海的龙子龙女们很尴尬,纷纷涌上来道歉解释,老龙王也赶来了,说了好些抱歉的话,北辰星君懒懒地笑着,却不答话。


     老龙很尴尬,便给十一公主使了个眼色,十一公主上前,含笑道:“此事因十一而起,十一心中实在愧疚不安。可否请星君将金缕衣给十一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损?”


     北辰星君的手顺着苏绾的双腿、腰部、背脊抚了一遍,碰到受伤的背部,苏绾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疼。”


     北辰星君的眼睛眯了眯:“刚才是谁砸了她的背?”


     这话听在龙子龙女们的耳朵里就是:“刚才谁砸了金缕仙衣的背部?”


     芷风轻声问:“难道天衣被砸破了么?”


     北辰星君咬牙切齿地说:“我的天衣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一件区区凡兵俗刃就能砸破了它?笑话!”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的俱都听说北辰星君有怪癖,护短得很,今日看来,果然如此。既然衣服没破,怎么还要追究责任?莫非是为了上次明珠在东海受辱的事情借机挑衅?于是谁都不说话。


     “是谁打的你?”北辰星君又开口了,众人又是一惊,莫非金缕衣还会开口说话?


     苏绾要死不活地说:“红头发的包子脸……”


     北辰星君的脸又沉了两分,阴测测地看向红头发的包子脸:“你是老七吧?”


     包子脸被他眼风一扫,吓得往老龙身后缩:“那个妖怪使了隐身术,要偷走天衣,他威胁我们,不能让他把天衣拿走。”


     北辰星君冷笑:“所以你就要毁了我的天衣?”


     既然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又怎能毁掉天衣?为何这样不依不饶?明明就是挑衅!老龙王的眼角抽了抽,斟词酌句地说:“星君,天衣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所以小儿的手脚才放开了些。”


     “好,很好。我借宝贝给你们,你们没能力保护也就算啦,居然还要砸我的宝贝?”北辰星君越来越不讲理了。


     场面气氛越发僵硬起来,芷风忙悄悄扯扯老龙的衣角,示意他退让一步,他们四海都惹不起北辰星君。


     苏绾痛得要死,抠了抠北辰星君的背:“我要死啦,你还忙着吵架!算啦,人家又不知道我的存在。”说起来都怪这个受虐狂,不肯帮她也就算了,还要把她借出去,现在吃了亏又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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