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自己在武重威面前曾以为天下没有第一楼办不成的事。
“我从来不认为紫金魔和太白妖死了，我把自己和他们并列为第一等高手。至于第二等的高手，那就是你。另外，你分镇天下的四位叔父也可列于这一等中。”
“四位叔父的武功和孙儿一样高?”郑弘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的四位叔父虽没练成‘天一神功’，可是各有我秘传的绝技，武功绝不在你之下。为了使武重威那些武圣们和天地人三界中的各大门派的首领不致对我郑家太过妒恨，我严禁你的叔父们使出自己的真实本领。以前你太小，我不便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你应该明白我的一片苦心。”郑元声音里略带些歉意。
“我明白。”郑弘扬低声说着，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除了你和四位叔父，我估计少林、武当、玄都和黄泉这天地人三界的四大门派中也拥有两名你这样的高手。当年我借太真道人出世为害之机，收服了四大门派，使之为我所用。但那是因为那时四大门派的门主刚刚死在太真道人手中，故此我得以趁虚而入；等他们选出新的门主后，便不安于永久听命于我。据我所之，十八年前四大门派就在密谋怎样联合起来，创出一门能克制‘天一神功’的武功。他们每派各出五名高手和五名聪慧的弟子，隐在武当山南岩下，已苦苦钻研了十五年。那二十名弟子中有两个悟性奇高，完全可以集四家之长，另创一种威力强大的武功。当然，仅仅以那种武功，想克制住‘天一神功’，也只是一厢情愿。”
郑弘扬心中怒气勃然而生：“四大门派竟如此包藏祸心，简直比张昭行还要可恶。”
郑元淡淡一笑：“沈渊有句话说得不错，你是少楼主，不必动匹夫之怒。”
“天地人三界间都以为四大门派最拥护第一楼。”郑弘扬平静下来，感叹着道。
“江湖诡诈，历来如此，除了四大门派中的两位高手，也许还有三、四位隐居世外或悠悠在天地之间的特异之士，武功亦不在你之下。第三等的高手便是武重威他们了，人数大约有二十来位。除了我们第一楼中修习出来的几位武圣，少林、武当等十余门大门派的掌门人也能列在这一等中。第四等的高手就是黄竹笠、红罗伞、青蓑衣他们，这类高手最多，有六、七十人。只不过其中的大多数人限于门规和种种原因，不常行走于江湖上，故名头不及江湖三奇响亮。天下至大，人、神、魔又何止千万，法力能进入百名之内，就常人所见，已称得上可望不可及的绝顶高手。
但法力练到了绝顶，野心也必然跟着勃发。格于形势，这些绝顶高手们或许会暂时向你俯首称臣，但万一遇着风吹草动，必然会借机发难。你好好想一想，凭你的法力，一人能对付成百的绝顶高手吗?法力既能练到绝顶，智计也必超群，百人的智计加起来，你的法力又能对付得了吗?”郑元声音不疾不徐，缓缓而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了郑弘扬的耳中。
郑弘扬默然不作一声。
“本来我不想说这些的，作为少楼主，你以后自然会知道这些。可是，我老了，去年我的胡须还是黑的，今年就已花白。”郑元话锋一转，竟有些伤感起来。
“爷爷你法力已入化境，是不会老的。”
郑元笑了：“法力至高之人，不过也只能与天同寿。苍天开辟以来四万八千载，难道就没有老吗？”
他的声音含着一种郑弘扬很少感觉到的亲情。
“爷爷!”郑弘扬的眼圈隐隐有些发红。
“大丈夫立身处世，切不可效儿女之态。”郑元正色道。
“是。”郑弘扬大声应道。
“四位管家跟我几十年了，你遇事一定要多听他们的。武圣们呢，你可用‘尊而不敬，重而不用’八个字来应会。对各大掌门人也别疏忽了一个礼字。包括四大门派，你也要和以前一样对待他们。”
“孙儿一定牢记着爷爷的话。”
“我要好好把江湖上近年发生的事想个透彻，找出一个彻底的解决办法，今后若无特别重大的事，就不必见我。”
“是。”郑弘扬的这一声很低。
“三把剑你就留在这儿吧。”郑元说。
郑弘扬依言解下腰间的三柄水天一色神剑，放在桌上。
“明天是九月初十，比武大会正式开始，一直要比到十五，你早些回去安歇吧。”
“是。”郑弘扬应道，双足却不移动。
“你还有什么事吗?”
“孙儿……”郑弘扬知该怎么说才好。
“我知道，你想见封沥，是吧。”郑元又笑了。
郑弘扬嗯了一声，脸上又是一阵发热。
“你最好不要去见他，四大门派的掌门人今天一早就赶来了，别让他们说什么闲话。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封沥只要能进入前三名，那今年的武圣一定是他的。其实，我也希望封沥成为武圣的。”
“多谢爷爷!”郑弘扬心中大喜。他深知封沥的武功，第一名固然难以肯定当上，但进入前三名还是有把握的。
“封家什么都好，就是根基浅了些。如果黄竹笠中能出现一位武圣，就可弥补这方面的缺憾。你二十岁的生日也快到了，到时我将亲发红贴，请封家庄主带着封婷小姐来第一楼住些时候。”
“谢谢爷爷!”郑弘扬欢喜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唉!平时你在爷爷面前不是苦着脸，就是只回答一个是字，今天倒好，一声谢接一声谢。”郑元喟然长叹了一声。
郑弘扬神色尴尬，不出一声。
“说来有些惭愧，我们第一楼的比武大会，一次比一次不公平。不过，世上又哪里去找十全十美的公平?嗯，前些天我让你看的一本《唐摭言》，你看过吗?”
“孙儿看过几页。”
“那上面有唐太宗私幸端门，见新进士缀行而出时说的一句话，你记得吗?”
“记得，太宗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不错，唐太宗说的真话。所以，我们每一次的比武大会一定要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孙儿明白。”
“明白就好，回去歇着吧。”郑元说着，左目微闭起来。
郑弘扬悄然走出了茅屋。
茅屋外月色正明，贺五仍执着扫帚在扫地。
只是，那高高的荆棘墙已裂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