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无绝期
□云帆
那一刻,永远地被时空所定格——鸡年农历十月二十四日十点零三分。
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让君子记住了这个时间点。下午四时许,从村里回到城里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身心俱疲!年已花甲的君子一向充满了阳光、自信与坚强。但那一刻,他的情感世界塌陷了——彻彻底底的塌陷了。
带着钝子似的双脚走进了家门。身心疲惫的君子,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双肋灼痛、腰酸背疼、颈部僵硬、面颊憔悴、双眼哇陷、腿肚憋胀、双脚麻木,是对君子最真实的表述。近一周未眠的他悠悠的闭上了无神的眼睛。“一桩大事了结,我也该安然地睡个踏实觉了。”想到这儿,君子意识中欲要排除所有杂念,以圆他一个久违了的美梦——囫囵觉!
连日里,君子几乎是在迷迷糊糊、无精打采中拼命着、运行着,始终不敢松懈而怠慢。义务和责任让他坚守着这方阵地。他深深地懂得什么叫孝道。而且他也清楚地知道“母亲在世时,虽然尽心却没能尽力”。身为儿子,他深感无限愧疚!让他更觉不安的是“以前,不在母亲身边时无法尽孝。然而,现在归来却没能亲力亲为守护着慈母。”仅一次例外。母亲八十三岁、也是他“回归故里”当年的炎炎夏日,慈母因不慎摔倒右肩骨折。依长兄安排,兄弟姐妹轮流照顾母亲日常起居,每人十天。十日里,君子起早贪黑悉心照料——喂水喂饭、洗脸烫脚、穿衣戴帽、更换尿布、端水吃药等全程陪侍。“君啊!让你受累啦!儿子。”母亲擦把泪眼说道。“娘啊!您老可别这么说,有机会照顾您几天是孩儿的福份呀!”君子的眼圈儿一片红润。这无奈的“不孝”情结始终缠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真是不孝之子啊!”君子如是想着,“以后再想尽孝都没机会了。唉……”长长的哎叹惊挠了他久违的美梦——
那是五天前的事儿。这日的早晨七点半,君子的手机骤然响起“老二,你快过来吧!娘突然就……”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急促而焦躁。平时很少有老大的电话,即便来电话,其声音、语气都是平静而缓慢!老大的电话给君子的第一感觉就是“情况不好。可是……也许……不会吧?前两天我见着时不还好好的吗?不会的。可是……”君子放下手机这样默想着。
“不行……我再也见不着……”老二君子双膝跪地左手使劲地拽着老大英子的后衣襟,右手不停地拼了命般拍打着水泥雪地,“不、不行啊!我、再、再也、见不着、娘了……”君子仰天长啸,嚎啕大哭,泪水和哀伤早已铺满了君子的双颊……
〖沉痛悼念李府黎老太君!一路走好!,置于灵棚两侧是孝子贤孙、亲朋好友、邻里居士敬献的花圈挽联。神圣而庄严!老太君的彩色遗照由丧礼司仪双手托抚至于胸前。泪水和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的君子……此刻,微微睁开模糊不清的双眼。慈母的音容笑貌瞬间闪入君子的眼帘。思念、哀伤、悲痛还有牵挂诸多情感仿佛潮水般一股脑涌上心头。这一刻,他再一次难抑哀伤的心情,又一次拍打着冰天雪地,裸露的右手掌记载着殷殷血痕……这时候,二表姐走过来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呀!三妗活了八十六,也算是高寿了。你别再嚎了……听话啊!”不劝也罢,听了表姐的劝慰,君子愈发悲痛欲绝,“不行啊!我再也见不着娘了!见不着……”一支丧礼乐队吹奏着情殇之哀乐,声声哀悼,催人心碎。
稍顿,司仪嚷嚷着:“行孝子女以大序小排成两列,跟我走啊!”从长子英子居住楼后院广场出发,穿过楼群巷道,就是县城东街宽阔的柏油马路。宽阔的路面铺满了厚厚的积雪。整座古城银装素裏,雪样的世界。仿佛老天爷亦在为老太君的卓然逝世而哀悼落下了无声的雪泪——冰冷冰冷的。次子君子的心情犹如这冰冷的天气一般降至冰点。君子拽着英子的衣襟依旧嚎啕大哭,伤心至扱。
在司仪的引领下,足有五十余人行孝的两列队伍身着孝服,好像白衣天使一般地一路向东前行……
八十六岁高龄的李府老太君福寿鸿运,膝下四子三女,子孙环绕,四代同堂,福星高照。算是有福之人了。除了次子客居外埠,长子、三子和幼子都落居这座北方小城镇。长子英子年近六十五岁,退休之前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打工仔。五十四岁的三子卿子是县医院普外科主任,享誉“古城第一刀”之美称!医院厅堂显赫位置“专家榜”名列榜首!卿子无愧于母亲身体疾恙的“克星”。幼子铭子是年五十周岁,系本县规模最大、效益最佳的煤矿集团公司的职工。刚刚办了退休、常年客居都市、回归故里的君子,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年届十八周岁、刚刚跨出高中校门,怀揣一颗报国之志,毅然决然地走进了享有“天子脚下”美誉的大都市一所绿色军营。他也因此成长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首都卫士。
“磕头、上香、烧纸钱喽!……”司仪的吆喝声即刻把君子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世界——雪皑皑,白茫茫,儿嚎母亲女唤娘。肝肠寸断情未殇,不见母亲慈祥样。上香、烧纸、磕头、跪哭……依俗而施。“孝子贤孙们!跟我走……”司仪的吆喝声被孝子贤孙们的哭诉声所淹没。整座古城静谧得惟有这声声嚎哭了……
灵棚将至。司仪又是一阵断喝声:“出殡……出殡喽!”话音落地的同时,一辆“担架式”四轮平板车停歇在灵棚前端。又是一幕惊心动魄——只见六位彪悍男子麻利地将棺椁抬放到板车上。这揪心的一幕,君子看在眼里,却痛在心窝。“出殡喽!出殡……孝子贤孙们!跟上喽!跟上……”司仪一本正经地吆喝道。孝子们依大序小跟随在棺椁车后面。平板车缓缓而动,穿过巷道,向东而行……
行至三百米处之际,车停了。雪驻了。天色渐渐地明亮了。原班人马遂把棺椁抬置于一台皮卡车上。孝子贤孙们各自分乘多辆小车向北一路而行……二十五分钟后,李府老家木头村到了。
人车一行,在茔地戛然而止。此刻,已是下午两点钟。
老太君入葬仪式开始了……两个小时后,整个入葬活动顺利结束!
“母亲永别了!”泪别母亲的那一刻,君子躬立暮碑前:“娘!孩儿会想念您的。永远!永远!”离开坟茔的时候,君子一步三回头,试图将慈母搀回侍奉!从此,阴阳两隔,思念无限!绵绵的恋母情结令他不舍离开——久久的……
返城途中,失去母亲的君子思绪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娘!您老安息吧!孩儿每年一定会来看您啊!愿您老天国里快乐安康永远!”坐在车里的君子默默地想。心在泣血。
县城到了。母亲业已入土为安!整个垮掉了的君子本应回家歇歇。但眷念母亲的那颗切切之心遂将他那钝子似的双脚拽进了母亲的灵堂——坐在那方小橙上。抬头的那一刻,母亲佝偻的身影再次浮上眼前。叫他难以忘怀的一幕犹如电影般徐徐上演了——
那是五天前的夜晚。母亲逝世的当天晚上,按照本土风俗,是日晚上七时许欲意〖成仙〗。成仙即:盖棺。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盖棺定论”吧!
盖棺的那一刻,君子依依惜别!就在这一瞬,他忍不住拍打着母亲的棺椁,最后望了望永诀的母亲那苍白的脸庞——望了一眼又一眼!此时此刻,一个男子的声音撞击着君子的耳鼓:“孩子们!就要钉钉啦,谁还有甚东西给娘放吗?”盖棺人的话好似一柄锋刃的尖刀直戳君子的心窝——疼痛难忍。
“等等!”君子有些迫不及待了,”等等!”言罢,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张“老人头”,把一百元大钞塞给了亲爱的母亲。君子心底处掠过一丝安慰之快意!“刚才你不是已经放了一百了吗?怎又……”旁边不知是谁如是说道。本就沉闷的灵棚,此刻显得更加沉寂。盖棺的咚咚声打破了这长久的沉寂,亦打碎了子女们企图唤醒母亲的梦幻!母亲没能唤醒,却唤醒了君子绵绵的回味——〖那个时刻〗
难抑的心情
不知道 我不知道揣着何种心情跨过了那道门槛儿
说实话 那原本不是我的意愿
难抑的心情
不知道 我不知道哪来何种勇气迈进了那道门槛儿
说实话 那原本不是我的初衷
难抑的心情
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啥给贤淑的母亲敬香
说实话 那原本不是我的孝行
我的心情难抑!
却因为 太唐突
这是孩儿不曾料到
然而 这个时刻却永远被定格——2017年12月11日(农历十月二十四日)
这首扱富母子情结的思念之歌,是儿子君子写于母亲逝世三日的夜间守灵之机。
老太君去世后停棺五日,身为儿子的君子几乎夜夜守灵陪伴母亲——思母之情如泉水般涓涓流淌……
思念无绝期!
□□云帆,实名李俊华,北京西城区人。平生酷爱文字与写作,曾在军队《战友报》《解放军报》《武警报》《北京晚报》《北京社会报》《北方文学》《精品小小说》等多家纸媒及网络平台发表作品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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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壹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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