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三日的天使
文/刘瞳
（一）
日期：2014年2月13日
天气：晴
小泪觉得自己恋爱了。对方是昨天才遇到的那个青年。
他没有架着一副黑白边框的眼镜，也没有浑身散发着书卷香味的儒雅气息，小泪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初见时刻青年灿烂阳光般的温柔笑容，小泪只觉得自己等这个微笑已经很久了。
“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啊，想起了什么高兴事吗？”
看着青年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她走来，小泪暗暗用力按住胸口，生怕自己脱缰的心会撒着欢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到底喜欢他什么呢？小泪也不太明白，或许是随着微风轻摆的白大褂，又或是那蓬松茂密的黑发，也可能是他一双乌黑的闪烁着宝石光辉的瞳仁，好像能净化人因寂寞而蒙上灰尘的心灵。
慌乱地拍了拍自己发红发热的脸颊，小泪迅速抬起头，换上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笑脸：“你好啊，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话刚出口，小泪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嚼碎咽进肚子里，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却说出这种话，情商白痴也做不来吧？
“莫愁。”青年笑着点点头，“和你一个姓，真是巧啊。”
听着莫愁的话，小泪恍惚间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叫做“莫泪”。其实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可这是她昨天在病床上苏醒以后，脑海中唯一能记得的东西了。
“那个，我失忆了吗？”
莫愁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发生了交通事故，你头部受到创伤。不过不用担心，只是暂时性失忆，一定会很快恢复的。”
“哦。”莫泪点了点头，皱起可爱的秀眉，努力的想要回想起些什么，但那张名为记忆的白纸上却未曾多出一个黑点。
“你的父母都很担心你，正买了机票匆忙往回赶，你还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妹妹，她听到你的事后都快哭出来了。”莫愁如此说道，“不过不用担心，后天你就能办理出院手续，很快可以见到他们。”
莫泪听到这些话，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海风拂过心灵，眼角有些咸湿。原来，还有家人关心自己，真是幸运。
“呀！外面是什么声音？好吵啊。”
“你还真是忘得彻底，明天是元宵节啊。”莫愁感叹着摇摇头，“雪也快化尽了，春天将至。”
“元宵节？可以吃吗？”
莫愁扶着前额，刚想无奈的说些什么，但看着女孩翘首以盼的神情，微微笑了，立刻转口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这个意思吧，和自己最重要的人挑起灯笼，看满天烟花绽放、熄灭、坠落，再把过去一年的晦气风尘都和进汤圆，扔进嘴里嚼烂咽下去，然后欢欢喜喜迎接新的开始。”
小泪用指头点点下巴，好像听懂了，又似乎还是模糊不清。
“还没明白吗？”莫愁咧咧嘴，“真是拿你没辙。”
“那个……要和重要的人在一起度过吗？”小泪突然感到脸上发烧，差点头上就开始冒蒸汽了。
“是啊。”莫愁点头。
“可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如果……”
“哦，没关系，我会陪你的，你只管安心地度过一个开心的元宵节就好。”
小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明明自己的愿望都还没提出来呢，他却直接应允了。
“没……没问题吧？你还有工作……”
“傻瓜。”莫愁很自然地伸手揉捏着小泪的脑袋，那动作好像练习了千百遍，没有一丁点僵涩。
“你才是我永远的工作。”
小泪缩缩脖子，她似乎从莫愁的眼中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那里面装满了她看不懂的温柔和忧伤。
小泪忽然有些失落，自己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呢……不过总会有机会吧？自己的人生还很长，能久到地老天荒呢。
静谧的夜晚，小泪躺在病床上，呆呆的凝视着悠远深蓝的天空，黯淡的色调为它增添了醉人的魔力，她渐渐入了迷。
出院后便向莫愁告白吧。
告诉他自己最真实甜蜜的心意。
小泪带着这样的念头坠入梦乡，嘴角弯着久久无法消散的甜美弧度。
因为未来还很长，更多幸福的花儿会在沿途开放。
（二）
日期：2014年9月某个凉风袭来的清晨
天气：晴
已经到了入秋的季节，蝉也快死光了，只有少数几只还拖着一口气嘶声力竭地宣泄着交配成功的喜悦。总有一天，那些稚嫩的生命会如同它的父辈们一般，在某个燥热的时节奏响天籁之音，作为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女孩坐在病床上发愣，看不出在思考什么，她头上顶着一片树叶，不知是何时从窗外飞进来的。不过这样看上去也不错，为女孩添了些许天然的感觉。
莫愁轻轻地将落叶从她的头顶取下，带了逗弄的语气问道：“在想什么呢？”
女孩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下意识扯过被子缩在墙角，以一种小动物受惊的眼神看向莫愁，竟不知这个男人是几时来到自己身边的。
“别害怕，我是医生。”莫愁把双手举到头顶作投降状，“你还能记起什么吗？”
“我……”女孩张张嘴，一时却不知道怎样说，紧蹙眉头想了一会儿，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恍然之色。
“莫……莫……”
“莫泪？”
“是莫泪，我的名字，莫泪！”女孩用食指敲敲前额，露出小孩子尝到糖果般的开心表情，不过转眼又像见到了鬼一般盯住莫愁。
“你，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重点吧？”莫愁无所谓的笑笑，将这个问题轻描淡写的掠过。
“你失忆了，因为一起交通事故，不过只是暂时性的，三天以后就能出院，所以不用担心。”莫愁轻声说道。
“失忆？”小泪抱着脑袋摇了摇，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果真，这里是空空的呢。”
“你的父母已经买了机票往回赶，你还有一个小妹妹，知道后都要急哭了。”莫愁缓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们都很担心你。”
“哦，是这样啊，我还有家人。”小泪捂住胸口，暖暖一笑。
莫愁用指头捻起那片落叶，在小泪的眼前摇了摇：“呐，小泪，这片树叶你怎么看呢？”
小泪歪歪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更加奇怪的是，青年叫出小泪这个昵称后，自己不但没有任何反感，反而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秋天是个很美丽的季节啊，有如枫叶一般炽烈火红的，也有如松柏一样坚韧不屈的，但更多……”莫愁捻住落叶，“是这种斑驳普通，甚至还未被黄色完全浸染便坠落而下的，小泪你又怎么看呢？”
“让我说么？”小泪努力想了一会儿，说道：“话是这样说啦，可只有枫叶的秋天，一定会被烧掉吧？只有松柏的秋天，不是太老成了吗？选择普通也是需要勇气的啊，如果每片落叶都那么特殊，世界一定会坏掉的。”
“还有还有啊，即使再怎么普通，也不可能找出完全相同的两片吧？就拿这片叶子来说，它也是独一无二的吧？”小泪开心地笑着。
“即使在数百亿落叶中，它也还是它。”
当小泪说的兴起时，却发现莫愁微笑着看向自己，一下子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啊，”莫愁哈哈大笑，“我只是在想，小泪果然是小泪，从来都不会说出令我失望的话呢。”
小泪愣愣地看着笑的高兴的莫愁，不知怎么的，也浅浅笑了，觉得很轻松，很开心。
两人聊了很长时间，直到繁星满天。当莫愁要离开时，小泪可怜巴巴地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当然。”莫愁眨眨眼，“只有你才是我的工作。”他反手带上了门。
小泪用被子蒙住自己发红的脸颊，独自喃喃着：“糟了糟了，忘记问他名字了啊！嗯……应该还有机会吧。”
从被子中伸出脑袋，小泪看向悬挂在床前的镜子，却发现那里面的人儿羞红着脸，可爱而青涩。
“真奇怪，”小泪摸摸自己发烫的耳根，傻傻地笑起来。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呢。”
（三）
日期：2014年12月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天气：糟透了
刺激性的药味在病房中弥漫，莫愁完全不在乎这些，他正紧张地握住小泪的手，希望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到她身上。
“小泪，还难受吗？”
小泪轻轻摇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莫愁抓着头皮，死死咬住嘴唇。
“不……不是莫愁的错……”小泪闻言连忙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莫愁一下按住了肩膀。
“别动，你还在打点滴。”莫愁轻声说。
小泪皱皱鼻子，重新躺好，心里异常甜蜜。
“莫愁，明天我能出院了吧？”
“病成这样，还说什么出院。”
小泪仰头直盯着莫愁的眼睛：“可以吧？”
莫愁叹了口气：“当然了，你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父母，还有可爱的妹妹。”
“我出院后，莫愁会怎么样呢？”
“我？”
“嗯。”小泪的睫毛下垂，遮住闪烁的泪光，“我们不会再见了吗？”
“傻瓜。“莫愁揉揉小泪的脑袋，“我哪儿都不去，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
“真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
得到两次肯定的回答后，小泪快乐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握了握那只牵着自己的手。
“小泪？”
“呐，莫愁，真是好喜欢你呢。”
小泪别过脸，不让莫愁看到那朵即使发烧也鲜艳绚丽的绯红。
“好喜欢好喜欢。”小泪小声啐啐，“最喜欢莫愁了。”
莫愁的表情一下子滞住了，嘴巴一开一合，却不知要说什么。神色变换一阵后，化成了一脸温柔的笑。
“我呵，也最喜欢小泪呢，喜欢到无法自拔，少了你一天都活不下去。”莫愁紧握着小泪的手，“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哦！”
“真的？”小泪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下子要从床上蹦起来，却又被莫愁抓着肩膀按了下去。
傻傻地看了莫愁一会儿，小泪突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她一只手拉过被子，把自己的脸紧紧蒙住。
“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只是顺着小泪的希望说下去哦，”莫愁轻轻拉开盖在小泪头顶的被子，认真凝视着小泪像要滴出血的脸颊，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当然，还有自己的真心。”
“别，别说得好像我很自私似的。”
小泪害羞地别过脸，看到窗外一片一片飞扬撒落的雪花，美丽，梦幻，不似人间。
“呐，莫愁，幸福的时间是否总是消逝得过快呢？无论如何珍贵绝美，最终有一天还是会融化、失却，连回忆也不留。”小泪的贝齿轻咬红唇，漂亮的大眼睛也失去了些光彩，“就像雪花一样。”
莫愁听到这段话，不知为什么眼眶中溢出些许晶莹的水珠，他连忙低下头，换了个小泪看不到的角度。
“别说傻话，你真的忘记了一切么？哪怕是一丁点生活常识。”
“雪花坠入地下，埋进黑暗，但它们仍将蒸发掉，重回辽远苍穹的怀抱。”
“然后，总有一天，雪花再次姗姗而来，美丽不会有任何改变。”
“即使不再是同一片，但延续在其身上的幸福还将继续传递，直至遍布人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小泪眨眨眼睛：“即使记忆重置，即使世事变迁，幸福也将延续吗？”
莫愁用力的点头。
小泪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就像雪花一样？”
“就像雪花一样。”
（四）
日期：2015年3月5日
天气：晴
小泪从悠悠转醒起，便一直呆呆地凝视着那扇被雕琢得很美丽的木门，虽然脑海里一片混沌，但似乎还在期许着什么。
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人在不知不觉中会推开它，然后强势地闯入自己的世界，填补所有的空白画面。
囚禁在电视中的主持人嘴巴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声音完全被屋外的炮仗声盖住了。但从标题来看，大概是昨日发生了一起很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大巴与卡车相撞，乘客无一生还。
几声模糊在喧杂中的叩门声之后，一位中年妇女推门进来，手中小心的端着一个有可爱花纹的瓷碗，其中有热气升腾。
小泪有些失望，她觉得自己没有等到正确的人，一切都搞错了。
看着女孩疑惑的眼神，妇人温柔一笑：“不记得了吗？我是你妈妈啊。”
“妈妈？”小泪眸子里一阵恍惚，然后低下头，“我……我不记得了，对不起……”
“没关系，”妇人轻轻握住女孩的手，“你只是暂时性失忆，很快就会想起来的。你爸爸正买了机票往回赶，妹妹也很担心你呢。”
“还有其他人么？”
小泪死死攥紧被角，抬起头，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向妇人。
妇人闻言一怔，眼睛里有一缕缕鲜红的血丝，她哽着声音使劲说出一句话：“没……没有了。”
小泪的瞳孔猛缩了一下，然后迅速空洞下来，失落地低下头：“这样啊……”
妇人见状连忙拿过瓷碗，温柔地说：“别想那么多，你看，我给你带来了汤圆，趁热吃吧，别凉掉了。”
“汤圆？”小泪接过瓷碗，歪头看着妇人。
“是啊，你已经忘了吧？今天是元……”
“是元宵节吧？”小泪笑着接话，用勺子舀出一枚丰满的汤圆，在即将碰到嘴唇的时刻突然顿住。
“啊咧？好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呢？”
小泪缩了缩身子，她感觉到胸膛中那块永不停息的跳动的地方在隐隐作痛，虽然如羽毛拂过一般轻微，但每一次抽搐都深入骨髓。
轻轻地咬开含在嘴里的汤圆，香甜的芝麻馅迫不及待地涌出，溢满口腔。
“汤圆是要和重要的人一起吃的，好像以前有人这样说过呢。”
小泪细细感受着那份甜蜜，感到脸上有些湿热，她吃惊地望向床边的镜子，镜中少女的眼眶里有滚烫的东西坠下来。
“咦？真奇怪，我为什么会哭呢？”小泪慌忙用袖子擦拭着，却不断有新的泪珠溢出来，无休无止。
“妈妈，你怎么也哭了呢？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应该高兴才对。”
小泪仰起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早已被温热的液体浸透，它们还在争抢着倾泻而下。
“妈妈，要笑哦，看啊，像我一样。”
“对不起，小泪，妈妈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妇人颤抖着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还没有走几步，便软软地瘫倒在走廊的墙壁上，她使劲用手捂住嘴，生怕哽咽出声。
一张颜色略显苍白的纸片从她的口袋中滑出：
死亡报告书
死者姓名：莫愁
死因：一辆大巴与卡车相撞，乘客无一生还。
（五）
诸位看官，不介意我在此处插入一个小小的故事吧？它很短很短，请务必认真听完。这是发生在世界某一角落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有一位私人医院的女院长，她收养了两个孩子，并非是什么大义的举动，只是她的弟弟和弟媳在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中丧生，幸存的只有他们的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一对幸运而又悲惨的兄妹。
女孩在那场事故中头部受创，记忆完全丧失。男孩却十分乐观，他觉得那些悲伤的回忆只有他一个人背负就足够了，为此，他自己改名为“莫愁”，相信会为妹妹创造更美好的记忆。而妇人也十分欣慰能看到这些，一切都好像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命运并没有眷顾这个不服输的少年，他很快发现，妹妹并不是普通的失忆。
女孩每隔三天所有的记忆便会再次丧失，尽管他们的姑姑花大价钱聘请了不少国内外名医治疗，却一直没有什么成效。无论哥哥再怎么努力，也仅仅能使妹妹记住自己的名字——“莫泪”。
此后的七年中，哥哥一直为妹妹创造着为期三天的幸福记忆，并在姑姑的医院中以一名“医生”的身份生存下去，但他的工作只有一项——不断创造美丽的回忆，等到它们失去，再重新来过。
原本以为会永远这样持续下去，可一切结束的太快了，令人措手不及。
上帝与妇人开了一个很残酷的玩笑，七年前，她的弟弟弟媳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丧生，没想到七年后又以同样的方式夺走了幸存男孩的生命，直至警察通知亡者家属时，她还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她不愿相信。
之后，妇人决定以女孩“母亲”的身份，接过男孩所留下的最后祈愿，好作为这个故事的延续。回忆还将继续创造，虽然它们注定会被遗忘。
哥哥大概是去了最美好的天堂吧？天使不会再为难他，他本应在人间得到的幸福，上帝也该尽数还给他了。
而妹妹呢？她被名为“三天”的牢笼死死囚禁，在安静与空缺中等待死亡。她应该不会感到任何悲伤，因为一切都忘却了。没有回忆，自然就不会诞生痛苦。
然而，这样真的好吗？真的不会有痛苦吗？一切都曾那样真实的发生过。
或许她的哥哥依旧再等她，上帝也为她精心准备了最好的、不会再被忘却的回忆，在那个没有悲伤、充满了欢乐的伊甸园。
（六）
我叫小泪，这是我唯一记得的东西，妈妈说我失忆了。
我很快乐，因为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很关心我，妈妈说再有三天我就能出院了，真想快点见到爸爸和妹妹呢。
妈妈说我的名字“莫泪”的意思是“不要哭泣”，她告诉我不要为失去记忆而悲伤。那是当然了，我这样幸福，怎么会悲伤呢？
如果说还有什么必须提到的事，那就是我的一个怪念头了。
每天清早起床，我总会看向病房中的那扇木门，期望它被突然推开，然后有一个带着温暖笑容的男孩走过来，就这样闯进我的世界。
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在那一刻爱上他的。
偶尔闲暇时我也会转过头，眺望窗外，鸟儿在鸣叫，冰雪也将化尽。
你看啊，春天快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