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悟道
明天上班，估计要挨搂。不过挨搂还能让我心情好点，觉得活他妈在人间。今天讲一个小道士的故事，大家晚安~~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常保。无涯你可记住了？”
老者仙风道骨一身素衣飘决，盘坐于山捱之上，声音灌顶随着山风不张口传出几百米。
“师父，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何为'天道'？”
唤作无涯的小男孩学师父同样姿势，却不免少年心性的摇晃着身体，童言童语的问道。
“你记住四字：自然规律。道生万物，道于万事万物中，又以百态存于自然。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
无涯懵懂，只能点头，又怕老者不知道，轻声应了一声“嗯”。
老者幽幽长叹，号“无上太乙度厄天尊”便再没有说话。
无涯又是不懂，师父请的号是想要救谁？
他们现在生活美好太平，眼看了又是一年春季，万物复苏在即，又有谁需要天尊来救？
寻思间，闻到一阵花香飘过，似乎是樱花开放。小道士存了私念，便觉昏昏欲睡起来。
“无涯啊，莫睡莫睡。”
“可是师父，我好困啊……”
“无涯啊，你这一生该如何选择，全靠你自己去悟了，为师已然帮不了你许多。”
“师父，我心笨，恐怕悟不出来许多了。”
“不在于笨，在于用心。”
“救苍生，不如救一人心。”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无涯才悟道的那时那景，究竟是什么意思。
“师父，我下山了。”
无涯冲着空空如也的道观磕了个响头，便再无转身的走下山去。
那是他在道观里长成的第十六年，无涯继承了老道长的衣冠却怎么也继承不了那些和乡绅之间周转维系的经验，眼看着道观越来越破落，也唯有下山这一条路可走。
老道长羽化弥留之际，给了无涯三十贯钱，让他去京城寻一个故人，也许可以依托。
无涯初次下山，方向不知也只能顺着感觉去走。
听闻京城热闹繁华，是人最多的地方。
人多的地方，妖物自然也多，也许会有生存之道。
桃木符咒倒有几块，最多的当属静心符咒和，无涯买不起朱砂，还是从前留下傍身用的。其余倒也一切从简，再无旁物可带。
这一走，当属三两月有余。
“小道士，小道士。”
谁在喊我？
无涯恍惚间听闻有人唤他，转身去看，又不见踪影。
“小道士，你怎么不打招呼便走了？我可是苦寻你不着。”
是谁？现身！
无涯手势未起，便闻到一阵花香。是那山捱上的一颗樱花树妖。
“是你啊，你也能离魂的吗？”
“呵呵，你可真傻，我惯常在道观旁边生长，不说离魂了，哪怕是修成人形也不再话下。”
“可说是奇怪，师父渡了那么多的妖，偏偏留你在身边。”
“我也有我的劫要渡，却不在你师父那里。你师父道法高深，早已不甚在意有妖必除。”
“那你怎么追来了？”
“还说呢，你一走啊山上闷死了，了无意思。我要跟着你，去见识下凡人间的热闹。”
“可有言在先，不许胡闹！一切听我的。”
“哈哈，小道士倒耍起了威风。我偏不！我一个千年树妖，干嘛要听你的？”
“千年？千年漫长吗？”
“漫长算什么……呵呵不说了，前面可就要进城了，我先去探探是不是京城！”
一阵花香飘过，那声音早已飘远，无涯却还在想树妖的那句话。
难道，还有比漫长更可怕、更难挨的事情？
终究是又走了半月，树妖已幻成人形跟在无涯左右。
初初相见，无涯便是一愣。
她从未想过，世间所有眉眼如画都在眼前。
树妖盈盈一拜，唇齿带春。
“你便唤我春罗吧。”
有了春罗在身边，日子自然是比从前愉快许多。
春罗活泼，说起什么来也尽是有趣。
无涯想，也许从前那些岁月，春罗是寻不到人说话的罢？
于是千年间积攒的所有，春罗全部说予了他。
可终究，是妖啊。
无涯心中一颤，被自己的年头吓了一跳。
进了城，的确是繁华一场。
小道士带着师父的书信找到了陈姓人家，果然是朱门辉煌的样子。
“烦请禀报，山中人无涯，求陈老爷一见。”
“嘁，什么山中人，我还水里游呢！去去去，来我们府上要饭化缘的人啊，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都多！”
“阿福，不得无礼！”
是娇翠翠的一声。
“是！小姐。”
无涯抬头，便觉得他困了。
“呵呵，小道士，你可是南山道观里来的？老道长他还好吗？”
“我师父他……已羽化升仙。见过，小姐。”
“我家与道观颇有渊源，我从前是见过你的！嘻嘻快进来快进来。你自己是怎么大老远找过来的啊？”
无涯呆愣，自己？
转头，已不见树妖春罗的踪迹。
那十日，罗家待他是极好的。
只不过失去了春罗的消息，多少让无涯心生不安。幸好二小姐天真善良，愿意陪着他到处玩闹，生活也不觉得无趣。
“小道士，你长得可真好看。”
无涯面上一红，心底噼里啪啦仿佛下了一场暴雨，再抬眼，那春樱微启，眼波流转，一双梨涡带着俏皮微绽，一下一下，击打着无涯的心。
你又何尝，不是画中谪仙……
“小道士，山里的日子，清苦吗？”
“无妨，修道之人谈不上苦字，只是……”
“只是？”
“从前不觉得，现如今回想，倒发现寂寞无趣。”
“我从前见过你！你嚷嚷着跟老道长学习纵天的本事，老道长打了你一个脑嘣，把你弹得嗷嗷直叫。呵呵，那时候啊，我就觉得你可真好看。”
无涯细想，却不得要领，记忆中只有一阵阵樱花香味，在每年如约陪伴他们。
所以，春罗去了哪里？
“你动了情。”
是一阵熟悉的香味飘来。
无涯抬头，月梢下树影中，那抹清瘦的样子，不是春罗是谁？
“你去哪了？”
“你可担心？”
“我自然担心！你随我下山而来，我们，我们总是要一起的！”
春罗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如水：“小道士，我们为何要在一起？”
我们，我们……
无涯一下就没了词句，嘴唇张翕，又很快紧紧抿在一处。
“呵，管好你自己罢。”
说完一阵风吹过，那疏影间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无涯心中一痛，不得其法。
陈员外还是在下人的闲言碎语中，透出了事情的端倪。
“你喜欢他？”
“爹爹，我……”
“我本好心收留，奈何他不识抬举！两日之内，让他滚吧！”
“爹爹！女儿真心喜欢他，况且……况且他的心意……女儿还未曾确定。”
“傻孩子啊……京城方圆十里，什么名门公子配不上你？非要一个山野之人，还，还是修道的！”
“女儿……”
那之后，二小姐被禁了足，剥去所有平日俸物，只提供粗茶淡饭。
无涯寻了个时机想要带她远走天涯，二小姐的梨涡怕是不带笑的，只说“你走罢”。
“天大地大，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道士，你还不明白吗？我生来是这样的生活，喜欢你这件事已经是我生平最出格的念头，我不能，也不会跟你走的。”
“可是！只要你肯信我……你信我罢，我带你走！”
“我走了，爹爹怎么办？罗家怎么办？九月初六，爹爹已经为我选好了人家，是城里最门当户对的公子。你走罢，无涯，我……承不起你的情。”
“只要你信我……”
终究，无涯没有带走她。那一双盛水的梨涡，再也不复初见。
无涯拿着罗老爷甩过来的包裹——符咒还在，30贯钱一文未少，摆在罗老爷赠与的另一个包裹面前，又显得太少太少。
那是十两黄金，足足十锭。无涯这辈子，也没见过的黄金。
“师父，什么是自然规律？金钱地位及不上一颗赤诚心吗？我从前总说我心笨，原来，是真的笨到不值得。”
几个月之后，近城的山上多了一位道长，道观重新修葺一番，络绎不绝的上香人。
道长无名，生得却是月朗星疏，引得城中小姐妇人思绪纷纷。
满月的时候，那道长喜欢看天，满天繁星，一轮皓月当头。他在星空之下打坐，饮一壶陈酿便是一天过去。
残月时，他喜欢对着一棵树讲话。那树枯枝败结不见个活法，说不清是什么品种。
道长喜欢唤那棵树的名字：春罗。
“小道士，总有办法的。”
“春罗，无法无法。人心坚定起来，比金子还硬。”
“小道士，我来替你寻一个法。”
“你要做什么？”
“千年太漫长了……你从前问我，比时间还难捱的事情是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是寂寞。见不到你是寂寞，你喜欢上旁人是寂寞，旁人舍弃了你是寂寞，你伤心难过更是寂寞。”
所以，我怎么舍得你体会这种寂寞？
那之后，京城名公子被妖邪魅惑，写了退婚书。
那家请了最厉害的道士降妖，硬生生打破作祟之妖的千年修为。
“可是，怎么我现在，更觉得寂寞了呢？”
春罗……春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