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不足以语人生

几年前闺蜜失去了自己的父亲，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想去陪她，可是她总是拒绝我。

很久以后的后来，她对我说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哭，像《鬼怪》里那个被神带走了记忆却依旧记得悲伤的姑娘，看到下雨哭，看到落雪哭，总之随时随地都会有场景触到她的泪腺。

后来，我的妈妈也走了，我才明白她的感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呢？

大概就像影后或影帝，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街景眼泪一行行落下来，抹抹泪下了公车，见到同事见到朋友就像翻篇儿一样，马上就能说说笑笑回到人间，但是不知看到什么听到了什么，眼泪又会很突然地掉下来。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们在失亲的那一天和我们现实要过的滚滚红尘里穿梭，像一个精神最正常的精神病患者。

后来我们发现我们都变得比以前更加勇敢，闺蜜在新西兰跳伞，从飞机上往下看，一机舱的人都面如土色，只有她静静地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着：“爸啊，你要带我走就带吧，那边有你，我愿意。”

而我呢，以前那么胆小怕黑的人，现在竟然敢在下着小雨的鬼节前夕、于深夜11点摸黑走在河滨小道，变态地觉得这样很温馨。

这并不算什么，我还见过一个勇敢的姑娘，在哥哥出车祸离世后，她到处打听那些有点名气的灵媒，并常常在深夜出没在这个城市传闻闹鬼或者灵异爆棚的地方，只是希望他在那里现身，能再看一眼。

有时我们这群人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会达成一个共识，人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而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不懂那种绵长而刻骨的痛，不足以语人生。

很多人真正成长是失去至亲后开始的。

父母在，衣食无忧，有人庇护。父母不再，自己再不是谁的孩子，而是这个世界里应该承担责任的、再劳再累也不会有人心疼的成年人。

记得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那个作者家里一直是爸爸做饭，爸爸做的饭偶尔不合她的胃口，她虽然已经三十多岁的高龄，依旧会撒娇抱怨甚至赌气不吃，直到下一顿父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得丰盛顺口，她才展露笑颜。

后来爸爸永远地离开了，她拿起了爸爸用过的油光锃亮的炒勺、努力做出爸爸菜的味道，却总被儿子批评不如外公做得好吃。她一次一次地试，一次一次地输，最后终于获得儿子的认可时却并没有高兴，而是躲在角落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对爸爸的思念在那一刻无可附加，原来那一粥一饭竟爱得如此深沉！而她做了近40年公主，今天才懂她家国王的不易。

还有些人因为失去至亲，世界观和人生观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认识一个工作狂人，十年如一日没有给自己放过假期，别人上班他熬夜，别人放假他加班，经济收入虽然特别棒，偏又节省得厉害，衣服不破了不会买新的，鞋子不烂了不会换新款。

这样的情况下，他早早在市区最昂贵的地方买了房，可是当他冲击第二套房准备买给父母时，母亲却给他打来电话，父亲脑梗突发去世了，前前后后留给家人抢救的时间不足20分钟。

他特别爱自己的父亲，听到那个消息时，他正在陪客户喝酒的酒桌上，当时大脑特别空白，耳边却像打雷一样一阵轰鸣。

在父亲的葬礼上他哭得几度晕厥，大家都夸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有我们这些过来人知道，在葬礼上哭得最凶的往往是心里有憾的孩子，真正一五一十地尽过孝的，内心都是平静的。

这一世我们平静地相守，我做完了子女该做的事，没有亏欠，只有想念，而这想念又铺散在漫漫的时光里，犹如钝刀，不利，不致命，只等时光慢慢清算。

话回那个朋友，再回到朋友圈时他的状态一下子变了，工作抓大放小，衣服按季更新，食物注重口感和养生，每一周都抽出时间与妻子回郊县的老家陪母亲。

他开始热衷与周围的人分享他的心路历程：“我爸的事让我彻底看开了，人生就特么是段旅程，说不定什么时候旅程就结束了。我才不想有一天我走了，每一个清明别人评价我说，这个人名下有10套房、9辆车、百万存款，却一生操劳，无福享用。”

他的父亲走了3年，他明白了钱很重要，但是亲情、爱情、友情、阳光、空气、郊游也很重要，他的生活方式看起来像一个快乐的人，可是只有身边人知道他并没有从失亲的伤痛中缓过神。

他妻子说，他一个人时经常会发呆，偶尔点一枝烟也不抽，只是看着它慢慢地燃，那是他点给爱抽烟的父亲的，他的父亲也如他当初一样节俭，即使儿子总给钱，却从未舍得抽过一盒二十块钱以上的烟。

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奇幻小说《青鸟》中说，故去的人住在我们的思念之土里，每当我们想起他们，他们就活过来。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方自己的思念之土。那些我们牵挂、却永远离开我们的人都住在那里，那里没有病痛，没有纷争，桃花盛开，芳草鲜美，是我们永远的记忆之城。

头几天清明，路过一个大型的十字路口，夜色中异乡人燃起的纸火那么耀眼，远远看去密集得像没有雾霾的小时候看到的满天繁星。一位女清洁工一脸虔诚地耐心等待着，一堆火焰燃尽了，烧纸的人走了，她就拿着笤帚将灰烬扫进垃圾车，而这方腾出的空地马上住进来新的火焰新的亲情。

看到一个已经烧完纸却不肯走的姑娘抱膝守着余烬，低声哽咽：“妈，其实你走了也好，我终于不再害怕失去你了。”瞬间听懂，瞬间泪崩。

又看到一家人，奶奶、爸爸和宝宝手牵手地来烧纸，快快地烧完快快地走，又觉得万分的温馨感动。

台湾作家朱天心说没有祖坟的地方都是他乡。其实，有没有祖坟都一样，我们终会活成类似的人，足以语人生。

唯一不同大概是对至亲是否心存遗憾吧？所以当我们还有机会，不要把亏欠交给明天，就在今天做每一件想为对方做的小事，说每一句想说的心里话，帮母亲洗一洗菜，为父亲点一枝烟。

一旦百年，我们虽逃不开离殇，但可不抱遗憾，做一个纯粹的伤心人。

• 作者简介：花拉拉，深度宅女，迷恋温暖，向阳生长，感恩善意，微信公众平台：花拉拉（hualala324）。已出版小说集《女人，培养你的恋爱力》、长篇小说《闺蜜时代》。青春故事集《有你在，多久都不算漫长》当当网、淘宝网均有售。文章首发写手圈（xieshouquan010），爱写作的人都在这里，转载请联系写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