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棋中篇小说连载：活（十）
《活》十
文/淑棋
自从林奇和钟爷爷住到一起后，那个大院儿越来越干净，越来越整齐。每顿饭后他都会主动洗锅刷碗，还有那些喂狗和鸡的食盆子，每次洗刷时他都会学着妈妈的样子，把每一个盆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整整齐齐放起来。使得钟爷爷不但非常满意，还越来越喜欢他、心疼他了。
他连鸡圈里的鸡粪鸡毛也随时打扫干净，还洒了水。只是他依然很害怕那些狗，从来不进到那个栅栏里去，他也不喜欢跟着钟爷爷去摸那些狗头。每次见到那些狗凶恶的脸，他就会想起继父，因为，继父有个外号就叫“狗脸”。那还是继父谋杀他的那年海城告诉他的。海城说：
“怪不得别人都叫他狗脸呢，原来，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害死，这么说来，他比狗还可怕呀。”
从那以后，他每次见到狗，就格外害怕，看到钟爷爷对狗那么好，他都有些嫉妒，他还暗暗地对那些狗说过：
“把你们关在这里活该，谁让你们是真狗。”
他还偷偷地想过 ：“如果我爸爸也是真狗那就好了。”
秦叔每隔一天就到养鸡场来看看，尤其令秦叔高兴的是，林奇没有让他失望，他做的每一件事情看起来都是井然有序的。秦叔还看到林奇帮爷爷处理那些送往饭店的鸡时，干净利落，每次烫完鸡，他都会把那些污水倒的远远的，还把那些湿鸡毛都挖个坑埋掉。
秦叔故意问他：
“林奇，你为什么要埋掉那些鸡毛呢？”
“我是怕那些鸡毛在刮风的时候到处乱飞，那样不干净。”
“好样的，就这样干。”
转眼就过了半年的时间，习惯成自然了，可爱的小林奇一如既往地每天都坚持干好属于他自己的事。
那一天，秦叔又来到了他那个小小的养殖基地，一进门就看到钟爷爷正在院子里拌狗食，没看到林奇。秦叔不禁问道：
“老哥，林奇呢？”
“他啊，那不，就在鸡圈里，一有空不是钻到鸡圈里打扫，就是收拾狗屎。以前我自己倒狗屎，自从林奇来了以后，他就不让我端狗屎。因为他害怕狗，只是让我把狗屎从栅栏里铲出来就行。”
“哦”
秦叔向鸡圈走去，刚好碰到了正端着一个大竹筐，吃力地从鸡圈里走出来的林奇。秦叔迎上去一看，那是满满的一筐狗屎和鸡粪，里面还有一些鸡毛，又脏又臭。他看到秦叔来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臭气熏天的竹筐放在一边问道：
“秦叔来了？”
“嗯，你在干嘛呢？”
“我，我把鸡圈收拾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辛苦你了。”
“没有啊秦叔，闲着没事干我就……”
“是个好孩子。”秦叔摸着林奇的头继续说：
“好，你们忙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他大叔，您就坐会儿吧，我给您烧茶喝。”
“不用了老哥，我今天很忙，差点儿忘了要紧的事，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他就走了。
就在第二天的中午，爷爷和林奇正在吃午饭，就听到有人敲门，林奇赶紧跑出去开门，他看到，门前来了两辆东风汽车，前面的一辆车里坐着秦叔。
他一下车就对林奇说：
“孩子，爷爷在吗？”
“在呢秦叔。”
“你赶紧叫一下爷爷，让他出来帮帮忙。”
“哦，好的。”
林奇赶紧往屋里跑去，掀开门帘，他就对着钟爷爷说：
“爷爷，秦叔叫您出去帮忙呢。”
说完，一老一少都向门外走去，秦叔对爷爷说：
“老哥，赶紧帮他们把狗都装上车去吧。”
“啊，您要把狗拉到哪儿去呀？”
“您只管装车，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按照秦叔的吩咐开始忙起来。把所有的鸡都装到站在前面的一辆车里，再把所有的狗都装到后面的一辆车里。
这时，钟爷爷开始发愁了，他偷偷地对林奇说：
“孩子，这可怎么办呢，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呀。”
“啊？”听到自己即将失业的消息，林奇吓出了一身冷汗。于是用一种不知有多焦灼的眼光看着秦叔。秦叔看出了这一老一少的心事，马上就对钟爷爷说：
“放心吧哥，有的是你要干的活儿呢。你们先在家等着吧。”
说完，就又坐着那辆车回去了。
秦叔的话虽然是那么说的，但是这一老一少的心里就没有底了，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狗栅栏和鸡圈，钟爷爷不由的一阵心酸，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脸上已经挂上了泪水，他对着林奇说：
“孩子你知道吗？我已经在这里干了四年的时间了，整天看着这个栅栏里的狗和那些鸡，尽管那些鸡被不断地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四年来有他们作伴，我的日子是快乐的……现在他们都被拉走了，看样子，我就真的没处用了。”
“不会的爷爷，秦叔不是说了吗，有的是我们要干的活儿。”
“是吗，他是这么说的吗？”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秦叔他可是说话算数的。”
可是，过了两天，还见不到秦叔来光顾那个大院儿，钟爷爷和林奇都有些着急了。钟爷爷只是一个劲儿地叹着气，他愁得连话都不想说了，林奇也实在忍不住了，便对爷爷说：
“爷爷，您说这秦叔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不管我们了？”
“应该不会吧……，”犹豫了片刻之后又接着说道：
“也难说呀，俗话说，贵人多忘事。秦叔他那么忙，说不定早把我们给忘了。”
“那可怎么办呢？”
“是啊，光这样等待也不是个办法，你看看，这袋子里的面也不多了，我们已经不给人家干活儿了，难道还等着人家来给我们送吃的？”
“爷爷您看这样行不？我们再去找秦叔问问。”
“问什么呀？人家也不差我们什么吧？怎么问呢？”
“嗯，也是啊。那您说该怎么办呢？”两个人的心里都没谱了。
就那样又沉默了半天，钟爷爷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林奇说：
“林奇，干脆这样吧。你在家呆着，我去问问秦叔，看他是怎么想的，我们老这样下去可不行。”
“好吧爷爷，您去看看，如果不行您也别伤心，我哪怕继续要饭也会一直和您在一起的，我会养活您的。”
“谢谢你好孩子，爷爷能遇上你也算是福份呀，等我回来再说，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办法的啊。”
爷爷走了，小林奇一个人站在那里直发着呆。
可是等到了天黑也还是不见爷爷回来的影子，林奇做好的饭早都凉了。林奇也有些着急了，于是就锁好门向饭店走去。当林奇走到饭店跟前时，从窗户里就能看到里面坐满了人。他怯懦的站在门口犹豫着，他想：“我该问谁呢？怎么问呢？能不能进去呢？”
“这不是林奇吗？”突然有人问道。
“哦，秦、秦阳哥。”
“你在这里干嘛呀？找我爸爸？”
“不是、不是，我是来看钟爷爷的。”
“钟爷爷？”
“嗯，钟爷爷来找秦叔，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回去。我就……”
“哦，是这样呀。那我们进去看看，我今天忙也没来这里，不知道钟伯在不在。”
秦阳说着话，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林奇的肩膀上，两个人一起走进了饭店。可是问了好几个服务员都说没见到钟爷爷，这下可着实把林奇给急坏了。秦阳又说：
“唉林奇，是不是你和钟伯走叉了呀？”
“可是他们都说没看见钟爷爷，我不知道钟爷爷究竟有没有来过这里。秦阳哥您忙吧，我去看看是不是走差了。”
还没等秦阳反应过来呢，林奇就一溜烟地跑掉了。林奇脸上实在着急的样子使秦阳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再说林奇，当他一口气跑到大院门口时，看到门上依然挂着那个大锁，说明钟爷爷更本就没有来过。
林奇，依然不死心地打开门进去了，他想，是不是，爷爷回来后看不见我，然后又去找我了呢？我该怎么办呢？出去继续找爷爷，又怕走叉了，不出去找，又害怕有个不好的事情。他急得团团转着。突然，他注意到了放在炉子上的饭锅，他觉得那锅好像被人动过了。他好希望当他掀开锅盖时能看到，那饭少了许多，或者干脆全都没了。
他走到炉子跟前伸手去掀那个锅盖，可是他又把手缩了回来，此时此刻，他最害怕，当他掀开锅盖时看到的依然是满满的一锅饭。犹豫了很久，最后他还是掀开了那个锅盖，他的心又凉了一大截，锅里的饭依然丝毫未动，只是早就凉了。说明钟爷爷更本就没有来过，他更加没心思吃饭了。
这时，他满脑子就只有钟爷爷了，从刚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钟爷爷待他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尤其是与继父放在一起相比，钟爷爷不知有多好，他愿意永远和钟爷爷相依为命。林奇禁不住哭了起来，他想，钟爷爷到底去哪了呢？
就在他一个人坐在地上边哭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有人进来了，于是林奇高兴地赶紧站起来，他想，一定就是爷爷。可是当他掀开门帘时，看到的却是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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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棋，土族，中医执业医师，青海省作协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山兰》，部分散文、诗作品散见于其他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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