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女儿的女儿正闹离婚的那几天里，老张住进了女儿的家。

女儿家里只有女儿的女儿一个掌上明珠，三十左右岁，小两口长得都好看，嘴巴也甜，整个一对金童玉女。以前小两口也去看过老张几回，每次老张笑哈哈地只会说一个字：“好！”心里也喜欢，只是感觉上总有些遥远，到底是隔辈人，不似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般亲近。

女儿可不一样，早把她的女婿当成了自己的儿，就是不明白了，好好的两个人，孩子都快上小学了，咋说离就离了呢？任着女儿怎么哭天抹泪、悲痛欲绝，女儿的女儿两口子还是头也不回地把证儿给办了。

有好事的邻居探头探脑地过来打听消息：“小张，你家这几天真热闹啊！来客了？”

女儿小张怔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个笑容说：“噢，我爸腰疼病犯了，得天天扎针，我两个哥哥家都住楼，上下不方便，这不，暂时让我爸住这来了嘛！”

邻居说：“老爹也八十好几了吧？闹点小病小灾的也算正常，老爷子除了腰病，其他都还好吧？你也别太伤心了。”

小张明白了，是自己的哭声把邻居引来的，这几天光想着女儿离婚的事了，哪有心思管自己的老爹，还真没正经地和爸爸说过几句话呢，邻居当然没听到过老爹的声音了。小张也觉着自己的借口编的有点牵强，可是没办法，女儿离婚的事又不好到处去张扬，只能在老爹的身上说事儿。

只见小张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本来是说扎针时在这里住几天的，等扎完了针就回去，可我爸一住下了就不张罗走了。我公婆也都七十好几的人了，还在一边自己住着，没个人照顾呢……要说我爸这老头平时也不糊涂，可到关键的时候就不说一句清醒的话，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在女儿家这儿没完没了地住着，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这可不是邻居们想要关心的事，见小张嘴巴死严，也打听不出什么来，胡乱搭讪了几句就离开了。

女儿和邻居的谈话，老张句句听得真切，他理解女儿的苦衷，管它真真假假的，就是不往心里去。

女儿的女儿是个新潮人儿，衣服一天差不多要换两套；哪天早上都睡不够，起来后的那点时间仅够收拾她自己的那张脸，哪还有其他的时间照顾家、照顾自己的女儿？反正一切都还有自己的老妈呢！

自从老张住进女儿的家，女儿的女儿娘俩就再没去女儿家吃过一顿饭，说是屋里总有一股说不清的味儿。女儿的女儿家住得虽然不远，但一天要收拾两个家的卫生，每天至少要做五顿饭，一堆洗也洗不完的衣服，还要按时接送女儿的女儿上下学……长久这样下来，任什么样的身体也都会吃不消。

女儿累了，会冲着老张发脾气：“你又不是起不来？动弹不了？没事出去晒晒太阳，整天吃饱了就知道躺着抽烟，瞧这屋这味……”老张也不反驳，依旧躺在那听着，因为女儿除了这时候，也没其他的时间和他再说点别的了。

女儿和她女儿的女儿都是属兔的。老张记得，在女儿小的时候，自己给女儿养过一只小白兔，女儿可喜欢了。

现在，女儿也给自己的外孙女儿养了一只小白兔，家里没人的时候，老张会把自己一步步地挪到院子里，一边抽烟，一边给小兔子喂青草。

女儿的女儿的女儿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跑进来，见了太姥爷也不打招呼，而是冲着院外面喊：“姥姥，我太姥爷又对着小白兔抽烟了，他给小兔子喂撑着了！”

老张喜欢女儿的女儿的女儿小鸟一样快活的声音，像极了女儿小时候的样子。他笑着对小女孩说：“小家伙，跟你姥姥告我的状啊？你说，你姥姥是疼你多一些，还是疼我多一些？你姥姥是我的女儿！就像你妈是你姥姥的女儿，你是你妈妈的女儿一样！”

小女孩眼睛眨了又眨，似乎被这绕口令般的话语给绕糊涂了，站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又蹦跳着跑出去玩了。

老张用粗糙的大手又抓了把嫩草，对着小兔子说：“吃吧！多吃点！可爱的小家伙，你要是总也不会长大那该有多好啊！”

作者简介

靳银环，笔名水蓝。，鸡东县诗歌协会主席，鸡西市小小说协会会员。作品入选合集《穆棱河文化创作集》、《岁月的指针》、《晨曦中走来》、《达子香文集》、《兰风诗草》、《风从穆棱河吹过》等。有小说、诗歌、散文等作品散见于《天池小小说》、《北方文学》、《雪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