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舞,晋江网亿万积分作者、当红言情作家,擅长写作古风类小说。曾出版过长篇畅销小说《红颜乱》、《一斛珠》等 。
书名:《碧云》
字数:75万+
类型:修真、励志、奇幻
同类剧:《青云志》
《青云志》讲述了青云门代表的正义与鬼王宗代表的魔教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
《碧云》一个集古言奇幻、都市纯爱精华所在的超人气作品。
讲述了平凡女子韩娇一缕幽魂重生修仙的异世界,以灵根中等偏下入得仙修炼最大的宗派碧云宗,人人都以飞升吉祥天为目标,女主却立志在天资奇能中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修士,没有强大的野心的小透明。修为虽不高,却机敏狡慧在同门中游刃有余。捡到一个定魂珠里面困住的居然是离恨天的魔主。唯一的哥哥本身一半的灵魂是离恨天的前任魔主,感情真假难辨。而女主韩娇重生异世的关联是打开吉祥天的要素之一。
IP推荐优势
1、朵朵舞、亿万积分作者,《碧云》全网数据大调查。
☆百度搜索结果:16700000+
☆晋江千万积分:19880978;
点击量:74W+;书评:3425
☆潇湘A级签约作品;阅读量:95W+
2、《碧云》连载期间书评逾万,好评如潮,备受瞩目!
☆晋江优秀长评不断,读者对小说人物、故事走向展开热烈话题讨论。
☆潇湘读者对作品的万千等待,双男主投票不相伯仲,互动频频。
☆当当实体书万千期待优质书评。
3、《碧云》一部大格局的作品,故事架构庞大,世界观完善。
以三重天为格局,凡人所在的只有两重天,碧云天和离恨天。碧云天修正道、离恨天修魔道、在两重天中修得天道,成仙成魔,飞至三重天--吉祥天。千百年来相安无事,却因通往吉祥天的地图所引发两重天之间的恶战。人物修炼等级层次分明结合优质情节同时也适合游戏改编。
4、双男主都是魔主·真假难辨、不分伯仲,比女主还着急的读者已加入评选男主大军。
一个是离恨天的魔主公子襄,隐忍果敢、智谋无双。就算被困定魂珠内,离恨天拥有成钧魂魄夺走身体的假魔主篡位,依然不惧。与女主朝夕相处七年,从明争暗斗算计其引诱入魔道到互相吸引。
一个是碧云宗天赋奇能的弟子韩洙,女主韩娇的哥哥,碧云宗的七年谋划可以说是最后因韩姣尽毁。没有迁怒,太过聪明到骄傲自负,拥有前魔主成钧的一丝魂魄。
两位吸粉无数的双男主在连载期间早已展开了评选大战,你会选谁呢?
5、史上第一不做作女主,自带避雷针属性,不惹人闲,不树敌,不开金手指,每日矜矜业业的勤奋修习。
对比其他故事中的女主总是莫名其妙的招黑,招妒忌,本文女主自带避雷针,作为修真界灵根中下等的底层,深谙人际交往的重要性,处事圆滑,趋吉避凶,机敏狡慧,碧云宗内好人缘无数。
而身为女主,作者居然不给开金手指,没有洪荒之力,也没有制胜法宝,却落得开启吉祥天密钥之一的命运,勤学苦练,却依然是弱者的苦逼女主。
6、从冷漠无情的“妹控”哥哥,到“坑蒙拐骗”的魔主日常。
韩洙身有前魔主成钧的一缕幽魂,行事冷漠无情。韩娇对这世界而言太过弱小,哥哥太过强大,对韩娇的成长不自觉的关心,指点她的道法,打点她的生活,在下山试炼中送她三道金符,护她周全。
公子襄被困于定魂珠内,一心想诱韩娇入魔道,又是用修行诱惑,又是用实力威压。与韩娇的7年朝夕相处为达目的调动自己对普通女人的所有吸引力,每日上演着色诱拐骗的日常。
7、配角设定出彩;首部正教与魔教联手的开放结局作品。
优秀的作品不但要有主角来衬托,配角同样赋予了故事的灵魂,《碧云》中不乏身负家族重任的修士。
百里宁,在以修仙得道的世界里,被诅咒的清和百里家族却要以寻找此生唯一伴侣为目的展开了一场修行。看似清冷孤傲,实则不善言辞。为爱执着,寻求唯一。
时于戎,作为碧云宗内具有前途的弟子之一,一个以传递贩卖消息为生的修仙家族,在碧云天与离恨天大战在即,叛离碧云天,投靠离恨天。个性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内心可靠。
众人在进入吉祥天后,发现是一场有去无回的修行,吉祥天突然关闭。最后以碧云天和离恨天高阶修士联手再启吉祥天逃出,开放式的结局让人意犹未尽。
人物小传
韩娇
韩娇一缕幽魂,重生异世,具有中等偏下灵根。在修真的世界,深谙抱大腿重要性。现实,圆滑,趋吉避凶,小聪明不断。哥哥韩洙天赋奇能,碧云宗内百年难得的奇才。带着定魂珠内的公子襄还能分清利与弊,不受诱惑。是开启吉祥天四要素“天外人”之一。
韩洙
韩洙天赋奇能,入门三年就达到小成境界。个性凉薄,行事专横独断,其本身的灵魂有一部分是前魔主成钧遗留。面对妹妹韩娇从一开始的冷漠无情到指导修炼功法,为其出头的妹控。当得知韩娇是开启吉祥天的秘密之一时,他又该如何选择?
公子襄
魔主公子襄,曾是离恨天四大妖王之一,被前魔主成钧夺得身体。个性机智,冷静,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去达到目的为达目的,寄居定魂珠内,与韩娇朝夕相处7年,三番两次引诱对方入魔道,却未能成功。
风淮
离恨天翠眼狼妖王--风淮。个性单纯,有着狼族特有的高傲直率,最先知道韩娇是天外人却保守着秘密。面对公子襄统一离恨天的野心而不屈服,不受人威胁和摆布。对韩娇有着道不明的情愫。
故事大纲
韩娇一缕幽魂异世重生,所处世界有三重天,凡人所在的只有其中两重,碧云天和离恨天。
碧云天修正道,离恨天修魔道。在这两重天中真正求得天道,成仙成魔的人才可以飞升到第三重天,吉祥天——那才是永生之地。
想要修仙必须身具灵根。灵根具体是怎么形成的,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说个究竟,只是修仙问道之人长久以来一般将灵根分为四等,除了极品灵根外,还有上、中、下三等。
凡人中能有缘求问仙道的人,千万中才有一个,上古的书中还有几种特殊的体质。其中一个就是天赋奇能。相较于哥哥韩洙灵根品级非同一般的天赋奇能,韩娇的中等偏下灵根实属一般。韩娇和哥哥适逢求仙修炼最大的宗派碧云天上碧云宗修士--林见深引入门下。
前往碧云宗入门途中,听闻卫国之东的渝海,也就是碧云天和离恨天的交界--天堑,天有异象。
林见深带着兄妹二人前往查看,遇碧云天南山派道友松风,得知是苌帝花开的预兆。天堑,寻常法术连微澜都难以激起,却连续多日天海一片红色,夜半还有香气。
苌帝花开,又素有魔主归来的征兆,离恨天已有千年无主。林见深与松风决定前去近处一探究竟,留下定魂灯庇佑兄妹二人。
哥哥韩洙不知何故离开定魂灯处,徒留韩娇一人,魍魉鬼魅趁机做恶,百虫爬行,幻象丛生,各种诱惑袭来,在斗智斗勇间,被一缕幽魂使计藏于定魂灯内的定魂珠中,缺少一颗定魂珠的定魂灯失去其功效。殊不知这一缕幽魂是离恨天妖王公子襄。
次日林见深与松风告别,各自回归门派禀报天堑异象,苌帝花被摘走一事。
而藏于定魂珠内的一缕幽魂想跟随了韩娇前往碧云宗。
而昨日苌帝花开,摘得苌帝花的成为离恨天魔主的是四大妖王之一的公子襄。为何却又变为一缕幽魂困于定魂珠内,困于定魂珠内的公子襄与昨日摘得苌帝花的公子襄是否是同一人而不得知?
碧云宗内共有五座山峰,外有迎客峰,因为布有守护宗门的阵法结界,以迷雾惑人,是门户所在。内有四峰,碧云为主峰,其余三峰分别坐落东、南、西三方,三峰名为飞云、飞羽、飞星,三座山峰环绕,拱卫主峰碧云。碧云宗的宗主是一清神君,已经有千岁的年纪,座下仅存了三个弟子,分居三座山峰,被宗门内称为峰主。哥哥韩洙因其天赋奇能拜在飞云峰殷乾真君关门弟子,与林见深、齐泰文算是同一辈。
因女弟子入门都要先去飞星峰,韩娇在飞星峰的选拔中落下,被收于飞羽峰主座下的齐泰文门下。上有大师兄舒纥,二师兄时于戎,共同入门的有师姐清河百里家族百里宁,小师弟大魏国信王府孟纪。哥哥韩洙以入门三年就达到小成境界而一举成名。韩娇入宗门三年,尽管修行还算刻苦,但成效不佳,缀在众弟子之后。在时常的打击中还要时时面对藏于定魂珠中公子襄引入魔道的诱惑。幸好韩娇坚守本心,坚持日日修行,灵气积聚,虽慢却有细小渐微的成效。
又时隔两年,碧云天迎来了十年一度的朝圣节,碧云天的七大宗门年轻弟子游学讲道,互相交流。离恨天翠眼狼妖王--风淮,趁机混入想要盗取吉祥天的地图展开一场恶战。至此碧云宗被传私藏吉祥天地图一事遭碧云天离恨天所有修真人士所知。翠眼狼妖王与碧云宗内细作处得知要想打开吉祥天,必须具备‘四季石,半魂躯,天外人,倾城色’缺一不可。碧云宗为搜寻翠眼狼妖王的踪迹,请出法宝三界镜,有勘破真实之能。无论魂术、障眼、幻术,都在这面镜子下无所遁形,是上古法宝之一。三界镜却却无法照出韩娇的身影,翠眼狼妖王--风淮,和藏在定魂珠内的公子襄获悉韩娇是开启吉祥天之一天外人的秘密。二人合力摧毁三界镜。
为加强修行,碧云宗下弟子展开了下山的试炼。在试炼过程中韩娇与同门走散,遭同门飞星峰弟子孟晓曦诬陷暗害,卷入了魔主公子襄对离恨天的统一。而定魂珠内的公子襄决定夺回六百年前魔主成钧死前分割的一缕幽魂夺走的身体。哥哥韩洙体内也具备魔主成钧灵魂的一部分。为打开吉祥天,碧云天众修士与离恨天妖魔双方大战。而韩娇身负打开吉祥天之一天外人这一密钥。
小说样章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狰狞得仿佛利爪,霎时撕裂了暗沉的暮色,片刻才有隆隆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背靠树桩熟睡的韩姣猛然惊醒,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天色,嘀咕道:“怎么梦到打雷了?”
“什么梦到?就是打雷了。”小花跑了过来,一把抓起韩姣的手,急匆匆就往山下跑。
“又没下雨,怕什么?”韩姣问。
“你看这雷满天都是,我娘说这是异兆,不吉利的。”
韩姣抬头看去,果然见到雷光如蛛丝,不停闪动,几乎把整个天空都映成了紫色。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雷,心怦怦直跳,指着天空道:“小花你看,雷里有个人。”
“哎呀,你别瞎闹了,快回家。”
韩姣朝着天空又看了好几眼,紫色的雷电中有个模糊的点,像是一个人,可惜小花不信她。
两个女孩撒开脚丫就往山脚村落跑,速度极快。一道惊雷落下来,击在不远的树上,两人吓得一声尖叫。韩姣脚下一绊,砰的摔在地上,她惊呼:“小花。”
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不远处几乎要燃起来的树干,吓得直哆嗦:“姣、姣姣……你等着,我去叫人。”
“哎……”不等韩姣说什么,小花已一溜烟跑远了。
韩姣稍动了动脚,脚踝疼得如针扎一般,她瘪了瘪嘴,心里着急,只盼着小花赶紧把大人叫来。
不一会儿,雷声轰隆作响,越发频繁。韩姣惴惴不安,心急跳仿如擂鼓,仿佛有什么不明的危险正在靠近。她仰起脖子,朝天空望去,一片昏暗的天色中隐隐透出厚重云层后的电光,狰狞而危险。天空中忽然一个霹雳炸起,电光破云而出,一个人影在紫色光线中清晰可见。
哎呀,真的有个人——韩姣被吓得呆若木鸡,脑中只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雷电一瞬劈了下来击中了她,地上蓦然爆发出耀眼至极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个山坡。
韩姣瞬间陷入了黑暗。
一束光突兀地出现,她不明所以,浑浑噩噩,出自本能地往光线飘去。
飘?她发现不对,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在四周一片漆黑中,她不知道所在,不知道所感,也不知道所想,当触及到光芒的一刹那,身体暖暖的,又像是被水包裹起来,软绵温柔。她几乎想要安睡。
这时内心深处莫名产生一丝悸动。
她睁眼,努力挣扎着身体,身周的空气感觉到她的反抗,骤然紧缩,变得压迫起来。
韩姣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终于在力竭之前,冲破了束缚,身体腾空飘起,这时她才看清,青石、绿苔和被雷劈焦的树干。原来我还在这里——她才这么想,张了张口就要呼救,突然间身体急速旋转,头晕目眩,她惊觉自己在以急速飘高,吓得要尖叫,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渐渐地,石头、树木都已看不清,山头也不过变成了绿色的一点,整个世界在她眼中越缩越小。
她惊惧许久束手无策,渐渐就变得坦然。当她飘至最高点的一刹那,身体一轻,又恍然到了另一个世界,与刚才的世界相差无几,但是奇异的动物行走其间,韩姣恍惚还看到,有动物在惊雷之中幻化成人。
身周又一次经历黑暗,这次她不再害怕,等了一会儿,天地间骤然一亮。
她又看到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世界。
人们穿着千奇百怪,许多衣服紧贴皮肤。世间的规则似乎都有很大不同,女孩可以剪短头发,言行处事可以与男孩相同。居住的楼阁高耸入云,犹如天塔。坐在一个铁皮盒子里,速度赛过奔马,还可以安上翅膀飞上天空。
这个世界的事物远超想象,韩姣穿梭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倾听人们言谈,感受陌生事物……这样日复一日,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过往,甚至都要忘记自己了。
眼前的一切却骤然扭曲起来,她抬起头,头顶一片光亮罩住了自己。
“姣姣……”耳畔有人不停地啜泣。
韩姣双唇翕动,忽然睁开眼。床前坐着她的娘亲徐氏,一身粗布蓝服,眉清目秀,看得出底子极好,可惜被岁月磨损了大半,肤色蜡黄,眼角显纹,正一脸慈爱忧心地看着她。
是家?她摇摇头,脑子里隐隐约约还记得某一个世界的种种异象,她似乎从那里学会了很多,印象却极为模糊,恍如一场不留痕迹的梦,又像是经历过一世人生,那些景象就是隔世留下的记忆。她捧着脑袋左右摇晃,徐氏愁容满面。
韩姣虽还年幼,心里却比之前亮堂许多。知道诸如前世今生的话不能轻易说出口,只怕会被当作异类处置。
“娘,”她张嘴,喉咙火辣辣的,舌头发胀,“……肿吗,怎么啦?”
徐氏激动不已,一把搂住她号啕大哭:“我的儿,你可算醒了。”
韩姣头皮有些发麻,她娘最喜欢抹眼泪这事在全村都是有名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她叹上半天。韩姣拍拍她的手说:“娘,我渴。”
徐氏擦了擦泪,赶紧把床边的碗端了过来。
韩姣连灌两碗凉水,才把嗓子火燎的感觉压了下去。脑中那个梦逐渐淡去,反而回想起山上的一幕,她问:“娘,我被雷劈了?”
“胡说!”徐氏脸色一扳,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和你哥只是吓晕了。”
韩姣怔住:“谁?”
“什么谁?”
“你刚才说我和谁晕了?”
“你哥呀。”徐氏又担心起来,在她头上摸来摸去,“你这孩子怎么了,平时挺机灵的,这一晕怎么呆愣愣的。”
韩姣张大嘴:“谁是我哥,我没有哥啊?”
徐氏脸色比她还吃惊,猛然站起身来,眼泪又掉了下来:“不是撞坏脑子了吧,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她爹。”
韩姣一听更着急,她爹一个月前打猎摔断了腿,还将养着。
“别呀,娘。”韩姣抓住徐氏的袖子,“我好着呢。”
徐氏含着泪,将她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真好着?”
韩姣猛点头,怕徐氏又要哭,犹豫道:“那个什么我哥……”
“前天劈了一阵旱雷,你们俩晕在山上,大郎底子好,前日就醒了,你就足足躺了两天,担心死我了。”徐氏红着眼圈慢慢说着。
韩姣听得心里直冒寒气,她是长女,家里拢共四口人,除了爹娘,还有刚满一岁的小弟,小名宝儿,根本没有什么哥哥。见孙氏说的一脸自然,她不敢再提出疑问刺激她,心里却是怦怦直跳,喉咙发干,半晌才发出声音:“娘,我哥叫什么?”
“韩洙,你傻了吗?怎么连大郎的名字都忘了。”
韩洙——韩姣默默想了一下,全村就没有叫这个名的。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吓得徐氏一愣。
“我要去看看。”
“身体还没好全,你再躺躺。”
孙氏劝了两句,韩姣执意不肯。孙氏没有办法,为她理顺衣裳,拉了拉衣袖,又将她的散发捋到耳后,轻声叮咛:“等下可别再发傻,吓着你哥。”
韩姣在同村女孩中是出了名的大胆调皮,心里想着徐氏准是被什么泼皮给骗了,一心想着去拆穿他,郑重点点头道:“放心吧。”一咕噜爬下床,躺了两天倒也没有手脚发软,脚踝上红肿的摔伤也全好了。她动动脚,有些纳闷。再仔细一看,这不是她的房间,而是爹娘为小弟宝儿准备的房,墙面也只粉了一半,墙角蜿蜒一道水渍,等着日后修缮。
骗子难道睡在她的房间,韩姣腹诽。
韩姣家里一共四间土房,整个院子用篱笆围起来,最左是灶房,门外有一个藤架,种着豆类,架下堆放着一堆干柴。院子的右边角落里有个鸡栏。紧靠灶房的就是她原来的房间。
徐氏牵着韩姣推门进了她原先的房间,口中温柔唤道:“大郎,你好些没?”
“你个骗……”韩姣撞进一双眼里,所有的声音都湮灭。
土屋里点着油灯,床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可已足够让人看清,他容颜俊美,眼神深邃,眼神随意一扫,让这个陋室蓬荜增辉。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约束力,让身边的人不敢随意放肆。
韩姣咽了咽口水,怔愣着站在门旁,刚才想到的说辞全部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大郎,你看姣姣也好了,真是老天保佑。”孙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含笑道,“如今你们两兄妹都没有事,我这颗心总算可以放回原处了。”
韩洙揉了一下额角:“姣姣?”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哑,醇厚迷人。韩姣像木头那样站在那里,他目光瞥来,冷峻而犀利,她不觉一哆嗦。
“姣姣,你怎么不说话?”孙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韩姣看看徐氏,又看看韩洙,在他深沉的目光下,讷讷道,“你、你好好的。”说完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韩姣从家里跑出来,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心中郁卒,和预想的泼皮完全不一样,她对多出来的哥哥感到敬畏和害怕。
怎么办呢?韩姣心里嘀咕,想了半天,才又想出一个点子来,找人帮她做证明。家里人都被骗了,只能找外人来证明她并没有这么一个哥哥。
阖村上下,和她玩得最好的就是小花,下河摸鱼,上树掏蛋,村里其他同龄的姑娘都喊她们俩野丫头。
韩姣计定,立刻就跑到小花家,将她叫了出来。小花还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韩姣摆摆手,表示没放在心上,随后把韩洙的事说了。小花惊奇道:“你不是你们家老大吗?怎么会多出来一个?”随后又拍着胸脯道,“姣姣,你放心,我去和你娘你爹说清楚。不让他骗了你们家。”
韩姣有了信心,拉着小花就往家跑。
太阳落下山头,暮色渐起,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韩姣和小花进了篱笆院子,一眼就瞥见韩洙,他身材挺拔高大,面容有些苍白,五官深邃而俊美,身影几乎要融入暮色中。
韩姣站住,拉了拉小花的手,发现她已完全呆住了。
“姣姣,他、他是你哥?”小花涨红了脸问。
“你傻啦,我哪来的哥?”韩姣推推她。
“哦,对哦。”
韩洙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招了一下手。韩姣不敢动,小花却走上前去。韩姣慌忙去拉她的袖子,却被她躲开。
小花走到韩洙面前,两人低声说了两句。韩姣看得寒毛直竖,直到小花走回来,一脸笑盈盈地说道:“我该回家吃饭了。”
韩姣着急道:“不去找我娘说清楚了吗?”
小花疑惑:“说什么?”
韩姣道:“他不是我哥的事啊。”
“说什么胡话呢?”小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不就是你哥韩洙吗?”
韩姣蒙了,张大嘴看着她,半晌抬起手,哆嗦着指着她:“叛徒。”唯一和她要好的伙伴都不帮她了,韩姣委屈极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号啕大哭。
小花手足无措:“姣姣,你怎么啦?”
韩洙走了过来,如同孙氏常做的那样,伸手往她额上探来。韩姣打了个激灵,身子往后缩,却没有躲过。他的手直贴上她的额头。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就从他的手心直窜进韩姣的脑袋。
韩姣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吓得身体僵硬。正常人的手怎么会这么冷,更可怕的是,那种冷意如同实质,很快蔓延到了脖子,她怀疑自己的脑子被冰给封住了。
他的表情依旧闲适,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真像一个为妹妹担忧的兄长。
韩姣感觉到冰冷已经快要迈过脖子延到胸口,她深呼一口气,双手向上一抓,把韩洙的手攥了下来,顷刻间,那种寒意就消失了。她的手小,两只全用上,堪堪抓稳。他的手白皙修长,极有力度,只是冰冷得仿佛石雕玉凿而成。
“哥哥……”韩姣声音发抖。
“喊我什么?”韩洙看着她,目光幽深若夜,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戾气。
傍晚风凉,韩姣却硬生生憋出一身汗来,霎时福至心灵,硬生生道:“哥哥。”
韩洙抽回手,神情丝毫未动:“确定了?”
“确定。”韩姣默默抽泣着答。
韩家两兄妹在山上昏倒又醒来的事在这个并不大的村子里算是一件极新鲜的趣闻。邻里街坊不少人都来探望。经韩姣观察发现,他们对多出来的韩洙一无所觉,尤其是见了韩洙本人后,竟像是都认识的。
韩姣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真是她被雷劈坏了脑子,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有哥哥的?
她偷偷观察韩洙,像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小尾巴,可不管她躲在哪个角落,只要一看他,即使是在身后,也会被他发觉。韩洙目光一看过来,韩姣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邪门,这是韩姣对哥哥的定义。
这日午后,秋高气爽,微风习习,一望无际的白云遮蔽了日光。韩姣一个人在村子里散步,思索着韩洙的事。路过的村人见她一个小小的女娃摆出愁眉苦脸的大人样,不由发噱。村长站在路口招呼道:“姣姣。”
韩姣小跑过去:“村长爷爷。”
“你哥呢?”村长摸着胡子问。
韩姣撇了一下嘴道:“在家呢。”
村长对着身边一人恭敬道:“仙长,我说的就是这家的另一个孩子,韩家大郎,韩洙,是我们村最有灵气的孩子。”
韩姣这才发现村长身边站着一个人,方脸短髭,相貌堂堂,穿着一身蓝色的道袍,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目光如电,看到韩姣微微一笑。
“你是县长?”韩姣好奇地问,“我们县最大的吗?”
“什么县长,是仙长。”村长纠正道,随手塞了一颗糖给韩姣,“快领路,我们去一趟你家。”
韩姣嚼着糖,简直甜到心里,满意地笑眯了眼,将两人领回家。一打开篱笆门就喊道:“爹,娘,快来看,村长带着仙什么长来啦。”
村长嘴角抽搐,道士笑了一笑,并未在意。
韩父摔断了腿,躺在床上养伤,徐氏出来将两人迎进屋内。道士看见韩父伤腿,主动提出要为他医治,徐氏闻言喜极而泣。韩姣有些不解,拉拉村长的袖子问:“看病的不是大夫吗?怎么仙长也会?”
村长道:“仙长什么都会,去去,把你哥叫来。”
等韩姣带着韩洙回到主屋,韩父已精神奕奕坐在桌旁,腿脚利落,更胜受伤之前。韩姣大为惊奇,围着韩父转了两圈,一家人都极为高兴。
道士见了韩洙也觉得意外,身形样貌出众不说,举止简洁优雅,风度翩翩,就是宗亲贵族家的子弟也难及,居然出自乡野之地。他开口道:“令郎气度不同一般。”
韩父听见自己的儿子被夸奖,自然高兴的哈哈大笑。
道士拿出一根两寸长的水晶细棒,示意韩洙握住,提醒道:“聚精会神。”
话音才落,那根棒子就发出璀璨的光芒,在韩洙的手中熠熠生辉,照得屋内如同白昼。
孙氏明显被吓到了:“仙、仙长,这是怎么了?”
“好,”道士眼中又惊又喜,“没想到竟是如此资质……”
屋内几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有村长高兴地抚着胡子。
道士对着韩父、孙氏拱手作揖,面色严肃道:“令郎这样资质,实在不该浪费在山野之间。”
韩父和孙氏一愣。
道士道:“刚才我测试过令郎身具灵根,具有仙缘。今日与我相见也是命中该有的机缘,不如让他随我拜入宗门,练气养神,学长生之法。”
韩父和孙氏对视一眼,目瞪口呆,不知是惊还是喜。沉默了片刻,韩父有些犹豫地问:“灵根?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错,令郎不仅身具灵根,而且灵根品级非同一般,据我所知,能令测灵杖光照日月的,可称之为天赋奇能。”
韩父和孙氏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道士只能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凡人想要修仙必须身具灵根。灵根具体是怎么形成的,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说个究竟,只是修仙问道之人长久以来一般将灵根分为四等,除了极品灵根外,还有上、中、下三等。
除了这个之外,上古的书中还有几种特殊的体质。其中一个就是天赋奇能。有此种天赋一旦经过修炼就会变得十分强大,且天生会拥有神通,他人无论用何方法也无法学会。所以一般出现这种特殊体质,修炼不知比常人容易多少,这种人,没有意外的一般都得道飞升,或者成为名震一方的大修行者。
在修仙界,这种情况少之又少,迄今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韩父听完后久久不能言语,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不知仙长要带大郎去哪里修行。”
“碧云宗。”道长脸色肃穆道,“刚才还未通报姓名,我叫林见深,碧云宗三代弟子,愿为引荐人,带令郎入宗门求道修行。”
韩父和孙氏听到了碧云宗的名字,一脸震惊。韩姣也曾听过碧云宗的名字,还是从货郎那儿听故事知道的,据说是可以消灭妖魔鬼怪的仙门。
而韩洙优雅地端坐着,面容依旧平静,眼底却如同烧起了一小簇火苗,暗沉而热切。
韩父握着杯子思索良久,才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是他的缘分,倒要劳累仙长了。”
孙氏却有不舍:“大郎可是长子呀……”
韩父挥手打断道:“就是长子,才不能这样让他埋没了。”
林见深听了露出微笑:“以令郎的天资,入了宗门后必然会有所作为。”
孙氏眼圈微红,回头对韩洙看了又看。韩姣转头轻声问她:“碧云宗是哪里啊?”
孙氏道:“傻孩子,那是我们这里求仙修炼最大的宗派。”
韩父也道:“碧云天上碧云宗,那可是传说中听到的地方啊,想不到今日我们家竟能得了缘分。”
“到底是什么地方呀?”韩姣懵懂问道。
林见深极有耐心地把宗派情况介绍了一下,顺便也打消了韩父和孙氏的疑惑。
这个世界有三重天,凡人所在的只有其中两重,碧云天和离恨天。
碧云天修正道,离恨天修魔道。在这两重天中真正求得天道,成仙成魔的人才可以飞升到第三重天,吉祥天——那才是永生之地。
凡人中能有缘求问仙道的人,千万中才有一个,也难怪韩父如此激动。
孙氏却有些伤怀,偷偷抹了一把泪,去灶房取了些吃食来招呼客人。
林见深早已辟谷,不需用食。他等众人用完饭,说道:“此地出现灵根极是少有,我看令爱乖巧,不如也为她测试一下。”
韩父点头允了。韩姣看他拿出那个两寸长的水晶棒递来,一手接起。棒子轻若无物,却好像有生命一般,从她手中吸收着什么。片刻之后,水晶棒就发出了光芒,与韩洙那种璀璨炫目相比,这个光就小得多了,油灯似的那么一团。
林见深看过韩洙测试,见了这个就没有什么讶异,不过普通人家出两个身具灵根的还是少见,他微笑说道:“中等偏下灵根,也有仙缘啊。”
人比人,气死人,韩姣把水晶棒还给他,深觉少女的自尊心被那“中等偏下”伤害到了。
孙氏大吃一惊后忙道:“可姣姣是姑娘家,修仙岂不是耽误她终身,她不能去。”
林见深劝道:“女子修炼有成者也比比皆是,有了仙根,怎能让她像凡人一般生活。”
孙氏道:“可是……”
韩父皱起眉,仿佛下了大决心:“让他们都去吧。”
孙氏急了:“那姣姣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韩父道:“这山里有什么好人家,若真能跟随真人修仙,就算不能入仙道,也不必嫁个农户为生啊。”
孙氏顿时不言语了,转过身瞅着一对儿女,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韩姣看着她也觉得不忍,脱口说道:“修仙真有这么好吗?”
林见深道:“炼气修神,得永生之道,登仙籍,这不好吗?“
“可你刚才不是说,真正能成仙的,千万也无一个,只有哥哥那种资质才有希望吗?”韩姣道。
林见深噎了一下,随即道:“资质是很重要,但努力、机缘也缺一不可,古往今来,成仙者中也不乏资质平凡,苦修得道的。退一步说,学修炼之法,延年益寿,掌握凡人没有的神通,也是少有的造化。”
修仙家族中很多将孩子送上山时和韩姣差不多年纪,听到这番说辞都会兴奋异常,林见深也见过许多,可眼前这个女孩却平静如初。
他好奇地问道:“修炼之后,可以比凡俗之人厉害许多,你不想吗?”
韩姣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像你一样不吃饭,就叫厉害吗?”
林见深感觉到少见的头疼,清咳了一声道:“还有很多厉害的法术,你看!”为了佐证自己的言论,他伸出手,在盛满水的杯子里一点。
细嫩的枝叶从杯中徐徐升起,三朵花苞以眼见的速度开放成了桃花,粉嫩丰腴,色泽艳丽,仿佛是春光浓郁时刚攀折下的,韩家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好看吗?”他含笑问。
韩姣的确觉得漂亮,问道:“可以变桃子吗?”
林见深随意一挥手,桃花立刻就凋谢,一颗青桃就从枝头长成,须臾工夫变得圆圆滚滚,黄皮带粉。
已经有多少天没有吃过水果了,韩姣伸手去摘,却一手抓了个空,那个桃子像是一个真实的虚影存在着。
韩姣拿眼觑他。
林见深以手支颌轻咳一下:“这是障眼法,不是实物。”
韩姣道:“不能吃啊?”
“即使是神通,也不能无中生有,所有变化,都要有根有源,若是要变桃子,至少需要一个种子……”他解释道。
“我明白,明白。”韩姣点头,就是变不出桃子。
“……”为什么感到这么憋屈,林见深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揉额角。
孙氏忙将韩姣搂到身边,韩父哈哈一笑,移开了话题。
韩姣觉得刚才受损的自尊心似乎修复不少,笑嘻嘻地不再提问了,转头一看,韩洙似笑非笑,看着那个障眼法幻化的桃子入迷。
别离来得如此之快,韩姣几乎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林见深不知何时传出了消息,第二日午后,就有县城的官员来到韩家。韩姣这才知道,普通人家出了修仙者,就可以搬到县城或者都城,还能得到一笔金银的馈赠,足够一家生活无虞地过一生。修仙者的寿命远超凡人,这个安排的用意就是了断凡尘的想念,无后顾之忧。
孙氏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一看便知整夜都在流泪,她佯作无事,为兄妹各整理了一个包袱,却被林见深拦了下来:“不用整理了,日后他们再也用不上了,修仙之人若要修心,就不能过于眷恋尘世,放下吧。”
孙氏忍不住就哭了出来。韩姣心里发酸,别过头去。孙氏哭了一会,把韩洙叫去说话,县城的官员催促说天色不早,要在城门关上之前离开。孙氏又招手让韩姣过去,打散了她的头发,重新编了小辫,婉声在她身边说:“以后要和哥哥相依为命,遇到什么事忍忍就算了,真有过不去的,就找哥哥商量,两个人,就算不能成仙,也要好好的……”
一股热流瞬时就冲出了眼眶,韩姣抱着她的胳膊,呜咽着喊:“娘。”
孙氏抱着她哭了又哭,声音都变得沙哑了。韩父上前强拉着她上了牛车,回头看了看兄妹,却是什么都没有交代,只在离开时拍了拍韩洙的肩膀,轻轻揉了揉韩姣的头,低声说:“好好保重。”
牛车从山路渐渐远去,化成了黄土上的一个黑点,韩姣哭的泪眼模糊。
林见深一直冷眼旁观,直到韩姣哭声渐歇,才说道:“好了,该上路了。”一句安慰都没有,转身就往山林的方向走去。
韩姣用衣袖抹抹眼泪,一直站在旁边的韩洙突然伸出手要牵她。
她抬头看着他,眼泪汪汪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身子笔挺,脸色温和,唇角甚至带上些微的笑:“该走了。”
韩姣吓得不轻,最后那一点泪水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眨了眨眼睛。
“姣姣?”他语调轻柔,在末尾时却稍稍扬高,表示疑问。
韩姣看着他笑意未曾达到的眼底,感觉一哆嗦,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他的手里。
林见深回过头,见到兄妹携手而来,兄长低头温柔地说了什么,妹妹已经不再哭泣,顿时感到满意。
走了一会儿,韩姣就暗暗叫苦。
山林中根本就没有路,杂草丛生,怪石嶙峋,每一步都显得很艰难。林见深也不知怎么辨别方向,尽往难处带路。三人之中,他如履平地,飘逸出尘,韩洙中规中矩,也不见困难,韩姣最是凄惨,韩洙一步,她要迈两步,脚踩在地上也不平坦,还有细小的杂草从裤脚里钻进去,割痛她的皮肤。
林见深不曾回头,一心赶路。韩洙虽然脸上含着微笑,韩姣却不敢跟他诉苦。
一直走到日落才停下。
林见深选了一处高树环绕的空地,手一挥,旁边就有一堆树枝自动聚成堆,向其中一点,火光熊熊燃起,他转过身,招呼两人:“今夜就在这里休息,你们坐吧。”韩洙靠着一棵树坐下,韩姣挨着块大石头,感觉再也起不来了。
“感到很苦吧?”林见深道,“以为身有仙根,修行就不在话下——世上岂有如此容易之事。日后修行会更苦,要想修成大道,就要忍耐比这更甚千百倍的苦。”
韩姣两条腿已经麻木地没有了知觉,身体疲惫,头晕眼花,哪里还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胡乱点两下头了事。韩洙作为聆听者就合格许多,态度谦和,侧着脸、身体微微前倾,极为认真。
韩姣看着他,打从心眼里佩服。与几天前相比,眼前这个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人简直好像另一个人,比杂耍里的变脸更叫人叹为观止。
林见深却对韩洙很满意,天资出众,人才俊美。一路苦行,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显然有着坚定的意志,在如此疲惫的情况下,依然聚精会神聆听训导,性格谦和有礼。偶尔言论两句,谈吐风雅,都是有理有据,颇有见地。
近乎完美,林见深想到这里皱了皱眉,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燃火,确定不会熄灭后,他开始提点一些入门的道法,试探两人的悟性。
“气是修行的根本,《黄帝内经》有云: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蕃育,气终而象变,其致一也……”
韩姣听得头眩耳鸣,简直快要晕了,单个字听着都懂,拼在一起如同天书。
“刚才说的,你们懂吗?”
她瞠目结舌。
韩洙声音平静地说道:“世间万物的根本就是气,修道者也从练气开始,万物化生、生长、繁殖、消亡,都以气贯穿始终。”
林见深听了点头赞扬。
韩姣忍不住,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醒来时火苗已经变小了,她感到半个身体酸疼,僵直得不能动弹,张了张嘴,刚想唤人,却听见林见深严肃的声音。
“论资质、悟性,你都是我生平所见的人中最好的。”
韩洙谦逊道:“道长过誉了。”
林见深刻板的声音在黑夜里清晰地如在耳边响起:“离家之时,你妹妹哭得伤心欲绝,我看你并不怎么伤心。”
韩洙没有回答,林中静谧,燃火烤着干柴,些微地噼啪乱响,直叫人心焦,韩姣悄悄听着,半晌后林见深又道:“修道固然是要摒弃外物影响,但是太过无情也是魔障。何况那是你的生身父母。”
韩洙似乎轻轻吁了口气:“晚辈想着求道修炼,忘记了伤痛。”
林见深大有深意道:“血脉亲情是人间至善之情。”
“晚辈心中也是难过的。”
林见深道:“要成为碧云宗弟子,必须懂得‘仁’,而仁的根本就是孝悌,孝敬父母,友爱手足,无论你日后修为多高深,根本却不能忘。”
韩洙的余光瞥了一眼韩姣,声音谦逊道:“弟子明白了。”
韩姣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眼前是一片灿烂阳光摇晃着的斑驳树影,绿叶如茵,蓬蓬如盖,枝叶缝隙里却能窥见辽阔而澄澈的天空,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觉得辘辘的饥肠好了一些。
韩洙靠树睡得正香,林见深怀抱长剑,双目紧闭地站着。
“道长,”她双腿酸痛得不行,好不容易挪到他身边,“我肚子饿了。”
林见深岿然不动。
“道长——”韩姣拉着他的衣袖喊。
林见深倏地张开眼,目中流转着一缕精光,低头看了一眼才缓下神色,说道:“修道之人首要锻炼心性……”
韩姣立刻就瘪起嘴:“锻炼心性也需要吃饱才行啊。”
林见深摇摇头,昨天一晚上的道理都白讲了,可看着这个小女孩,因为家境的原因,身形单薄,脸色也不尽好,心里也有些怜惜,他淡淡说道:“马上就给你弄些吃的。以后我练功的时候不可靠近,练功时感知皆无,遇到外力灵力会反弹,当心震伤了你。”
韩姣好奇地眨了眨眼:“你这样站着就是练功?”
林见深点头,见她皱着眉,不由得问:“怎么了?”
“练功不是这样吗?”韩姣做了一个盘坐、两手虚放的动作,观音就是这个动作。
“佛家修炼多用这个跌坐莲花式,道家宗派很多,姿势各有不同,”自从认识后,她就没有问过任何修行上的问题,他大感欣慰,便多说一些,“我练的是土甲御术,吸天地之气,双脚站立在大地上,吸地之灵气到经脉中运行,对修行大有补益。”
韩姣指指地上:“那你穿着鞋?”
“地之灵气乃是天地之气,不受五行限制,别说一双布鞋,就是金银也难以隔绝。”
韩姣眉头拧紧:“一晚上都练功?”
“修为深了之后,练功时也可权当休息。”他颇有些自傲地说。
韩姣道:“我只是担心……”
林见深微笑道:“不用担心,碧云宗是此界第一宗门,功法最是齐全,日后你入门了,可以自行选择功法和修炼方式,不一定和我一样。”
“不是,”韩姣看着他,担忧地说道,“连睡着也不脱鞋,不会生脚气吗?”
林见深:“……”
林见深寻来几只红得发紫的果子,韩姣一看卖相极佳,拿起就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霎时定住了。
酸!
牙齿都快要落下来了,瞥了一眼林见深,他自从早上之后就没有再理睬她,她咂咂嘴,实在饿了,只有咬牙吃着。
韩洙拾起一个,看她大口咬着,问道:“好吃?”
“当然,皮薄肉嫩,浆液甘甜,香味盈鼻,解渴生津。”韩姣切齿道。
韩洙拿了两个吃起来,韩姣偷眼看他,只见他一脸平静如水,一点都没有预想中的酸得咋舌。心里有些失望,他突然抬起头,狠狠用眼神割了她一刀,韩姣吓得哆哆嗦嗦。
果子虽然难吃,但是实际效用还是不错,吃完之后没有一会儿身上就有一股暖暖的感觉流遍全身,酸痛解了大半。林见深见状,领着两人重新上路。
这一走足足走了五天。每天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韩姣虽然是在乡野长大,但是也从没这么辛苦过。每日休息三次,每次都是一盏茶的时间,到了日落才会找地方歇脚。每到这个时候,韩姣都累的抹一把脸就睡着了,到了夜里又会被饿醒。
以前在村里,她还能每天缠着孙氏打水擦洗身体,进入森林六天了,每天走得汗流浃背却没有几次洗漱机会,最后实在熬不过了,她就蹲地死抱着大树不肯再走。林见深被她闹得心烦,就为她施展了“去尘术”,身上带着衣服都被洗涤一清。
韩姣心想,难怪他一身道袍还和见第一面时一模一样。于是每天都耍赖一次。
这日林见深板起脸来教训她:“一点苦都吃不了,你若真是没有道心,就回家去吧。”
“也行,反正我家都搬到都城了,回去后也衣食无忧。”韩姣想了想说道
林见深怒道:“我平时与你讲的道理、道法你都没有听到心里是吗?”
韩姣大为讶异:“你平时有和我说过这些?”不尽是法啊、气啊,神神道道的吗?
林见深感觉到额头隐约有些抽动,沉吟半晌后说道:“你若真想回家,就原路走回去。”
韩姣盯着他,眼眶里慢慢蓄满泪水:“一路怎么走来我都不记得了。道长当初可是答应我爹娘带我去修行求仙的,骗我出家门后就要扔下我了,难道就是村里传说的骗人牙子……”
林见深必须深深呼吸两口气才能平静地说话:“我没说扔下你。”
“我一心就想去碧云宗修行,道长连去尘术都不肯使,不就是想把我扔这里喂豺狼虎豹吗?”韩姣泣道。
去尘术和豺狼虎豹有什么关系?林见深觉得心口被堵了一块大石,可是这样与一个九岁大的女孩争论也没有道理可言,他最后施了一下去尘术,便躲到树后去修炼,不再赘言讲解道法。
两个孩子,一个天资过高,一通百法通;一个顽劣怯弱,万法不留心。
他觉得教导的重责还是留给宗门去解决吧。
韩姣苦累极了,夜里醒来时偷偷地流泪,裤脚都破了,脚踝和小腿都被野草和荆棘扎的满是小孔,血没有流出来就结成了痂,旧伤未去,新伤又来。走的路多了,脚底磨起了好几个泡,她自己挑了,第二天又在嫩肉上磨出更深的伤口,鞋子都快要磨穿了。
几天下来,那些寻仙问道的美好幻想早被她从脑海里剔除了出去。
一路同行的人也让她发愁。
林见深是个合格的道人,正义感十足,法力高深,只是为人死板又不懂变通。幸好她现在只有九岁,正是可以撒泼耍赖而不需要负责的时候。虽然严厉,他对她还算有一份特别的宽容。
真正让她感到没有底的,是哥哥韩洙。
离开家后,他就一直对她很好。吃东西时总先让她,赶路时也总是很关心她,为她打水,帮她生火,有一次累得狠了,他还背着她走过一小段路。
在林见深的身边,他对她格外地好,十足像一个体贴关怀的兄长。
韩姣自从第一天夜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就知道林见深对韩洙有一种试探和考量。经过几天的好兄长示范,林见深的成见似乎消除不少。
一个懂孝道,又关爱幼妹的人,怎么想都不会有大问题。
韩姣心想:难倒这就是他对她一路关怀的目的?
她怀着一份复杂而忐忑的心理,偷偷去观察他,果然发现了不少问题。
他衣着整洁,一路行来似乎不受任何困扰。在她缠着林见深施法的时候,他就像刚出门时那样清爽自如。后来两天,她发现裤脚破了,当时特地去看他,一身衣物如同新的,到了第二日,他的裤腿袍角也开始磨损。她直觉这个仿佛是故意造成的。
这是她身边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又苦又累的环境里,他对她体贴关怀,嘘寒问暖。
她打从心眼里想要依赖他,相信他,可是又从心底感到害怕。
深夜里,浓黑墨汁染就的天空里,漫天的星光像撒落的米粒,细小破碎,辉光清冷,韩姣看着万点闪烁的银光,心中空落落地,不知将欲何方。
又走了四天,三人总算穿过了林子,来到一个热闹的小镇。此间人的打扮谈吐与韩姣所在的那个村庄已大不相同。林见深停留了半日,为韩洙、韩姣购置了两套衣服,稍事休整后就打算离开。
走到小镇东街,一路有卖脂粉珠钗、茶墨香药,各色各样的铺子,往来人群络绎不绝。韩姣从没有见过这种情景,一路张望。路过一个烧饼铺子,油喷香腻的味道顺风飘来,引得她馋虫大动。来到这个世界,家中吃的是野菜白粥,树林里吃的又是野果,此刻闻到这种香味,双脚顿时就走不动了。
韩姣往林见深看去,眨眨眼,一脸的渴望。林见深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饼里有肉。”
碧云宗人忌食荤食。
韩姣几日前才知道有这个规定。事情的起源在那一日,林见深摘野果带回来一只腿脚染血的兔子。韩姣一见就来了精神,拾起身边的干柴问:“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林见深听了就忍不住叹息:“如此弱小的动物,难道你没有恻隐之心?”
韩姣学着他的样子说道:“半饥不饱这么多日,道长你就没有一点恻隐我?”林见深道:“碧云宗执正道牛耳,遵循天道,修行有成时会有天劫,杀戮造孽越深,天劫越厉害,食荤也会加重天劫,所以宗门上下都是吃素。”
韩姣拿着干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做了最后一把努力,小声说:“可我现在还没有入宗门啊。”林见深肃然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低下头去为受伤的兔子施法。韩姣知道每次他露出这个样子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坐到一旁失望去了。
只需要一个低级的恢复术,兔子的伤口就痊愈了。林见深手一放,兔子就腿脚灵活地往林子深处跑去了。韩姣盯着看,就在兔子跳到远处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旁,突然一道黑影从石后蹿出,张口咬住兔子,顿时血流如注,原来是一只矫健凶狠的灰狼。
韩姣惊地险些跳起,韩洙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灰狼往三人这里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什么,没有任何举动,转身就跑了。韩姣看到兔子的腿似乎还在一蹬一蹬的,回头朝林见深喊:“道长,兔子被狼咬了。”林见深闭着眼,“嗯”了一声。韩姣急道:“道长,恻隐之心呢?”
林见深睁开眼,神态平静如水,淡淡说道:“狼吃兔子乃是天性,也是天道中的一环。”韩姣最近落下一个毛病,听到“天道”两个字就觉得头晕,她截断他的话:“可是你刚才还说要对生灵心存恻隐。”林见深道:“兔子需要恻隐,难道狼就不需要?抛开你的世俗观念,狼以兔、羊为食正是天道使然,两者都是生灵,并无不同,我若为了救一个生灵,打破天道,才是不智之举。”韩姣不服道:“早知如此,给狼吃,给我吃,不都是吃?”
林见深摇头道:“不给你吃,是为了兔子和你好,若是不给狼吃,就是破坏平衡之道,明白吗?”
韩姣道:“明白了,我还不如狼。”
韩洙笑了起来,林见深揉了揉额头上抽搐的青筋,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想到那一日,韩姣感到异常纠结,站在烧饼铺子前,恋恋不舍,泫然欲泣。铺子的伙计见了,对林见深道:“道长,这小姑娘饿的瘦巴巴的,你恁地忍心。”林见深无奈,掏出钱来:“给她素的。”
韩姣心满意足,在林中摸爬滚打这么多日,也算摸清林见深的脾气了。
她站在铺子旁,小口小口地啃着烧饼,努力要把这个味道深深记住,直到碧云宗。
街头围着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林见深突然面色一凛,往那头看去。韩姣见了,也注意起那里:是一个打扮怪异的走货郎在说话:“……不骗你,渝海前几天有异象,海浪特别大,天空到了半夜突然变得血红血红的,打渔的都不敢下水了,拜了好几天的海神爷爷,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天上好多道光彩向那个方向飞去,说不定是仙人哪。”
林见深走过去,问那个货郎:“异象是哪一日发生的,具体位置在哪里?”货郎说道:“具体哪里我可不知,日子倒记得,是三天前,夜半起红光,半个卫国都能看见。”
林见深沉凝着走回来,说了一声“快走”,就带着韩洙、韩姣疾步走出小镇,直到见不到人了,他才说道:“卫国之东的渝海,正是天堑。也就是碧云天和离恨天的交界,天有异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去察看一下。一来一去要一日左右,这里往东再走两日,就到碧云宗了,你们是愿意跟我一起先去渝海,还是自己去宗门等候?”
韩姣一听到天空泛红,就直觉不是好事。韩洙却抢先她一步开口:“我们兄妹只认识道长,到了宗门也无人引荐,还是跟随道长的好。”林见深点点头,韩姣忙问:“渝海不会有危险吧?”林见深一笑道:“放心,只是察看一下状况,不会有什么危险。”韩姣张了张口,还想确认一些安危事宜,韩洙忽然捏紧了她的手,她不敢吱声了。
林见深带着两人到了郊外一片树林外,照往常那般休息。
天色渐暗,他忽然站起身,抽出身后长剑,对两人说:“等会儿我要御剑飞行,你们在我身后,只要屏气凝神,集中精神,不三心二意,就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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