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凡，一个无可救药的大胖子。
你尝过绝望的滋味吗？
作为一个超级大胖子的我，每当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就是深渊一般的绝望。
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软乎乎的肥肉，就让我感到由衷地厌恶自己。
我家经营着一家火锅店，随着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也开了许多家连锁，以及越来越多的肉食店，有烧烤，海鲜，烤全羊等等。
耳濡目染，从小我就爱吃肉，猪羊牛马鸡鸭鱼，什么肉都喜欢，我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能一天不吃肉。渐渐的，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肉，不停地吃肉，体重也越来越夸张。
直到我连续相亲了20次都因为我猪八戒一般凸出的肚子，满脸的肥肉而惨遭失败之后，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该减肥了？
我开始尝试各类不同的特效减肥药，也办了健身会所的会员，每天坚持早晚跑步.....貌似刚开始的时候也有那么些效果，不过因为我对肉超乎寻常的热爱，每次锻炼完总是忍不住吃了更多的炸鸡翅、大排面、小龙虾、炖猪蹄、鸭脖子、烤鸭等等等，于是几个月后，不但没有减下肉来，反而增加了十多斤.....
我一边沉溺于口腹的欢愉之中，一边深深处于对自我的厌恶痛苦。
越是难受，我越发贪恋吃肉，简直到了无时无刻不在吃肉的状态，体重也开始超过200斤，直线上升，我觉得我的人生一片灰暗，常常想死。
在我绝望的时候，我的朋友老唐告诉我，在某座深山的一座古刹有帮助人戒除各种陋习的修行活动，可以让我从精神上戒除对肉类食物的渴望，让自己从此变成素食主义者，变得健康。
虽然我觉得吃素未必就会健康，但像我这样每天无肉不欢，不吃到肚子撑得难受就睡不着的情况，确实也挺危险的，迟早因为高胆固醇高血压糖尿病等等问题嗝屁儿。
虽然心中还是对不能吃肉感到难过，不过如果真的能戒掉吃肉的嗜好，瘦下来找到对象，恢复健康，也算是重获新生吧。
于是我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答应试试看了。
老唐和我各开了一辆车，沿着省道开了一天一夜，又绕过小镇，途经越来越偏僻荒芜的小村庄，终于来到了一座渺无人烟的深山。
在爬山的过程中，我甚至怀疑这位朋友是不是想谋杀我顺便好抛尸才骗我来到这么偏远荒凉的山里。
终于在我累得快晕厥之前，看到了一座不大不小，大门都是爬满绿色藤蔓植物，看似颇有些年头的寺庙，上有牌匾名曰——摄心寺。
我们敲了半天门，终于出现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和尚来开门，老唐对和尚说明来意，和尚点点头，带我们前往方丈的禅房。
方丈个子不高，精神抖擞，是个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让我蓦地想起了《龙珠》里面的龟仙人。
「大老远的赶来，真是辛苦了，喝点茶哈。」老方丈很慈眉善目，亲手帮我们泡了一壶茶，我闻着禅房中特别舒适的檀香味，觉得身心的疲惫瞬间消失，只觉得说不出地祥和，舒坦，好想立刻躺下来睡去。
喝完茶，我对方丈说「师父，我这次是为了戒掉自己对肉食的贪婪而来的。」
「厚厚，一颗放逸的心，是会毁灭自己的。有心戒除，很好很好。
如果要戒，那就要下定决心，你有这个决心了吗？」老方丈笑着问我。
我犹豫了几秒，最终狠狠点头，「下定决心了，必须戒掉。」
「所谓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是则名为三无漏学。说说容易，人嘛，总是抵不过累世习性所带来的染着。厚厚。」老方丈看着我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似乎对我的决心不是很相信。
「只要能让我戒肉，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我握紧了拳头，露出了诚意满满的真挚眼神。
「这可是你说的哦。厚厚。接下来一个月，你要严格按照我的安排生活，只要你认真发愿，坚守照做了，就能如愿以偿。」
「真的吗？」老方丈的语气不禁让我信心倍增。
「你要信我啊。厚厚厚厚。」老方丈捋了捋胡子，露出了武侠片中世外高人那种深不可测的笑容。
当天晚上随便吃了点斋菜，我和老唐被年轻和尚领到一个古朴的禅房，累得不行直接睡了。我还做了一个，我不再暴饮暴食，变得高挑精瘦，浑身肌肉，一大群美女对我的六块腹肌尖叫的美梦。
第二天一早朋友跟我吃过早饭，就告辞了。这天开始，我为期一个月的山中修行也正式开始了。
方丈带我来到伽蓝殿，这里已经坐了若干善男信女，皆是在蒲团之上规规矩矩地双盘腿，闭着眼睛做者冥想。
「哟，还真有人会来这么深山老林修行。」我在心里称奇。
「先从打坐开始吧，从今天起，你不可起懈怠散漫之心，大家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感觉累了就举手。不要擅自说话和行动，知道吗。」方丈还是笑眯眯地对我吩咐。我自然满是点头。他说完就走了，换了一个满脸虬髯好像达摩一般的僧人来负责大家的修行戒律，看他一脸凶相地说，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许说话，有说话者，戒尺伺候。
之后的一个月，对我来说简直是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段光阴。每天吃清炖青菜蘑菇豆腐等等没有一点儿油水的斋菜，吃得我浑身疲软无力；早上四点多钟声敲起后，大家就从客房鱼贯而出，默不吭声地刷牙洗脸，前往禅堂静坐，听「达摩」和其他和尚们诵经。等吃完早饭，继续重复打坐，冥思，斋菜，一天又一天，都是如此，没看到什么与众不同的活动。
我每天只感到自己没吃饱，饿得不行，不能说话行动，身体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我开始质疑，这除了让自己快要憋疯之外，能有什么效果？果然修行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真要这么简单就能戒掉欲望，人类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等到两周之后，我开始连胡思乱想都没有了，只感到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开始分离，越来越机械，越来越平静。到最后一周，我只觉得我像个轨迹固定的卫星一般，起床，打坐，吃饭，打坐，睡觉。
最后一天结束后，方丈重新出现，告诉我修行结束，明天可以回去了。我才仿佛如梦初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就回去睡了。
第二天独自开着车回去的路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每天都一样的关系，我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虽然一开始有不适合和难受，但后来似乎一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我真的改变了吗？我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左右端详。一个月的吃素打坐，似乎是让我变得精神一些，但身上的肥肉，似乎一点都没减少。
「不管了，就当一次体验算了。」打心底里，我还是觉得没什么效果，一个月的斋菜，反而让我越发想念各种肉类的爽快口感了。
念头这种东西啊，一旦冒出来后就跟泉眼一样源源不绝，愈发抑制不住。我感到我的口水在不断分泌，脑海中出现了各种各样鸡鸭鱼肉在我眼前打转。
「受不了了！」虽然一瞬间心里冒出了强大的惭愧，但对肉食的渴望随即把这一个月来的坚持打得七零八落。
我找到一个还算热闹的小镇，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的饭馆。
「老板，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我问。
「有油焖春笋、宫保藕丁、素烧南瓜、葱爆黑木耳、地三鲜.....」老板喜笑颜开地报起了菜名。可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都是素的，老板，你们这没肉吗？鸡鸭鱼肉什么的都行。」我顺势拿起了菜谱看了起来，发现果然都是素材，一点荤菜都没有，什么饭店啊。
「客人，你可别胡说啊，我可是老实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不会做犯法的事啊！」老板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颤抖的，好像非常紧张的样子。
我抬起头看到老板那中年男人忐忑不安的奇异表情，心中纳闷，我说错什么了呢？
「你听错了吧，我只是说要吃肉，跟犯不犯法有什么关系。」
「这位客人，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可要请你出去了，你要是再提那个字，我可要报警了。」老板的声音听起来义正言辞，非常严肃。
「搞什么啊？吃个肉而已，你有病吗？」我也不高兴了。
「滚，赶紧滚，来人啊，来了个疯子。」老板对后厨一喊，一下冒出两大汉，拿着锅铲对着我横眉冷木，面目凶狠。
讪讪然的我只好赶紧溜之大吉，心中只感到无比的莫名其妙。
随后我又找了几家饭店，几乎都是一样的情况，只有素菜，一提要吃肉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让饭店的人如临大敌一般把我赶了出来，还有甚至直接拔打了110。
「莫非这个小镇的风俗就是不能吃肉？」我开始给自己找理由。随后在路边吃了些素面，一路怀着巨大的疑问上路了。
这一路上，我找了许多地方，去了几十家饭馆和快餐店，发现没有一家有卖肉食的，甚至连麦当劳的招牌套餐都变成了「麦辣茄子汉堡」「蒜蓉粉丝汉堡」和「孜然土豆饼」等等奇异的组合，除了可乐和薯条没变外，原来的鸡肉都没了？！
因为之前的诡异经历，我也不敢随便说话了。但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等我一路奔波回到原来的城市，先是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睡了一觉。等我一觉醒来，听到肚子咕咕作响，心想这场噩梦应该过去了吧，于是打电话给我某家火锅店的经理。
「张经理吗？是我，晚上给我做个羊蝎子火锅，我等会儿过来吃。」我吩咐道。
「赵总，您是认真的吗？」张经理的声音都颤抖了。
「怎....怎么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可不敢做犯法的事啊。我这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张经理战战兢兢回我。
「怎么，吃个羊蝎子就犯法了？到底什么个情况？」我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
「赵总您别开玩笑了，这种玩笑可吓死我了。」隔着电话我都仿佛能见到张经理汗如雨下。
「哈哈，喝多了，喝多了，你先忙哈，晚上我来店里看看。」我也听出不对劲了，先打个哈哈过去吧。
难道不是噩梦？
这时我才想到搜索，打开手机开始输入了关键词，肉。
结果出现的信息让我一下从床上坐起。
刑法规定：
『凡走私、贩卖、运输、制造肉类，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 走私、贩卖、运输、制造肉类，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并处没收财产
（一）走私、贩卖、运输、制造肉类50克以下，，并处罚金；.......
一千克以上的，，；......
我一路看下去，觉得毛骨悚然。是我的记忆混乱了还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进山里一个月功夫，吃肉变成这么严重的犯罪了？要按照这种法律规定，我以前还不得天天处以枪毙啊......
再一查，我开始慢慢理清了如今我所处的这个奇异世界的原因。三十年前，除了人类以外，全世界各地的动物突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繁殖能力，不但猪羊牛马无法生育，就连母鸡都不再生鸡蛋了。各国生物学家集思广益，深入研究了好几年也没得到明确的原因。
一开始人们不以为然，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为供不应求，肉类开始涨价引发了民众的不满之后，随着市面上的肉类越来越少，吃肉开始成为富贵阶层的象征。
由于肉类稀缺，市面上的各种肉食品越来越贵，人们纷纷抢购囤积，以待奇货可居，各种谣言纷飞，说什么吃了这世上最后一代肉的，可以延年益寿，祛病消灾，还能让人精力充沛，皮肤细腻等等，就跟唐僧肉一样越穿越神。
这使得盲目的民众们越发狂热，各种捕杀大自然现存的动物，人们开始杀流浪猫流浪狗，甚至杀自家的宠物做成肉食品高价出售，到了最后，甚至连动物园里的动物，也被蜂拥而入的群众杀死撕裂，别说斑马猴子等常见的动物，连大熊猫都惨遭了各种毒手，做成了熊猫火烧在黑市卖得奇贵。
各种各样心怀鬼胎的人为了分肉你争我抢，不仅引发经济混乱，更开始引起一波又一波的社会动荡。
在最夸张的时候，肉食品被炒到了天价。仅拿鸡蛋而言，在最高的时候被炒到了几万人民币一只，一头原生态本地猪，卖价超过一辆进口法拉利。饶是如此，依然是有价无货，越来越短缺。
到第十年的时候，基本市面上已经没有了肉食品，人们开始从动荡中恢复，逐渐习惯了吃麦粉、面食等等替代食物。
那个时候，谁要是在朋友圈发个吃肉的照片，那才是真的土豪，让人羡慕得牙痒痒。
第二十年的时候，整个大自然已几乎没有了飞禽走兽，花鸟虫鱼，连人们最讨厌的苍蝇和蚊子都不见了。
社会上已经几乎没有人能吃到新鲜肉了，有的，也只是以前囤积的肉罐头，不过多半也都过期了。
而此时，人类的数量却日渐增多，死亡率变得越来越低，经过研究发现，所有的病菌都几乎失去了分裂繁殖的能力，统统死去，故而人类变得越来越不容易死亡。
人类越来越多，资源却是有限的，于是为了争夺可以种地的土地，出现了大量的局部战争，最终世界在几个强权国家的主导下，出现了新的格局。
后来某生物公司研究出了一种合成肉，在民间不胫而走。这种产品可以合成各种以前的肉类味道，几乎可以乱真。合成肉让大家回忆到了久违的肉味，开始大受欢迎，然而随即却出现了大量的凶杀案，甚至可以说是猎杀案，凡是吃过合成肉的人类，在一个月之后，都会把同类看成是美味动物的样子，进而毫不留情地猎杀烹调食用。其可怕与上瘾程度，远胜。后来据调查，合成肉的主要成分之一，。
合成肉造成了大量的社会刑事案件和恐慌，，终于压制了下去，并且将禁止食用和贩卖任何肉食品写入刑法，严控肉类的出现。但尽管如此，似乎还是无法一网打尽，人类对于肉食品自古以来的渴望，无法受到压抑，总会有人利用各种途径在暗夜中交易合成肉，于是社会上的猎杀事件也始终屡禁不止。
所以，在如今所处的世界，吃肉，可是比吸毒还可怕一百倍的事。
「乖乖，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我摸着脑袋嗡嗡作响，不确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去寺庙之前还很正常，怎么在山里待了一个月这世界完全跟我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我想到了我那个朋友老唐。
「喂，老唐，什么情况，我从寺庙回来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打电话问老唐。
「啊？什么寺庙？什么不一样？你在说什么？」老唐的声音满是纳闷。
「你之前不是介绍我去一个叫做摄心寺的地方修行吗？」
「你搞错了吧，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你是不是做梦做傻了？」老唐的语气听来不像是撒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整个人都蒙了。难道真的是做梦？我上网搜索摄心寺，倒是有这么一个寺，不过地点对不上。
不行，我得回寺庙看看。
我开始按照之前的记忆一路驱车回寺庙。随着一座座熟悉的村庄出现在道路两旁，我确定那座寺庙里肯定有答案。
然而当我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爬上山，发现哪有寺庙寺庙，只有空荡荡的一片荒地。
见鬼了！
简直就是《聊斋志异》中的故事。
忐忑不安回去的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我的记忆出问题了？根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而我因为某种原因跟大家产生了不一样的记忆？
亦或者，我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新世界？
没有找到答案的我，也只能在这个不能吃肉的世界，跟大家一样吃素活下去。一开始各种不适应，慢慢地，既然大家都一样，而且也看不到肉了，我也就习惯了。因为对这个世界的食物感到不对胃口，所以吃得也越来越少，倒是实现了我之前戒肉的愿望....
多年以后。
如今的我已经瘦了很多，我再也会想不起肉是怎么样一种感觉，甚至很多时候，觉得想起吃肉就有罪恶感和恶心。一切如常，我也渐渐放下了曾经的疑惑。开始相亲，恋爱，结婚生子，慢慢老去。
终于有一天，当我在病床上垂垂老矣，即将逝去。忽然觉得人生如梦，一切都如此虚幻而不真实。
我看着远方的白云聚散，终于微笑着阖上了眼。
老唐看着躺在一堆仪器和营养液中，陷入沉睡中瘦弱的赵凡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问一旁穿着白大褂，长得好像龟仙人的老头：
「方教授，我看到赵凡笑了！是不是要醒了？」
「按照预定，要明天才可以醒来，现在还在进行最后记忆更新。」方教授一边操纵着复杂的仪器，从电脑端输入一个个数据，随后开始启动更新。
「那他醒来后的记忆，是怎么样的？」
「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他首先会在虚拟现实中设定的奇幻梦境中醒来，以为自己在寺里做了一场梦。接着因为记忆植入开始由衷地对肉类感到恶心。之前对于肉食超乎寻常的执念，就算治愈了。接着他会在从山寺回去的路上遭遇车祸，然后失去意识，然后我会把他之前过度肥胖的记忆删除，让他以为自己一直就很瘦，于是就没有了以往的心理阴影，可以更加健康自在地生活下去。等今晚更新完成，就将他移到住院部普通病房吧，明天醒来会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车祸，昏迷了好多天。所有关于肥胖，失恋，，绝望等等伤心难过的往事，都会忘记。对了，还有关于你的记忆，也会消除。
小唐啊，这是你实习的第一个案例，看得出来你很用心啊，看他醒来你眼眶都湿了。」
「很奇怪的感觉，我虽然只是在虚拟记忆中跟踪观察，不过好像跟他认识了很久一样。」老唐感慨。
「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自从虚拟现实记忆模拟器开始医用，我就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世界，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了。如果你的记忆被修改了，你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呢？很多患者在奇幻世界的幻境中，不也很快就接受了？其实人们想要的，也不过是自己想要的真实而已。」
「方教授，您说话越来越像个老和尚了哈。」
「说不定我还真是个和尚，梦到自己做了教授罢了。哈哈哈，不说啦，去吃饭了。」
这是门口有人敲门，走进一位穿着白大褂，一脸虬髯胡，好似达摩的中年医生。
「方教授，接下来还有两个性瘾症患者和深度酒瘾患者申请接受治疗，院里请您去审核资格。」
「以后你接替我了会发现，现在最多的还是这些病哈，什么烟酒色赌毒。有时候我也奇怪，我在这里这么久，怎么没有名利成瘾者，虚荣成瘾者来治疗呢。你说怪不怪。」方教授捋着胡须笑道。
「因为这些人不觉得自己有病，还觉得自己是上进心呢。」老唐回道。
「虚妄啊！虚妄！」老教授大喊了两声，起身离去。
我感觉脑袋晕沉沉的，好像有人在推我的肩膀。
「赵凡，赵凡，醒醒，你怎么睡着了？」
我茫茫然睁开眼睛，看到老唐在一边推我的肩膀，嘴角含笑。
「怎么回事？」我有点蒙。
「我这跟方丈正聊着呢，转身一看你竟然睡着了，太失礼了吧。」老唐笑着说。
「厚厚，没事没事，这位先生想必是一路开车太疲惫了。」方丈依然笑意盈盈。
我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看着身旁香炉上，即将燃尽的檀香，似乎慢慢平静了下来，记忆开始浮现。
我想起来了，今天和朋友老唐来寺里烧香，顺便找这座寺庙的方丈聊天，老唐和方丈好像是老朋友了，聊着越聊越起劲，我是听不太懂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总是觉得没睡好。」我向方丈道歉。
走出禅房，远方的夕阳刚好在山腰，我伸了一个懒腰，忽然看看自己精壮结实的手臂发了愣。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我也说不上来。
「你怎么了？」老唐纳闷地问我。
「没什么，刚才一瞬间，好像觉得我的手不是这样的。」我回答。
「哈哈，睡傻了吧。」
「也许吧，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我好像不是我。」
「是是是，你不是你，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赶紧回去吧，请我吃烤肉。」
「烤肉？」我突然感到反胃恶心，干呕了起来。
「怎么了又？」
「不知道，听到肉就恶心.....」我也纳闷。
「你这个怪胎啊.....」
和老唐边聊边一起下山的途中，我看着走在前面老唐的背影，突然心底冒出了一个念头，我好像跟老唐认识了很久，可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老唐的呢？算了，想不起来了，管他呢。
方丈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笑意盈盈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严肃，蓦地轻声喃喃道。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转身关上门，整座寺庙都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随着赵凡车子的渐行渐远，逐渐走向既定的车祸发生点，在他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后面的群山，森林，村庄，道路，慢慢坍塌成一片片的数码碎片，化为虚无，归墟混沌。
一段新的记忆，已在等待宿命的到来。
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圆觉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