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下山的她,毫无意外的迷了路,天色渐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禁地的后山上。
---恩?那什么东西。啊,好像是个人!
---喂?醒醒啊?那么多血?!老头儿说要有慈悲之心,好吧,我就勉强救救你。
曾经有个少年,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居住的城不大,但人民友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可在他十岁生日那年,风云变色,魔物侵犯。
他们家所在的那座城,正好在魔物入侵的路线。
魔物侵境,,或染毒,最后瘟疫横行,尸横遍野。
当魔物刚冲破城门的时候,他看到天上有骑着飞剑的人前来抵挡。一杖一剑,救万民于水火。
但魔物太多,那些人抵挡不了多久了。
他看到有人准备离开,听到有人暗暗商议弃城,他不愿家乡破灭亲人死亡,嘶喊着祈求他们的帮助...
可他们还是走了。仍由魔物肆虐。只是在城外布置了阵法,魔物也好,人也好。一个活物都不会留下。
他愤恨,但也无力回天,毕竟他只是个孩子,那时候他都不懂为什么那些仙人不肯救救他们。
在阵法开启的时候,几乎就那么一瞬间。他被一个老人救下。他听仙人们喊他:宗主。
后来他跟着宗主去了仙界,学习修道。将仇恨埋在心底最深处。
他不想再怨那些人的袖手旁观,只怨自己当时年少,没有足够的力量。
他天资聪颖,更刻苦,不久便做了入室弟子,学习更高深的法术。
时过境迁,他已是宗里人人称道的天才师兄,在某次大比中以惊人的实力夺冠,做了当之无愧的首席。
宗主让他带一批人去遥远的西域消灭残留的魔物精气,避免发生变故。
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精气侵蚀了毒虫猛兽,大肆进攻周边部落。
地方实在太大,他们的力量根本不够,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十岁的自己。那么无助那么悲凉。
身边的哀嚎如同心魔,愤怒和不甘染红了他的双眼...等他清醒的时候,一切都迟了,他终是没有救下那些无辜的人。
号称正义之士的仙界正派让宗主交出他,说他心魔入魂,已堕魔道,若不是他碍手碍脚,此番行动又怎会失败。
这是把失败的原因赖给他,还要将他处死以慰藉亡灵。
他自觉自己白白拥有一身本事,却连人都救不了,罪孽深重,也想着以死谢罪,
虽没起反抗的念头,但他当父亲一样看待的宗主,他希望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些温暖。
至少那么多年,为师为父,总该难过不舍,总该心痛哀叹。可他的宗主,眼里竟充斥着冷漠和不耻:
---他已不配为我弟子。身为老夫的亲传底子,还被这种低等魔物害得走火入魔,害的本门也损失了不少弟子!本来该由老夫亲自处死这孽徒,既然各位愿意代劳,那么就拜托你们了!还免得脏了我的手!
少年彻底失望了。
他虽有错,但数十人要抵御几十万毒物根本是不可能。
他不反抗,只是因为他自觉自己没能救下百姓,没能保护师兄弟。
他不反抗,不代表他软弱好欺。
他们叫嚣着让他负责,不过是为了对那些弟子的世家有个交代,只是怕那些家族世家找上他们门派的麻烦。
贪生怕死,欺软怕硬,还自称正义之士的仙界?他笑着,叹着,像没有知觉的死人,用命杀出了血路,从围攻中逃出。
可从那时起,仙界再不容他,一个不为自己所用的天才是必须赶尽杀绝的。
而魔界被他杀了那么多同族,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他被赶出仙界后,几乎再无宁日,时刻提防让他心力俱疲。
于是他动用秘法,撕开界限躲入凡间,用灵器将自己气息掩盖。
但他们还是找到了他。
所以他从不敢往有人的地方去,他害怕那些凶残的魔族伤害无辜的百姓。
可他开始听说,魔族因跟随他进了凡间,发现凡间灵气充裕且没有多少修真之人,便起了吞并占领的念头,
他本有意隐瞒身份,但实在担心苍生,于是开始暗中行事,阻止魔族的计划,为此屡屡重伤。
有几次几乎命丧黄泉...
他噤了声。没再说下去。
她意识到了什么,抬眼望他,他眼里尽是无奈黯然。
---你...
---恩。
她咬了咬唇。默不作声。半晌,似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走上前抱住了那道瘦削的身影
---既然世界背叛了你。我便陪你背叛这世界。
妖帝现世,一手创造妖界,却是他早早布好了局。
第一次相救之时,那对明亮的眸就已经在脑中挥之不去。
而那时魔族已经开始起了邪念,他借此下定决心,即便被两界发现,即便再次被追杀,万劫不复,亦要阻止魔族,护她周全,
自己的家乡已经不在,她的家,定要为她守住。
只是没想到,还会有第二次遇见,
更没想到,如今她愿意做自己的妻。
只是世间仍然动荡,他实在不愿让她跟着自己过这心惊胆战的日子,
他更希望自己能在一统四界之时,,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而不是让她受这般委屈。
---傻丫头,你明明还有机会回头,何必跟着我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既然决定了陪你,便是一生,我何来回头的机会?
十指相扣,一切尽在不言中。
妖界的壮大终是惊动了仙魔二界的长者。妖界的存在,不仅仅是打他们的脸,更是极大的影响了他们的利益。
原本世界两界对立,虽不和平但仍可共存,而妖界的出现,将世界三分,三足鼎立,是仙魔二界都不允许的。
于是他们私下接触,让侍女日复一日在妖帝膳食中下药。
在妖帝药性发作之时,用魔族善于蛊惑幻术的女子扮成她的模样,勾引他来到悬崖边,打开了早就布置好的阵法,将他击落万丈崖下。
收买妖界将军倒戈相向,向妖后逼宫。
她听到他跌落崖底的消息,跌坐在地,失了魂的往崖边跑。
魔族人想赶尽杀绝,最终被正派说服,妖帝已死,妖界已除,妖后本是凡人,不足为惧,且让她自生自灭。
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在整个崖底细细搜寻。终在荆棘丛后的草地上见到了他。
径直朝他走去,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划破了她的肌肤,血珠滴落在地,她却熟视无睹。
---我终是见到你了。别睡了,我们回家吧?你看你,那么不小心,怎么又受伤了,我带你回去疗伤,好不好?你睁开眼,看我一眼?我出来的匆忙,衣服那么乱,你可不能笑我...你说话呀?理理我好不好?...
---徒儿。
---师傅?师傅你来了,师傅你看看他,他伤的好重连跟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帮帮他师傅...
---太迟了。他的伤太重了,师傅只是一介凡人,机缘巧合懂得些许上乘医术,师傅...救不了他,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死?他是堂堂妖帝,他学过那么多法术,他答应跟我生生世世,他怎么可能会死?
她抓着他的衣襟
---你说话啊,你怎么可能死,你肯定是骗我的,你肯定串通师傅骗我,你想吓唬我是吗,我才不会相信你,快起来别闹了?...
话音未落,已是泣不成声。
---徒儿。把他带回去,好生安葬了吧。
---那姐姐,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啊。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听说妖界覆灭了。女子的师傅将他们带了回去。男子被葬在某个不知名山上。女子伴了他数年,那山下的村民还总能听见她日日哭泣。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不见了?
---对。不见了。世间再无她消息。
---真可惜啊。如果是姐姐的医术,说不定能把那个男子救活呢。娘亲从以前就老说,姐姐的医术肯定能起死回生的,就像隔壁村的葛三叔一样!
---你这傻丫头,三叔只是中毒昏迷了,又不是死了
---哦.....对了姐姐,你怎么总是用纱巾蒙着眼睛呢?是看不见了么?
---是啊。看不见了。
她扬起嘴角,随口答。
---姐姐医术那么好,也没法子治么?
她仍是笑,伸手抚上纱巾,一遍遍摩挲
---没法治了。
或者说,是不愿治了。
这双眼睛,本就是为了看清你的模样。如今你不在了,没有你的人间,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