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色很美,夕阳的余晖印在我的袖摆,风声在我耳边吹过,似乎诉说着不舍…
我翩然一舞,只为他一世长安
世人传言——灵雀一族,其羽可织天衣,披之可入天宫成仙;其骨焚火,灰烬可肉白骨。
因为这些传言,灵雀一族一直是所有修真之人眼中的财富、捷径,他们追寻我们的踪迹,屠掠我们的村落,抢走我们身边的亲人、朋友,只是为了他们的私利,为了剥下我们的羽毛,焚烧我们的骨骼...
就这样,我们的族人一直不断的陨落,灵雀的血脉也越来越少...
我们仅剩的族人,在千百年中不断的迁徙,最终,找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终年都是炎热的,方圆百里内也没有适合动植物生长的土壤,长老们共享灵力,将谷内一小片地方培植成了浅芸草的产出地,我们灵雀族,只要将一颗浅芸草煮水服下,便可供上几日的营养。灵气不繁盛,却还是可以慢慢的汲取,对于我们来说,已是满足。
可是我的天性,却无法安分在一个小小的谷内
我渴望外界,渴望看到红色之外的天空
渴望闻一闻那些在长老书房内偷偷看到的花草集内的花草的味道
渴望认识一位如话本中一样的白衣公子
渴望丰富的一生...
那天,我在谷口碰见了一个少年...
他的面色白如玉,微微颤动的睫毛很长,上面还挂着一点晶莹的水珠
我违反了禁令,将他背进了谷内
给他喝了几盅浅芸草的水后,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我看到了他深深的眸中的倒影,是我...
“你是?”
“你在谷口晕倒了,我将你带了进来,但是我们族内是不准外人进入的,所以你不能离开房间,我会照顾你,直到你的身体好起来”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喔~~~~~~~”我啼鸣了一声
“什么?”
“嗯,这就是我的名字啊”
“你,会说人言,却没有人名么?”
“我们一族的名字都是天定,出生那日便会有大长老受天启告知每个人的名字,我们都这样叫啊”
“可是,这样的名字,我不好称呼你啊,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如何?”
取名?给我取名?我心里默默的冷笑了一声,我们灵雀这么高贵的种族,怎么会让人类取名...
“鸢”
“什么?”
“鸢,你看好不好?我看你身上的羽衣,随风舞蹈,像一只自由的鸟,这个字,正是代表了这个意思”
他把手指粘了一些水,在桌上,写下了这个字
我没有说话,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鸢,嗯,我喜欢...”
他恢复的很快,也很安静
他喜欢在窗台看着红色的天空,喜欢在桌上抄抄画画,也喜欢和我聊天
“鸢,你们是灵雀一族?”
“嗯,怎么?你要带人来猎杀我们么?”
“不,我只是问问”
那天,他说完这句话,便不愿再和我多说
转眼间,过了3日,他说他要离开了
“鸢,永远都不要记得我,永远都不要”
“为什么?”
“你只要答应我这个,就可以了,好吗?”
“可是...”
他将我揽进怀里
我来不及说下面的话,脸已经通红
我嗅到了他身上的清香,是什么呢?我不知道,约莫是一种我没见过的花草吧...
我感受到了他胸膛中跳动的心脏,砰砰砰,很快,很快
突然间,我感受到了一阵术法的震动
我被他一把推开,恍惚间,我看见他的身形飞快的消散,最后,只留下了一阵光...
我在虚空中胡乱抓了几把,却连他的发都未曾留下...
他走后,我时常坐在窗台发呆...
我看着天空,想到这曾是他爱看的天;看着桌子,想到这曾是他拂过的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这曾是他眼里的人...
我决定,既然没有话本里的白衣公子
那我,便做一次白衣少女,去寻他可好?
他看见我时,会有多开心呢?我一定要像故事里那样,翩翩落在他身前,对他说完,我没说完的那句话...
我溜了出来,一路飞奔,生怕被长老们发现...身上的羽毛随着风声猎猎发响,仿佛他呼唤我的声音“鸢~鸢~”
嗯,我来了
我来到了一座城门口
“河阳,好奇怪的名字…”
“孩子,你怎么跑出来了,此行不祥,我建议你快回去吧”
一个老头把我叫住了
“你是谁?”我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
“青天神算,一卦十文,老朽不过是一个爱财的人罢了。只是不忍见灵雀一族凋零,能帮便多了句嘴…”
这人怎么会知道我是灵雀族?眼下修真者不少,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心中隐隐起了杀心…
“丫头,别…老朽不过是多了句嘴,你何必赶尽杀绝呢…”
见我楞在那里,他继续说道
“丫头,你是不是找一个人?去金羽门吧,那里有你想见的人…但是…见,许是别;别,却是见。”
这老头神神叨叨的,感觉十分奇怪。什么见是别,别是见的。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人,那个眉眼间满是柔情的人,我就快见到他了,这就够了。
“谢谢老前辈,我走了”
“乘物游心看尽天下事,世间多少离别全因执念…”
金羽门,是个不难打听到的地方
我站在门前,叩响了门环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令秋的人?他大概这么高,白白的,瘦瘦的,嗯,眼睫毛长长的。”
开门的门徒听到我的描述,脸色越来越沉重,怎么?是不是我描述的太深情了,让他感觉恶心了?我在心里默默地笑了一声“光棍”
“你稍等一会儿,我进去帮你找找”
诶,这个人还是不错嘛,感觉人类没有长老说的那么险恶啊…
门再次开了,冲出来了一群人,浑身都充满了杀气。
我将早已收至最微弱的灵雀气息再次收了收,泰然的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令秋呢?”
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冷笑了一声“哼,那个叛徒,竟然为了你背叛了全门,耽误了全门的修仙路,本以为是什么天香国色,也不过如…”话音未落,他的脸上便多了一道羽毛形状的伤痕。
“你!果然是灵雀族!给我围起来!”
刹那间,我被围在了人群中
诶~我怎么会这么冲动…如今看来,令秋必是被他们挟持了,这下可好,令秋还没见到白衣少女,我就要大杀四方了…
我定了定心神,慢慢的将气息放出,四周的鸟开始躁动…
一轮混战下来,我斩杀了大部分金羽门人,但是灵力也耗损不少,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当我思索之前长老教的阵法时,外围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呼喊“鸢!”
是他!是他!
“令秋!是你吗?!你在哪里?!”
人墙慢慢开了一个小口,令秋被他们押着,逼到了我的面前
他伤了
他白如瓷玉的脸庞消瘦了很多,布满了血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在滴血,有的痂重新裂开仍在滴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大而明亮的双眼,却没有睁开,紧闭的双眼似乎在跟我控诉他受到的伤害…
“鸢,你快走,快走啊!别来找我,别留下任何足记,你是自由的鸟,没有人能伤害你!”他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的身躯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因为焦急,但我知道,不论是因为什么,他必定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
“哼,令秋作为金羽门人,外出寻找灵雀族的居住地,竟然会因为对一只灵雀族的姑娘一见钟情而放弃从小受到的教导。他是叛徒,却抵死不说出你们的所在,这下好了,我们有你,白日飞升,我们的大业近在咫尺!”
我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
“你盯着我干什么!区区一只灵雀,我们祖师早就传下了克制你们的法宝,看法宝!”
我看见一个燃烧着火焰的器物朝我飞来
它慢慢的压迫下来,让我周身的羽毛逐渐变成灰烬
我抬眼看了看天边的阳光,嗯,只能用那一招了...
我默念口诀“轻舞九天落,羽扇倾颜何处寻,山间问鸟啼,雷霆万钧镇贪念,剑灵雀鸣化闪念”
顷刻间,天地开始变色…
滚滚雷云不断的聚集,隐隐的电光从云中蓄势待发
“尔等凡夫,吾灵雀一族承天命,借天力。今日,便是你们逼我的!”
云中的雷电,迸发了出来,那么多那么密。他们在惨叫,在哀嚎,而我,只是跃到了令秋身侧,将他护在怀里
“鸢~鸢~”
“嗯,我在。秋,你要是能看到,就会忍不住夸我的,我今天…真的很像一个…白衣…少女…少女…救…公子…”
我感受到我逐渐随着天雷耗尽的灵气,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秋,你在这里躺一会儿好不好?你听我,给你跳一支舞,好吗?”
没有等到他回答,我便把他倚在了墙角
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沾满了血,红的,仿佛是谷里的天空
秋,我喜欢你
从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
世人都说,灵雀一族——羽毛可织天衣,披之可入天宫成仙;骨髓可焚化,灰烬能治愈任何伤病。
可是他们不知道,灵雀族,其实根本就做不到这些…
灵雀,吸天地灵气,孕于天命,可招天雷,寿数也要长于凡人
然而能彰显他们受到天命的眷顾,只有那一点——灵雀可以用尽全数的寿命,舞一曲雀翎舞,同天,交换一个跳舞之人的心愿
我移步生莲,步步轻踏,对天诉说着我的一生
“十步踏,轻轻红日闷闷尘”
“九步踏,微雨初识秋眸痕”
“八步踏,白玉无暇眼似墨”
“七步踏,日生暖情愿常伴”
“六步踏,郎情似海不知深”
“五步踏,瑶光一现终分隔”
“四步踏,初入俗世知一卦”
“三步踏,金羽门前血成河”
“两步踏,今日方知见为别”
“一步踏,雀舞一曲愿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