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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之舌乱弹:
丁酉正月初五,法海在许久未见的挚友辰一兄(青年民间自由学者)的引领下,初登凤凰山寻幽觅古,古木横生,人迹罕至,曾经繁花壮观的南宋皇城如今却如此倾颓孤寂,无法看出当年这里的哪怕一丝皇家气象,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以下所有图片均为法海拍摄
古道难行,鸟鸣山幽
我们走的是梵天寺路,所以上山途中第一个遇见的古物是五代十一国时期吴越国名刹梵天寺遗址的梵天寺经幢,塔高十五米,高大雄伟。
根据各书记载并对照《咸淳临安志》中的《皇城图》,整座南宋皇城与建在平陆的西安唐皇城、开封北宋皇城、北京明清皇城不同,不是一个端正平整的矩形,而是一个西高东低的不规则方形。宫墙高约三丈,西边沿山蛇行,高出南、东、北三边。
惊现石壁中破出的参天巨树
不难设想,当年站在钱塘江边向凤凰山眺望,将见到何等非凡的盛景:一带红墙围绕,金顶碧瓦,依山而建的殿宇似层峦叠嶂,飞檐画栋,金碧辉煌。
入夜后“珠光宝焰烛山河”。
苔覆山墙
宋高宗赵构南下临安,决定在凤凰山修建行宫一定是因为当登上山顶,举目四望,一侧为钱塘江,征帆点点,远山绰约;一侧为西湖,波光山影,柳堤烟树;东望城郭,西眺群峰,山川江湖美景皆可尽收眼底。
月岩(原属南宋皇城后花园),乃是与三潭印月 、平湖秋月齐名的杭州三大赏月胜地之一,不过并不如后两者一样为人所知,这是一片玲珑奇巧且异常壮观的灰白色石灰岩石林(我们推测是太湖石,或许是从北宋都城汴京运送过来),是仅存的皇宫遗迹。
北宋大书法家蔡襄(大奸臣蔡京的堂哥)书“光影中天”,
明杨师孔(明末抗清民族英雄杨龙友之父)书“无影相”
关于南宋皇城的覆灭:
绍定四年(1231年)九月,南宋词人周密目击了一场大火,“延烧太庙、三省、六部、御史台、秘书省、玉牒所……”这场大火十分可怕,黄烟四塞,空气中充满灰沙尘土,鼻子嗅着就要打嚏流泪,屋瓦上甚至室内的桌椅上都蒙着厚厚的灰沙。只相隔几丈路,就看不清人面。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昼夜之久。这场大火,记在周密的书《癸辛杂识·续集上》之中。
南宋皇宫被毁,也是缘于大火,一场更为神秘、更为浩大的火灾。
山石间的财神
宋亡的第二年,“民间失火,飞及宫室,焚毁过半。”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火,能将宋宫焚毁过半呢?虽然据周密说,当时民间失火是经常的事,但烧的都是坊间民居。
民间失火,要越过三丈高的皇城城墙,才能烧到宫室殿宇。如此可怖的熊熊高焰,从何而来?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当时的作家和书稿,并无一处提及这次神秘的大火;所有宋宫怀古诗中,也全无相关的记述与暗示!
菌耳蚀木,凄沧始古
关于南宋皇城还有一段更为吊诡的历史(cult味十足):
1284年,妖僧杨琏真伽来杭,因受宠于忽必烈,当了江南释教总摄,相当于江南的总管,他在宋宫遗址上造起了5座佛寺。
次年,杨琏真伽又组织人马,赶赴绍兴,盗发了南宋帝后六陵,以取殉葬的珍宝,将挖出的各帝后残骸运回杭州,与牛羊骨掺杂在一起,埋在福宁殿前的馒头山上,上建一塔,取名“镇南塔”,“以消王气”。
而造塔用的石料,多就地取材,劫后残存的一小半皇城建筑,都与进士题名碑、诸样雕花石板一起,做了修建白塔的现成材料。
从火烧宋宫,到在残基上建5座佛寺,到盗发六陵,到建塔“镇南”,环环紧扣,步步深入,无不以彻底摧毁南宋王朝的地面建筑,进而消灭南宋“王气”即民族精神为目的。
镇南塔的建成,便是这一历时八年、精心策划的巨大阴谋的最终完成。
法海发现了隐秘的“归云”之途(明樊良枢书),准备进去一探究竟,此处真的荒废已久进洞之路断木挡路杂草丛生
洞中十分黑暗只有一个渺小的空洞透着光,在照明下法海发现了这一小洞中有类似钟乳石结构的岩壁,户外干燥但洞中依旧有水渗出,微小而密布的钟乳石结构像是一排排尖锐的牙齿仿佛想要将我们吞噬
明“郭公泉”及“为明秀名”题刻都在这小泉之上
圣果寺遗址,“凤山”两字系南宋王大通所书
圣果寺又名胜果寺,隋文帝开皇二年始建,唐昭宗乾宁年间重建,宋室南渡被划作殿司衙,当时,这寺是宫廷内苑供奉的所在。
现在这片地方,还是凤凰山下古迹最多的地方
有吴越国王舍钱镌刻的“西方三圣”浮雕和五代十八罗汉造像残迹。
“三佛石”即西方三圣,高约10米,应为杭州最大的佛像十分壮观震撼,,已是面目全非,实在可惜。
五代十八罗汉造像,表情各异且生动,栩栩如生
明清曹芝宇书“九十九寿”
明清三峰书“听讲”“观微”“后仙窝”(不知此处的三峰是指明清禅宗异端分支三峰宗派呢还是道教内丹修炼流派三峰派)
禅宗临济宗三峰宗派:三峰法藏,是当时禅门泰斗、临济宗代表僧人密云圆悟的得意法席继承者,曾创立临济三峰宗派,势力范围延及江苏、浙江、江西、湖南一带,繁荣昌盛一时。一百多年后,由于受到清世宗雍正的皇权打击才徹底烟消云散。
法藏是位争议性极大的人物,生前人们对之褒贬不一,死后也不得安宁。
三峰本人被称为叛师背道之魔藏,三峰之法被斥为魔法,三峰之宗被视为魔宗,三峰之门人被贬为魔子魔孙,其师天童圆悟与同门对之一辟再辟,直到被雍正辟得支离破碎、绝子绝孙为止。
道教内丹修炼流派三峰派:三峰派以朴阳子张三峰之三峰丹诀而得名,本应属于东派,惟将其分出而别立一派者;盖以东派为主男女双修成道之正统修真法脉,而三峰派则属于主御女采战之旁门法脉。泥水丹法,多出自此派,凡以采战为诀要者,概属之。兹特单列以示区别,并从而开之,资世人知所取舍耳
这几本 已经和山石生长在了一起
石间零星现代偶像,儒释道皆有,风味独特
虽然如今圣果寺已荡然无存,但从遗址的痕迹看当时规模甚是宏大,一定是晨钟暮鼓,香火缭绕的圣地吧。
《圣果寺》
唐 僧处默
路自中峰上,盘回出薜萝。
到江吴地尽,隔岸越山多。
古木丛青霭,遥天浸白波。
下方城郭近,钟磬杂笙歌。
宋亡后约一百年,在宋宫遗址上建起的5座佛寺,也先后被火焚毁。镇南塔被雷击坍塌,后来被拆除,这应该就是业报吧。
《临安即事》
明 朱有燉
冻雨寒烟满戍城,雨中烟外更伤情。
沙头风静鸳鸯睡,岭上云深孔雀鸣。
番域白盐从海出,野田青蔗绕篱生。
蛮方异俗那堪语,独立高台泪似倾。
关于盗墓者杨琏真伽盗发宋六陵和这位妖僧的恶行,在周密的笔记中触目惊心。
宋六陵在绍兴会稽县东南三十里,是江南唯一的皇家陵园,埋葬着南宋9位皇帝中的6位。宋六陵之所以取名为“攒宫”,是因为南宋的君主们原先并不准备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安息在江南,本打算浮土浅藏,有朝一日收复中原后再一并归葬巩县的北宋祖陵。
但苟安一隅的南宋王朝,以国破山河碎的结局告终,诸帝遗骨非但未能如愿返归祖茔,反而在亡国后不久就遭到了强人的浩劫凌辱,陵园毁于一旦。
周密在《癸辛杂识》中,记载了当时盗掘经过。理宗在位30年,死后随葬财宝特别多,在撬开理宗的棺材时,有一股白色气体冒散出来。理宗的尸体保存完好,栩栩如生,珠光宝气缭绕其身。棺底铺垫织棉,尸体用金丝网罩包盖着。歹徒将棺中宝物尽数取走后,又把理宗的尸体倒悬,撬出含在口里的夜明珠和沥取注入腹中的水银。
这次对南宋陵地的大洗劫,掠去随葬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杨琏真伽还把统治宋朝时间最长的皇帝宋理宗的头给截了去。此头被杨琏真伽截取作为饮器,以示魇胜。实际上,正史上说宋理宗的头做了“饮器”,还有点为尊者讳的意思,
据张岱的《夜航船》卷二记载:
“元妖僧杨琏真伽发诸陵,唐珏潜收陵骨,瘗于兰亭山之冬青树下,陵骨得以无恙,独理宗头大如斗,不敢更换,元人取作溺器。我太祖(朱元璋)得之沙漠,复归本陵,有石碑记其事。
至高无上的皇帝的头颅作了“溺器”,其子民听了当然无不发指,引起人神共愤。张岱有一次在飞来峰散步,忽然看到杨琏真伽的石像,顿时气愤,把石像的头都敲落在地。寺僧听说这是个恶僧,不但不加阻拦,反而很是欢喜赞叹……杨琏真珈在飞来峰雕凿佛窟,同时也雕凿了自己的供养像,就在元代最大的多闻天王造像的左下方,今犹存。明杭州太守陈仕贤曾命人凿去其头,《西湖游览志》作者田汝成、《西湖梦寻》作者张岱,均说自己曾“斩首杨髡”,然以上数人均弄错其像,杨琏真珈供养像至今仍然保存完好。
这次凤凰山之行真是让法海对南宋有了再一次深刻的认识,曾经的辉煌碧丽皇城之像缺因战争侵略而如破碎的梦境再也无法往回,惨烈且灿烈的结局让人更想重回当年的富强盛世,如今的老木山岭之外却已今非昔比,浩渺紧密的钢铁森林已拔地而起,古老的遗迹和气息似乎能在不断扩张的钢筋洪流之中留存非常艰难,能触碰到这些历史的痕迹法海也已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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