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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六)
“胡大人来的早啊!”
“哟,高大人哪,多日不见,几时回的京?”
“午后刚到,听闻今日夜宴贺兰将军,群臣均在受邀之列,便紧赶慢赶地进宫来了。”
“高大人果然耳聪目明,腿长脚快!”
“见笑见笑!贺兰将军劳苦功高,一心为国,实乃我等做臣子的表率。今晚设宴‘奉先殿’,所有京官均须出席,场面之盛大在我‘嘉佑’朝还前所未有,足见皇上太后对贺兰将军的倚重和礼遇,也足以击破近来有关皇上处处针对太后的谣传。”
“大人见微知著,高屋建瓴,高!实在是高!”
“胡大人谬赞!高某不过是见不得某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实话实说罢了。好了,我们也别只顾跟这说话,李大人他们来了,咱迎迎去…”
当裴朵在众人的叩拜中落座时,她上手的位子依然空着,这令她心里颇为不快,不过转眼也就释然了——让他再张狂个一时半会又有何妨?于是转而看向辉煌的大殿——嗬,这排场,与她上个月四十大寿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忍看时光如流水啊,一转眼居然就四十了,居然在这地方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在就要熬出头了!
“怎么不见上官?”
“上官大人今晨突发恶疾,他府上的总管一早就去太医院搬救兵了,据说是上吐下泻高热不退,连人都认不得了,上官夫人惊惧交加,这会也卧床不起…”
裴朵指尖微动,薛清便适时打住了,抬眼看去,她正冲下手的贺兰容点头示意。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龚至昊看上去心情不错,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大殿,经过贺兰容身旁时弯腰将他扶起,顺带还瞥了眼那个跪在一旁的随从。一直盯着龚至昊的裴朵也让目光在那人身上稍作停留,却因此皱了眉——贺兰容带了个什么人啊,身子一个劲地抖,不会坏事吧?
“皇帝,端闳呢?他没同你一处吗?”
“企穆说今晚我南怀之社稷安危全在这‘奉先殿’,当慎之又慎,遂决定亲自带兵戍卫,故无缘此间的美景美食,只能偶做遥望,抱憾之余还请母后勿怪!”
哼,就你们这点心思…裴朵心里冷笑着,嘴上却热络——“难得穆儿如此勤勉谨慎!”
“母后有所不知,六弟自打领了内廷警戒一职,就变得婆婆妈妈,疑神疑鬼。”龚至昊边说边抬了抬手臂,示意在场诸人平身。“如今正是我南怀的好时候,海晏河清,四夷臣服,今晚大宴既为贺兰将军庆功,也为彰显我君臣一心,可他居然怀疑会有狂徒逆子趁这个时候将我们一锅端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朝臣们前仰后合的打着哈哈,继而依次落座。龚至昊先同贺兰容举杯,嘉许他战功卓著,忠心为国,之后又恭恭敬敬的对着裴朵——“不过,要论我南怀最大的功臣,当属孤的好母后!太后不顾自己年事渐高,终日勤于国事,克己奉公,实乃我南怀国百年来绝无仅有的女英豪!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孤借一杯清酒向母后表达感激与惭愧之情。”
裴朵浅笑着端起酒盅——“皇儿言重了!身为南怀太后,这家国天下本就是哀家分内之事。”
龚至昊闻言却豁然起身,皇袍一撩,双膝着地——“儿臣不孝,儿臣无能,恳请母后从今日起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勿再费心朝政,否则儿臣真要为天下人所耻笑!”
裴朵没想到他会率先发难,倒省了她另找由头,只是这心未免也太急了,酒宴才刚开了个头呢!
“皇帝是嫌我老太婆碍手碍脚啦?”她冷哼一声,“哀家也想落个轻省,只是皇帝还年轻,祖宗传下的担子还得有人帮着担一担!”
“母后垂爱,儿臣感激不尽,不过儿臣早不是小孩子了,五年前已然亲政,在您的辅佐下也学了不少东西。子女大了,做父母的总归要有放手的一天,恳请母后成全儿臣的孝心孝行,莫再操劳国事,好好颐养天年吧!”
“皇上年轻,行事冲动,得有个人在一旁替你稳着,要再像前阵子那样横冲直撞,迟早会出事!再说你连子嗣都没有,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太后所言横冲直撞莫非指的是动了裴家的人?孤至今尚无皇嗣的缘故,您怕是比谁都清楚吧!”
这句话含沙射影的意味太明显,裴朵心里不由得一沉。“哀家自然清楚,所有人都知道皇上体内余毒未清,因此真正要好生将养的人是你!养好了身子,添个一男半女,哀家才能安安心心的养老!”
“只怕到时这南怀天下已改姓裴了!”
“你——”裴朵蓦地起身,面色青白,转而又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如此激动,于是又坐下,“皇天后土,日月昭昭,这些年为了守护列祖列宗传下的家业,本宫真是操碎了心,单为你就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少事…”
“太后在孤身上确实花了很多心思做了很多事,只可惜啊——”龚至昊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若太后担心大权旁落晚景凄凉,那大可不必,孤当着众卿家的面起誓,只要您从今往后不再染指朝政,孤绝不翻那些陈年旧账!”
“哈哈哈——”裴朵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在大殿里久久回荡,仿佛刚刚那番话出自一丑角之口。“皇上啊皇上,说你是孩子你还不承认,你以为朝政是你想接就能接过去的,算账只需动动嘴皮子吗?还当着众卿家的面起誓,哎哟——”她插着腰,似乎笑岔了气,“哀家倒想看看有几位卿家同你一般心思!”
裴朵说完止住了笑,一脸正色看向下头的朝臣,龚至昊也若有所待的看着同一群人。台下那些呆若木鸡的可怜虫,有些酒还没顾上喝一口,就被这急转直下的形势弄懵了。唉,说好的锦上添花的盛事怎就变成了眼下这凶险万分的选择?早知道还不如像上官云青那样突发恶疾呢!众人均尴尬的沉默着,嗫嚅着,有几个为首的试图说和,可是没有用——上头那两位的神情再明显不过了,定要在今日分出个高下甚至死活!一个掌握着这大殿外和京城内的数万兵马,一个在京郊驻扎了大批精锐,还有西北的几十万大军,这宝要如何押呢?
大多数人都站在裴朵一边,龚至昊那边只有他的师傅、几名言官和官阶较低的清流,个别老谋深算的依旧站在中间,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皇上太后,本自一家…”
“贺兰将军,你呢?”
一直沉默的贺兰容此时终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肃然道,“臣身为南怀子民,自然惟皇上马首是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贺兰容身后的安然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会不仅被施了易容术,还被点了哑穴。贺兰容多半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怕她一言不慎惹出什么祸端,可这样一来,她又如何给龚至昊通风报信?不过话说回来,她真以为凭她那么点作为就能改变什么吗?多年的暗战,今天不过是图穷匕见、鹿死谁手的日子。早知如此,她真不该来!来看龚至昊落魄收尾吗?即使再怨他,甚或有那么一点恨他,她也不愿看到他被踩在脚下——他的头只能是扬着的,他的眼神只能是骄傲或淡定的,颓然无助,与他不配!事实上,打从龚至昊踏入“奉先殿”起,安然的心就因为他那白了大半的头发揪得紧紧的;看到大多数人都抛弃了他,那种久违而又熟悉的心疼又在胸腔里扩散;当他向贺兰容抛出那明知故问的问题,安然恨不得自己失聪,虽然答案呼之欲出,她依然害怕那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熟料竟是这样的回答!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真心实意的效忠还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贺兰容——”裴朵诧异的程度显然不在安然之下,然而还没等她深究那句话的涵义,龚企穆就领着一队人走进了“奉先殿”。
“皇上,人我带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龚企穆身后的一位老妇人身上,裴朵也不例外,她的神情由探寻变成犹疑最后定格为惊惶——难道是她?她不是死了吗?
“季嬷嬷,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老人迟缓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黯淡空洞。她似乎在努力辨别声音,末了朝说话人的方向福了福,“劳皇上记挂,老身一切都好!方才听皇上嗓音浑厚,中气十足,想必这几年愈发壮实了。老身很是欢喜,但不知向婠丫头如何?”
龚至昊半晌无言,龚企穆见状连忙附在季嬷嬷耳前说了几句,老人讷讷地“哦”了一声,面露哀思。
“太后,季嬷嬷你总认得吧,她曾是你最信任的人,一手把你带大,却被你推向火海。”
当年,已晋升为太后的裴朵将季嬷嬷派到从“雍翠关”赶回来继承大统的龚至昊身边,名为照顾,实为监视。她却忽略了一点——季嬷嬷不仅是看着她长大的,也是看着她妹妹裴果长大的,加上她对裴果做的那些事,季嬷嬷对龚至昊又怜又愧,不把她的秘密抖落出来就不错了,又岂能胜任监视者一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裴朵试图用一场大火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季嬷嬷和她的侄孙女君向婠,甚至是龚至昊。若非那晚龚企穆恰巧留宿宫中,及时发现了火情并拼命在窗户上弄出个窟窿,只怕救兵到时那三人已化作灰烬。可是不对啊,季嬷嬷不是因吸入过多烟尘当场殒命了吗?
“你可能想不到吧,若非你当初那把火,季嬷嬷怎么着也不会说出你毒害我娘的经过。”龚至昊的眼睛此刻如同两点寒冰。
“你们以为弄个瞎老太婆在这装神弄鬼,就可以无中生有含血喷人了吗?”裴朵凌厉的扫视着她的对手,继而看向身侧——奇怪,薛清哪去了?
“除却在后宫兴风作浪,你还在朝政上搬弄是非,残害忠良,扶植自家势力…”
“一派胡言,证据何在?难不成又要拉出几个死而复生的人在这鬼话连篇?”
“证据在此!”
声音不大,却听得裴朵心惊肉跳,因为它居然出自她最为倚重之人,那个素来以温良体贴的姿态默默守护在她身边之人。只是这会他眼里再无往日的柔情与恭顺,反而投过来两道冰冷甚至怨毒的目光。薛清将手里捧着的盒子高举过头,朗声道,“这里有一份详尽的笔录,记载着太后当年陷害谭邦佑大人、罗织其谋逆之罪的经过,还有裴氏亲族贪赃枉法的证据,请皇上过目。”
龚至昊却示意他拿给台下的大臣们看。之前站在裴朵一边的都惴惴不安——事情演化到这一步,太后结局可期,而自己的项上乌纱和人头呢?他们在沉默中煎熬着,个别欲待申辩的还没张嘴就被龚至昊截住了——“都退下吧。”
等那些失魂落魄的身影渐次散去,大殿里就只剩下龚氏兄弟、裴朵、薛清、贺兰容和乔装后的安然。此刻的裴朵颓然跌坐于御座的脚踏上,早不是先前美艳威风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她直勾勾地盯着薛清,似乎一切的一切都不如他的解释来的紧要。也难怪,这些年他不仅给了她肉体的欢愉,更成为她精神上的支柱。她不止一次想象过真到了为所欲为之时,一定要叫他脱下那憋屈的太监服,换一身堂堂正正的行头,与她比肩而立,共享繁华。
“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他眼下趋利避害、明哲保身的选择,还是说一直以来他都是虚情假意。
“为了邵雪聪!”
“邵雪聪?”裴朵脸上的凌乱很快为了然所取代,“她是你什么人?”
薛清犹豫片刻,吐出“妹妹”二字。其实,她只是他的学生,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又是他的至亲,是他珍之重之的爱人,不过他从没用过这个字眼,因为怕唐突了她。对自己尚且如此,他又岂会容忍别人在伤害她后逍遥法外?律法解决不了的,他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为此,他在仇敌身边蛰伏了十年。不过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当初他小小年纪为了学琴,不就在市井风尘中隐忍了更久吗?
作者本尊
北京外国语大学硕士,现在期货江湖挥斥方遒。作者三年磨一剑,跨界穿越小说,实是居家旅行、欢度假日之必备神器。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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