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春晓，我什么也闻不到-在线网络小说虚拟社区

只讲故事，不讲道理

“春日昭昭，山河静好。”

组织了很久语言，不知如何交代。上个月意外出了车祸，非人所愿的小事故，昏迷状态下送医急救，全下上下做遍了检查，所幸无碍。

不知我在入院后的第几个小时醒来，天色未黑，大致是两三个小时。全身都痛，病床前影影绰绰地站着些人，我能听到声音，从对我的不同称呼来判断谁是谁，不过看不清楚。

听到师父的声音，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应该是跟师父道了歉。年关节下正忙之时，我把所有事情都抛给他。

虽然彼时我昏沉至极，但头部枕骨钝痛逼迫我清醒，我感觉到脑部受了伤。

从醒来的天色判断入院时间，再从全身的痛感判断所用药物，肯定并未进行过麻醉和抢救手术。这意味着头部无严重出血外伤，那么那种钝痛感必然来自颅内——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这一点，我开始害怕。

因为从小对中医感兴趣，看了不少相关书籍，我知道内伤的严重程度和治愈难度远高于外伤，但凡是真的头破血流，都比颅内出血易愈得多。

然而伤及头部，视觉神经、听觉神经……随便一个出问题都够我好受。

每个人都跟我说，不严重，绝对不会有后遗症的。语气坚定，信誓旦旦。

再醒来时母亲已赶至床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当时自觉伤势沉沉，思来不孝，亦未曾向母亲报平安道辛苦，使她安心，反而立即说，妈妈，你帮我打个电话，让他不要过来。

在那种状态下，我就说了这三句话，想来都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后知后觉却深感不孝至极。

在医院的日子格外难熬，我这等动若疯兔静若瘫痪的伪文青实在熬得艰苦。因中型闭合性颅脑损伤加上多处软组织挫伤，翻身等基础行动尚且不能成行，一动就吐，妄谈其它。

第四天，我明显感觉意识清醒了很多，能更仔细地感知身上的痛。记不起前几日半昏迷状态下可有说过其它什么没分寸的话，若是有，大抵也会被原谅的。再度跟医生确认不会有后遗症，才真正放下心来好好将息。

每天挂好多吊瓶，软针硬针换着来，两只手背肿得跟馒头一样，连下针得地方都找不到了，护士小姑娘随即看准了两条手臂，开始换针头。

因为本身贫血加上不能进食，每次隔日早晨六点半的空腹抽血，都将我疼得想飙泪。五毫升血都抽不出来，护士姑娘绑紧压脉带扎进针后，就大力地挤压我大臂血管，像疼了十多分钟了，她还是没抽完。

第五天，早上六点开始输液输到晚上十一点还没输完，中间针头由软针换为硬针，从左手臂换到右手臂，痛得不能入眠，跟护士商量半天也不许我中断输液。零点左右，我用力扯了一下贴在手臂上的输液管，明显感到硬针一动，然后痛感加深，肌体红肿，按了铃让护士进来拔针。

在医院呆了整整一周，我强制性要求出了院。出院当天是除夕，我戴着本命年的红围巾，抱着花，看车缓慢穿行过喜气洋洋的街道，然后回家睡觉。

出院诊断书看了又看，原来没人告诉我左侧颞部受了伤，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吧。虽然过程很痛苦，但万幸没有任何脑部问题，馆主还是聪明可爱的美少女。

缓慢行动，注意饮食，然后在家里大摆宴席团年的初二，我突然发现我什么也闻不到。饭桌上不敢发作，我匆匆吃完饭，跑到房间里翻出之前买的周末男香，在空气里和手腕上喷了好几下。

我关上门抱着腿坐在床上，心情很复杂。因为爱极了栀子花又喜欢喝酒才建了栀子酒馆的馆主，先前戒了酒，现在竟然连栀子花的香气也闻不到了。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在一周后入院复查，从神经外科到脑科到五官科，检查做了一堆，每个医生都跟我说这不应该啊，啊，可能是慢性鼻炎。

噢，那这个就不好说了，心放宽，要不你再回去自己恢复一段时间试试？不行再来？

回去，在家里房间，在大街上，在茶坊卡座，我破天荒地大哭了好几场，像时光倒回17岁那年一样无助。不是因为嗅觉失灵，是害怕我所珍视的所宝贝的美好离我而去。

家里的老中医给开了药，今天下午从母亲家回来后我去药房拣了，没人说得清是暂时性或永久性，我就姑且蠢而勇地相信是暂时性吧。

蜀中历来冬日阴绵，春日来早。此前立春，今日难得艳阳高照。归家途中看见江岸虞美人、海棠、三色堇、榆叶梅竞相开放，新年装饰未撤，春字灯笼彩灯树挂，遥相照映，有趣的很。

我到家后换了衣裳去生态公园转了一圈，黄昏已至，光线正适合拍照，可惜不敢久蹲，怕起身头晕，遂随意拍了几张花木，邀诸君共赏这春日昭昭。特意关了水印，若有喜欢的，拿去做壁纸亦可。

拍这些照片的起先，还习惯性地俯身去闻，试了两次才醒悟过来闻不到。

登时想起小学课文里那个老妇，有人在她身前所写的“我什么也看不见”前添了“春天来了”四个字，悲凉之情顿升。当时年幼，除了跟随《教材解读》上回答老师“为什么春天来了我什么也看不见比直接些我什么也看不见更可悲”以外，并不能感受到更多。如今倒是凑巧体会了。

今天唠叨了很多，并非诉苦，只想对这段时间做个明晰的交代。我会，并且诚望诸君亦会，十二分保重自身，远离病痛，平安幸福。

我的爱人啊，多少疾苦既已成过往，便不再多言，余生必承岁月所馈厚爱。惟愿经营好自身，携手并肩，待来年，春色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