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故事】版
归隐山林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曙光初上的时候，清云陪着师父凌虚道长和师侄智永以及慧琳师徒，僧道七人已经过了东龙山地界。
令这些年轻僧道们没有想到的是，年逾古稀，须发如雪的凌虚道长走起路来不敢说健步如飞，却是身轻步健，脚下生风，使这些后生自愧弗如。
好在沿途不缺茶楼酒肆，也不少驿站饭铺，所以饥餐渴饮，倒也愜意方便。心中无事，又是凯旋而归，自然心旷神怡。年轻人心情愉悦时自然不甘寂寞。
小和尚明仁说：“我怎么看这道旁的小草全都成了花呀？”
明空和尚接口说道：“非也，非也，那是师弟看花了眼！”
明净和尚也接口说道：“非也，非也，那是师弟长了双花眼！”
慧琳禅师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心中有佛，视物皆佛，心中生花，野草亦花！”
小和尚又说道：“请问师父，我心有佛，视物皆佛，人皆成佛，我未成佛，如之奈何？”
慧琳禅师说：“修心养性，一心向佛，诚惶诚恐，终日礼佛，有朝一日，立地成佛。”
小和尚听了，心中喜悦，说道：“阿弥佗佛，小僧一心向佛，终日礼佛，今日未佛，明日即佛矣！嘻嘻！”他这一笑，引得众人忍俊不禁，也都哈哈笑了起来。
大家笑了一会儿，智永抬头看了看四周，说，“商州这地方还真是山清水秀，倒真个是宜居之地呀。”
凌虚道接言说道：“是呀，商州因商山而得名，商山别名楚山、地肺山，又名智亭山，乃道家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若能静下心来在此潜心炼道，久久为功，必有所成！”
这一说，倒提醒了清云道长，他心想，原来寻遍千山万水，到头来还是老家好啊，这里不但山清水秀，而且蓝天白云，又是母生之地，自己何不在此修炼，为什么要舍近而求远地到处寻山结庐呢？
僧道一行七人，说说笑笑地倒也不觉得累，百二十里路程，好象也没觉得什么艰辛，很轻松似的，晚上就到了商洛镇。找了一家叫天成福客栈住了下来。
智永道人问清云说：“师叔，到了家门前，不回家去看看？”
清云看了师父一眼，见师父也没有什么表示，便说：“不用了，没有亲人也无牵挂，间半破房，也不用照看，无挂无碍，倒也一身清静。”
几个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店小二便进房来请，说是饭菜已经准备停当。 饭后洗漱了，大家便自分头安歇。一夜无话。
次日凌晨，凌虚道长叫智永去请来慧琳禅师一行四人，前来凌虚房间坐下，凌虚道长说：“慧琳禅师，我们今日在此别过，多谢禅师及贵师徒此次不辞劳苦前来助阵，贫道甚为感激。烦请回寺多谢圆通方丈，就说贫道师徒三人将回云外清都复命，之后将视情况而定，若无俗事俗务，自当再来看望老友。今日就此别过，还望各位各自保重才好！”
慧琳禅师说道：“大师言重了，谢不敢当，是我们师徒乞赖着求来的，自不敢领谢。贫僧四人回寺，一定将大师之言带给方丈师叔，不敢丝毫贻误，请大师放心！我们将在寺里翘首以盼，静候大师做客来访！”
饭后作别，互道了珍重，看着慧琳师徒一行四人往南而去，大家挥手告别，有些依依不舍。
看着四人走后，清云智永跟随师父凌虚告别客栈老板，一路往东，便奔武当飘然而行。
他们顺丹江东行，龙驹寨，月儿滩，竹林关，老河口，晓行夜宿，餐风露宿，不日来到均州地界。智永说：“听说这是陈世美的老家，奇怪的是老陈家的人不但不说陈世美薄情寡义，反说陈世美是孝子贤夫，是什么模范丈夫，师叔啊，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铡美案，那是戏文，编的。除了当事人，谁知道怎么回事啊？没有陈世美给包文正垫碗子，怎显出包文拯的大义凛然？没有皇太后做干妈，老包哪来恁大胆子？没有陈世美被铡死，怎么粉饰太平盛世有正义？一场铡美案，老包拯收获了美名，韩琦收获了义名，观众收获了痛快，旁观的收获了热闹，皇上收获了明君，朝庭收获了法治盛世，公主香莲双双互掐打架便都当了寡妇，一双儿女便也成了孤儿，这就是秦香莲告状的结果。得利的多，受害的少，戏能流传，有市场，盖因于此。死一个陈世美，那么多人得好处，死一人而利天下，何乐而不为？”清云说。
“唉，那陈世美有点儿冤大头！”
“问题是真象是什么？若真象如剧情所说，他也不冤。但若是因社会需要而编撰呢？便多少有点儿。所以均州老陈家那么说，也是情有可原了。”
“红尘纷扰，人世浮华，涉之便多烦恼，说来道去，要图清静，还是出家的好！”凌虚道长插话说。
几个人说着闲话，也不寂寞，不一日，来到武当道观。
武当、少林与峨眉，乃中州三大名门。立派千年，根基深厚。江湖上常将二者称为“南武当，北少林，”又有“乱世武当，盛世少林”之说。意指武当弟子一般逢盛世归隐山林、潜心修炼的具多。
凌虚道长虽然辈份极高，但因长年遊方在外，所以认得的人便是寥寥无几。他交待清云智永，暂不向掌门人通报，先自看看再说。
武当山乃名山，武当教是名教，所以香火鼎盛，香客极多。加上常有庙会香会举办，更是万头攒动，人流如织。人多时摩肩擦踵，拥堵难行。
凌虚一行三人先去拜了紫霄殿，又去拜了云外清都，再往上行，拜谒了金顶圣殿。最后去了南天门，瞭望群山，层峦叠翠，令人不禁感慨万千，豪然之情油然而生。
这时，忽然之间，香客游人被拦在了一边，正中空出一条通道，通道中走来一人，也是须发皓然，后有多人随行。智永回头一看，赶紧说道：“师祖师叔，掌门师父来了！”
说话之间，掌门清霄道长已然到了面前，向着凌虚稽首说：“不知师叔归来，清霄未曾远迎，乞望师叔恕罪！”
凌虚稽首还礼，口中说道：“掌门多心了，是我悄然而归，并未声张，不关掌门人事。只因外出日久，心生思念，故而隐身前来，率性而游，四处看看，不想还是有所惊动，是我的不是了！”
清霄掌门说：“还请师叔回殿为是，客房已然打扫停当，酒饭业已备好，就请师叔移步！”说毕抬头看了清云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名动龙山，惊动朝野的清云师弟了，贤师弟这次可为武当争光不少啊！”
清云赶紧趋步向前，稽首施礼说道：“清云见过掌门师兄，谢掌门师兄夸奖，多承谬赞，实不敢当！”
智永这时也趋步向前施礼，口中说道“智永见过师伯！给师伯请安！”掌门人也给清云智永一併还礼，然后众人紧随着着凌虚清霄清云回到了大殿客厅。
回到大殿客厅，清霄掌门便推师叔上座，凌虚知道那是掌门人座位，自己辈份虽高，却也不能就坐。推辞一番之后，凌虚便在客座上首坐了，清霄却也未敢就座上座，坐在师叔对面主席位置，然后众人依次坐定。
坐定之后，就有侍者端上茶来，清云一看茶盏，认得师父和掌门以及自己面前的三只青瓷茶盏，是唐时越窑的密制茶具，而其他人面前的均为白瓷，虽然均是唐时越窑密制，但却等而下之，而且依次为黑瓷和彩瓷了。他知道，仅这一套带盖连托的青瓷茶具，便就价值连城了，更别遑论其他。
清云轻轻揭开茶盏盖儿一看，那茶汤却极象是白水一杯，竟然没有一点颜色，但却氤氲着淡淡的茶香。这种茶他只听师父说过，却是从未见过，自然谈不上品饮了。师父说过极品茶汤的颜色为白色，然后等而下之，依次为青白，灰白，黄白。听师父说过，色纯白，表明茶质鲜嫩，蒸之时，火候也是恰到好处。色发青，表明蒸时火候不足；色泛灰，是蒸时火候太老；色泛黄，则为采摘不及时；色泛红，是炒焙火候过头所致。
清云再细一看，只见香茗汤花泛起，“咬盏”久久不退，“水痕”迟迟不現，他便知这香茗不仅仅是上品，而是非极品莫属了！
随着众人相继揭开茶盏盏盖儿，那大殿厅中立时满屋飘香，倒真是应了那句“角开香滿室，炉功绿凝铛”的诗句了。他跟着师父和掌门，端起茶托轻呷一口，立时觉得齿舌留香，香沁脾胃，感觉周身神清气爽，只觉得心旷神怡起来，便又想到了“甘苦调太和，迟速量适中”、“饮罢方知深，此乃草中英”的诗句，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真是愜意，真是一种“故雅去虚华，宁静隐沉毅”的境界！
这时，只听清霄掌门开口问道：“请问师叔，这次归来，大事已了，大功告成，已为武当增添绝世荣耀，想必再无俗务，师叔可否放下心来，驻脚歇息，调养身体，好使徒子徒孙们也有机会聆听教诲，尽尽孝心？”
凌虚道长答道：“谢掌门人关照，老道士这次回来便是归隐山林。”
清霄掌门闻言大喜，不禁说道：“大喜大喜，师叔若能驻脚，乃武当之喜。师叔为民除害，光躍星辰，万民敬仰，若能主持武当，可使武当更显辉煌，还望师叔恩准。”
凌虚闻言，面现不悦之色，提高声调说道：“掌门此言差矣！老道士古稀之年，风中残烛，土壅颈项，来日无多，倘能容身，就借住无妨，若如此说，便是不容，传将出去，便是家丑，枉惹江湖哂笑，老道士脸面要紧，不受此辱，即便告辞！”言毕起身，就要出走。
清霄掌门一看，惹了师叔生气，连忙起身，横在凌虚身前，弯腰稽首，连赔不是。这事来得突然，事出意外，出人意料，众人也都站起身来，茫然不知所措。清霄掌门急忙言道：“师叔莫要生气，万莫动气。是徒儿的不是了，务请师叔恕罪，是徒儿言词失当，多有冒犯，多有冒犯！”众人也都出言相劝，这才罢了。
清云智永上前，搀扶师父坐下，清霄掌门这才回过身来，双手示意，让众人复行入座。
凌虚道长复言：“此类话题，玩笑不得，不容再有只言片语。老道士此次归来，别无所求，只在崖隙山洞，潺流溪畔，高松深处，茂竹掩处，结一茅菴可矣，此外别无奢求，就此一事，还望掌门人成全！”
清霄掌门人诺诺连声，说道：“师叔言重了，师叔若能驻脚，武当万幸之至，遂了徒子徒孙们的心愿，何言成全二字？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即着人勘踏，物色合适地点，到时请师叔一併往视，若获准允，即行修建，绝不延误，还请师叔放心才是。”
见着师叔点头允了，脸色平和下来，清霄这才放心，遂吩咐下去，大摆筵席，武当全体人等一併出席，为师叔师弟接风洗尘。
一时间武当大殿内外，厢房上下，门前檐下，俱是彩灯高掛，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抬桌摆凳，端酒送菜，忙得不亦乐乎！
席间，不断有人前来敬酒，依次为清字辈，智字辈，明字辈等等，凌虚便只点头答谢，如此而已。
待到意兴阑珊，已是夜交亥时。
凌虚是清虚寂静之人，平日里不喜繁文缛礼，今日若此，实为礼节所羁，情势所使，不得不为，捱到席散，已然倦怠不堪，心里便想，若是长此以往，岂不损命折寿？如此下去，怎么得了？所以还是赶快飘逸离去，愈快愈好。
第二日，清霄掌门便派分管土木修建的智远智亮二人，再叫上智永，一行三人前往四周踏勘。三人跋涉了三天，回来报说看好了一个地方，离大殿相距十里左右，有一个凤凰垭，垭有一台，可以建造三间道观，景色宜人，适于修真养性，请师祖定夺。
凌虚听了，便与清云同往，看了之后摇头说：“不可。不够清静，且香客易至，再寻再看。”说毕，就回头走了。
如此者三，弄得大家摇头不已，茫然不知所措。最后连掌门人的师弟，护教清灵也参与其中，领着三人踏勘，仍是不得要领，不得其果。
倒是智亮有些生性玍古，忽然提议说，这儿不行那儿不行，大家明天歇息，我一人去找。大家不明就里，还欲相问，智亮故弄玄虚说了句“天机不可预泄”，便径自走了。
原来智亮知道一个地方，名叫笔立峰，孤峰独立，四面临壑，只有小径一条，偏僻狭窄，且离顶端丈许，乃是绝壁，尚须缒绳而上，寻常之时，猱猿亦不得而上，但峰顶却怪石嶙峋，天生洞穴泉水，竹篁绕涧而茂，古松倚石而青，松下石桌石杌，竹旁地平如砥。此乃绝佳景域，地方无可挑剔。但他知道，凌虚以古稀之年，衰微之躯，如何登临？怎样出入？又将如何生活？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岂非玍古乖僻？智亮之所以背过众人，是怕众人决不同意，故此独自为之，是想难难这个古怪老头，出个难题而已！
不料回去一说，凌虚闻言大喜，甚至看也不看，一拍桌子，就此定了！
众人闻知，俱皆大惊失色，但清霄掌门知道，这个师叔不同寻常，常有异人之行，亦有异常之思，而且师叔拍板而定，谁人又敢更改？只是缒绳而上，这个建修如何进行，材料又如何而上？
不料专管建造的智亮又有办法，他说这个不难，峰顶有树有竹，有山有石，只消匠工上去，便可就地取材！
一切难题迎刃而解！即日开工动匠，不到月余，新庐结成！庐成之后，便是日常家什用品食品的运送，仍是缒绳吊送。
不消几日，万事齐备。
到了这个时候，便有不少人拭目以待，心里嘀咕，想看看这个古怪老头是如何的攀绳而上了。他们心想，这个辈份极高，年过古稀，道貌岸然的师尊级人物，若是攀绳而上，免不了猴缒猱攀，这个形象一旦暴露，便会有失大雅，有失尊严。但若想保住尊严，不失大雅，又将如何上去？难道飞升不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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