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诗书成句
静谧的午后只有微风在浮动,浅浅的光晕在湖水微微皱起的波纹处若有若无的折射出七色,琳琅院中,丫鬟小厮们站在八角亭边上等待一位衣着淡雅却也华丽的女子停笔。
女子手持朱笔,在给梅花的边际润色。寒雪腊梅,苍白一片中红艳撩人。女子笔下的一株红梅除了凌冽的寒骨,还多出了一种令人侧目的媚色。
正是人如画,女子便也是令人不禁炫目的美丽,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圆润清明的星眸,小巧的鼻子,淡淡红色的樱唇,一张鹅蛋脸因消瘦更显得尖细,不似本朝多数女子的丰润反而多出一丝丝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来。
此女子便是京城陈国公府上的外姓小姐,孙笑书。一年前刚好及笄,已与当朝六王爷有了婚约,于年初嫁与六王爷林君炎。在京中人士看来,这并不是一门好亲事,原因多为简单,无非便是这六王爷林君炎的名声和前途不当好。
传说中,早年权倾朝野的六王爷林君炎在战场上历练时期人所害,一张本是俊美的脸被毁,一身叱咤风云的武功也尽废,不得不放弃实权只能当个闲散王爷。若仅仅于此那倒也没什么,嫁过去好歹也是个王妃,还能得个二品贤淑夫人。可偏偏朝中当职之人都知道,当今皇上视六王爷为眼中钉,千方百计想除掉他。里面的原因,皇家辛密之事也不便外传,明眼朝臣许知一二,都猜测应是六王爷早年战功赫赫,旧部如今虽说多半早已分发各地,但心中怕是尊敬这位六王爷要甚于皇上。更有传闻,皇上是篡位得的皇位,原来真正的皇帝是六王爷。
思及此,多数人对皇上针对这位早已没有实权却依旧有威胁性的王爷之原因心中了然。明面上,暗地里,都故意疏远这位王爷,心中早就将其看成皇上总有一天一定会除之后快的人了。而也就在这时,六王爷早已过了二十岁,家中除了几房妾,正妃之位空置已久,皇上下旨命陈国公府与六王爷联姻。多数臣子还以为皇上早就放弃了针对六王爷,否则怎么会让六王爷与开国功臣,根基深重的陈国公府联姻呢?
可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是否重新站位一事,不过陈国公府复旨之时竟然将外姓小姐孙笑书嫁与六王爷,一时间又让人分不清事实真相。这孙笑书原本是陈老太君那辈的一个小妾生的女子外嫁给当时镇守边疆的孙将军做填房所诞下的女儿,按辈分来算,应属于陈陈老太君的庶外孙女。所以,孙小姐嫁给六王爷,也表明了陈国公府的态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你只是个外姓的水货小姐。
由于孙将军十几年前战死,孙笑书的娘便带着她投奔娘家陈国公府来。而那时,陈老太君也顾着多年孙笑书亲外婆与她的姐妹情谊,便也收留母女二人。陈国公府上人都称之为三小姐,但众人心知肚明,孙笑书便只是个外姓小姐,其实与姨娘们地位差不多,若不是陈老太君吩咐,估计上上下下的人免不了欺负她一顿。虽说没有人明面上欺负她们母女二人,但私底下多多少少的挤兑是有的。孙笑书的娘亲常安慰她说她们本就身份低微,若不是陈老太君发慈悲,或许现在就流浪街头死了都不知道。
孙笑书也由此养成了隐忍的性格,凡事都忍让三分,家中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无论有谁磕碜到她,都以笑容应对。就连三年前她娘亲去世,大姐姐陈芙蓉二姐姐陈巧嫣接连在一旁恶言讽刺,她都只是低头浅笑,默默将娘亲的丧失办好,便向陈老太君请命搬离原来的小院儿,来到了陈国公府上最偏远的琳琅院住下。管家的大夫人卢氏每个月五两月银往那边儿送,之外的都不曾管过。久而久之,哪怕逢年过节,众人都没想过叫这位外姓的小姐出来聚餐。若不是这一次接到圣旨说是必须与六王爷府联姻,挑一个未嫁小姐过去当正妃都没有人会想到孙笑书的存在。
当时接到圣旨的时候,陈老太君连忙让大爷陈国荣,二爷陈国栋包括一房二房的主母卢氏以及王氏商量对策。
“母妃,儿子以为,依当局朝势来看,六王爷随时会被皇上开刀,若成为亲家,我们陈国公府都会遭殃,甚至连累族人,这门亲事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啊。”大爷陈国荣说道。话音落众人脸色皆沉,即便是像陈老太君,卢氏王氏这样深宅妇人都知道若是五年前的六王爷联姻,他们这个历经百年早已衰退的陈国公府可是连排队都排不上号的。可自从五年前新皇登基,加之六王爷毁容武功尽废,实权被夺,还有如今皇上对他的态度,六王爷恐怕早就是皇上的弃子了。若仅仅是弃子还好说,万一皇上存有诛其之心,这个风口浪尖上还要与六王爷成亲,无疑是断了陈国公府的道路啊!
二爷陈国栋说道:“母妃,大哥说的在理儿。如今大姐儿芙蓉虽说早就与安远侯府大公子定亲,只剩下二姐儿巧嫣,可不管是芙蓉还是巧嫣,谁嫁过去都是会让咱们府上受到牵连的。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王氏本来还庆幸自家没有女儿,只有二郎还有三郎两个儿子。可是听说若是之后皇上对六王爷下手,整个陈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心中一颗巨石立刻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陈老太君手中拐杖一顿,不禁叹息道:“皇上的意思究竟如何难以揣测,怕是见我们陈国公府百年世家盘踞已久,便想将我们与被弃的六王爷联系在一起,找个由头抄我们的家啊!!”
陈老太君一言其实陈国荣陈国栋早就料到了,只是他们也不想面对事实,只能坐在椅子上不断叹气。
二房主母王氏说道:“要不我们找一人冒充府上小姐,总比让大姐儿和二姐儿去的好。”
陈老太君和陈国荣陈国栋纷纷摇头,户部对大世家的人口都有详细的登记,加之另找一人,若被发现了,陈国公府还得填上欺君一罪名。
一直未曾说话的大夫人卢氏见大爷二爷还有陈老太君已无话,便上前说道:“陈老太君,相公,二爷,我有一计,不知可否成功。”
本就无头苍蝇乱撞的几人闻言赶紧让其说出来。
卢氏看了一眼几人的神情便说道:“无论是有婚约的芙蓉还是未出阁的巧嫣统统不能嫁,毕竟芙蓉是我所出,巧嫣即便是姨娘女,但终归是大房之女。若是未来皇上真的要对六王爷动手,即便怎样我们都逃脱不了关系。可是,老太君,”她看向座上的陈老太君说道,“圣旨上只说,于三日内确定一国公府女与六王爷定亲,而我们府上还有一个小姐,半年前刚刚及笄,还未曾找过婆家。”
陈老太君看着她微微思索,猛地想起什么,颇有些震惊的看向卢氏:“你说,孙笑书?”
孙笑书三字一出口,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都纷纷神色大振,想着确实让孙笑书去嫁会好很多。毕竟她与陈国公府也只是表亲关系,若她嫁过去......
陈老太君开口制止道:“不可不可!笑书当年都已经被认作三小姐,就算她嫁过去,也是会让陈国公府和六王爷府扯上关系。”
卢氏想了想,想到了什么,不禁露出笑容,也暗自庆幸自己当年长了个心眼儿,便说道:“老太君不用担心,在户部上的册子并没有登记那孙笑书是我房下的三小姐。当年认亲时,正是先皇登基不久大搞政绩之时,当时户部尚书一换再换,媳妇儿就没有找到机会去将她登记在册,她现在还仅仅是寄居我们府上的庶表亲而已。到时多放点嫁妆,便也是我们陈国公府对其仁至义尽了。”
闻言,陈国荣,陈国栋眼中微微泛起希望的光芒,若是孙笑书嫁过去,以后再找个由头将她剔除出家谱,即便是以后抄家,户部册子上没有登记她在他们陈国公府的册子,抄家也不会抄到他们府上来了。
见陈老太君仍在犹豫,卢氏又开口说道:“老太君,如今大郎二郎都以年满十六,进入国子监读书,去年初试就夺得文探花武头筹,二郎已经在北大营历练半年得了少将一位。三郎虽说年仅六岁,却也拜得前帝师刘伯通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三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大姐儿芙蓉嫁给可以袭爵的安远侯大公子,巧嫣更是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去年及笄,我们都眼看着采选将至,以她的才情进宫当个贵妃也是绰绰有余。”
卢氏不亏为当家做主多年的主母,一下子便抓住了陈老太君的心,多年姐妹情根本不及陈国公府未来发展的重要。两个儿子政绩平平,可孙子孙女们可都是人中翘楚,若是让这门烫手的亲事就此害了,她百年过后怎么和老国公交代啊!
于是陈老太君点了头,这门亲事也就定了下来。
住在琳琅院的三年未曾出现的孙笑书三小姐也渐渐来到了众人面前,成了未来的王妃。陈老太君一声令下,从自己库房里播了好些宝贝去了琳琅院,小小一间琳琅院顿时也是满满当当。
而也就是在这时,这个三小姐早已不是原来的三小姐了。
二、不解当年情
朱笔落下,一副寒冬腊梅图完成,画风稍显稚嫩,却见未来该是何等的手笔。孙笑书让丫鬟拿来裱框,将画好好地裱好,放入了书房当中。
“你们都退下吧,我乏了。”孙笑书看着八角亭下的中小厮丫鬟说道,众人应声退下,原本满满当当都是人的琳琅院空空如也,只剩下孙笑书还有乳母吴氏和贴身丫鬟碧玉。
孙笑书并没有移步,接过碧玉沏好的茶,慢慢品了起来。
琳琅院不算大,八角亭便占了好一部分,院子里剩下的只有一汪与贯通府上的小河相连的小湖面,还有周边种植的奇花异草。孙笑书看着这些东西,思绪慢慢回到了半年前自己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的事情。
上一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男友宁风睁大着血红的充满愤怒的双眼,还有他用尽全身力气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心痛和恐惧萦绕了她很久很久,死亡的窒息过后,她竟莫名其妙的重生到了这个历史上从未存在过的大周国。原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在自己的幻想中,可是一遍遍的事实告诉她,这一切真的存在。包括与原主也就是和她同名同姓的孙笑书的记忆重合的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现代新知女性,面临毕业的高校大学生,还是这大周朝陈国公府不受宠,甚至被人遗弃的外姓三小姐。而半年的时光,除了适应周边人说话的方式,学会他们的文字,礼仪,还有就是理清所有在脑海里缠绕的记忆,分清楚自己就是重生的异世孤魂,并不是这个孙小姐。
话说这个孙小姐也是命苦,自己三岁丧父与娘亲投奔娘家,十多年以来备受欺辱。三年前母亲重病去世,自己独自一人搬离原来的院子到这鸟不拉屎的琳琅院与一个老嬷嬷和小丫鬟过活。本以为及笄之后能嫁个普通人家,好好过日子。可没想那天得知自己是要替陈巧嫣和陈芙蓉嫁给随时会被皇上处决的毁容身残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六王爷。这姑娘也是个死心眼儿,得知自己毫无希望的亲事以后,多年来隐忍的痛苦爆发,竟想要溺死在这片小湖中。结果真溺死了,她这个前世被男友活生生掐死的现代人穿越过来借尸还魂成为了如今的孙笑书。醒来之时,吴嬷嬷还有碧玉看着自己大哭,弄得她一时间莫名其妙的。
在她年少的时候,对穿越一事将信将疑,毕竟有些说得神乎其神。可长大了,这些事情就不再信了,可偏偏就在她满怀对未来奋斗希望的时候,被自己心爱的男子掐死,竟真穿越了。孙笑书不禁叹道造化弄人。半年以来,她几乎每晚都会梦见前世的场景,对于最后的记忆尘封了,她也不敢想了。有时,爱情就是这样,即便最后伤你千百遍,你回忆起来的时候,有的只是当初的甜蜜而已。
所以,对于这门看似不怎么样的亲事,孙笑书很无所谓。对方是谁无所谓,爱情这种要命的东西,有个回忆就够了。
本来知道孙笑书因为亲事投湖,其他主子都暴跳如雷,可是,当陈老太君亲自在众人面前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六王爷时,孙笑书淡然答道,仅凭陈老太君做主。便应承下来这门亲事,众人也长须一口气,开始为接下来和以后要做的“那件事”开始行动了。
吴嬷嬷和碧玉在身后看着主子一直在发呆,犹豫再三问道:“小姐,你怎么就答应这么亲事了?您不知道那六王爷是个坏的,皇上都要找机会除掉他,这都是京都人士都知道的了!”
碧玉也在一旁帮腔说道:“是啊,小姐,你怎么能答应呢?他们明摆着就是让小姐为那个二小姐去送......”“死”字未曾说出口,孙笑书斥道:“六王爷是当朝皇上的嫡亲弟弟,是唯一幸存下来的王爷,我能嫁给他,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碧玉你休得乱说!”说完她转向二人说道,“我知道你们替我委屈,但是,吴嬷嬷,碧玉你们要知道,即便是我拒绝了,我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你们觉得他们会听我的意见吗?”
吴嬷嬷和碧玉摇了摇头,确实是,三年多了,除了有时一月五两甚至有的时候还没有的月银之外,基本上都没有管过小姐这边的情况。甚至,小姐因夫人去世伤心过度,有些精神失常,也未曾有过大夫来看。如今若非所嫁之人是六王爷,恐怕小姐至今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知道,更不关心!
吴嬷嬷不禁心中难过,想当年,夫人嫁给老爷(孙将军)时,帮了家里人不少的忙,甚至大爷二爷的官位都是老爷引荐的。老爷早逝,夫人三年多前又撒手人寰,小姐变成了整日以泪洗面,不言不语甚至要的程度,这些人过河拆桥,如今竟然要让小姐......
碧玉是几年前孙夫人所救的一名孤女,还比孙笑书小几岁,并不懂得吴嬷嬷弯弯绕绕的伤情,她单纯的觉得府上的小姐公子甚至老爷夫人都欺负小姐,不是好人。如今更是派了十几二十个小厮丫鬟来伺候小姐,与其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监视,怕小姐一个不愿意跑了,害惨了他们国公府。
孙笑书看二人的神情,微微一笑,说道:“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在这忧心,不如想好以后咱们如何在六王府过好点儿的事。”
吴嬷嬷暗暗抹眼泪应声,碧玉也点头说是。并不是她们觉得小姐说的有理,而是这半年以来,小姐自从落水以后性情大变,不再整日哭泣,而是越发的温柔笑语,精明能干。她变了很多,成熟了不少,让一直照顾她的吴嬷嬷和碧玉总不自觉的听从孙笑书安排,听到她现在淡然的声音语气,心中莫名的焦躁去了一半,心想着靠着小姐总该没错。
孙笑书话说完也站起身子进到了房间,让吴嬷嬷和碧玉守在门外,自己便在软榻上安睡了。
也许是这半日画那幅画耗费精力有些多,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这一睡便是到了夜晚,睁开眼睛时,吴嬷嬷早就将绒被把她盖好,碧玉也煮好茶水,两人也已歇下。门外是两个陈老太君送来的丫鬟在守夜,看那姿势早已困得不行了。
习惯性抬手看表,瞅见光滑白皙如玉的一节手臂,猛地嗤笑自己还没适应这个古代。坐了起来,将窗推开一条缝,静静地观赏古代没有灯光影响的璀璨星辰。
静谧的夜晚,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经历伤痛,毕竟真爱,仅仅只是睁开眼半年的时光,孙笑书依旧没有忘记那份痛苦。可是无论她如何回忆,都记不起她和宁风最后在争吵的是什么内容。想着,一滴泪悄然落下,她微微诧异的抹掉,叹了一口气,索性不想,便在原主孙小姐的记忆中寻找未来夫君六王爷的记忆,毫无印象。看来这孙笑书完完全全的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只知道绣花,作画,若不是五年多前听说六王爷的巨变,恐怕赶着就要嫁过去了,哪还会啊。
六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孙笑书并不相信外界传言,说他自从三年前也就是他及冠,人所害,废掉一身武功,也失去了容貌和权力。如今皇上也不想看其做大,在暗中削弱六王爷的势力,在多数人看来他早晚是皇上刀下的亡魂。
是福是祸,没有人说得清楚,六王爷好人坏人,不是由传闻定论。倘若他是好人,孙笑书只能感叹自己命好,若是是个残暴之人,她便认命。在古代,女子想来身不由己,更何况她毫无根基可言。
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还是闪过宁风猩红的双眼,孙笑书呼吸一窒,随即闭上眼睛,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想着未来应该会更好的念头匆匆入睡了。
三、嫁娶自当随缘
半年以来,家中姊妹还有兄弟都受到家中长辈的吩咐这段时间不可以来找孙笑书的麻烦,孙笑书也乐得清静。没了那种勾心斗角,倒是可以每日看那些诗集,话本子识字,好在这时候的文字与现代文字的繁体还多数相近,学习起来不算吃力,现在已能看懂多数了。原主的身体有些孱弱,她便每日早起跑步,按着记忆做做瑜伽,拉筋活动。如今出嫁在即,孙笑书身体大好,也亏得古代没有污染的蔬菜肉类,她的五官渐渐丰盈起来,一蹙一笑,顾盼生姿。
这些天,六王爷府上的聘礼也陆陆续续搬来,不亏是天家人,即便是个刀尖上的处着的王爷,也是大手笔。看上去,亦是诚心诚意求娶孙笑书,朝中臣子见皇上并未有后续动作,皆想着应是看多年六王爷没有正妃怕流言蜚语,便随便给他找了个媳妇,还是身份低微的外姓庶小姐。不过看聘礼数目,朝中臣子也不敢诸多议论,只得默默备礼,待三日后六王爷正妃大婚,送礼参宴了。
让孙笑书觉得好笑的是,她的嫁妆竟是多年前自己娘亲带回来府上的属于父亲府上的一些财宝,寥寥不过十抬。兴许是怕被人碎嘴,陈老太君从自己库房里抽用十抬,大夫人卢氏二夫人王氏各给五抬。凑成三十台,不过几百米的嫁娶队伍。
拿到嫁妆单子的时候,孙笑书也未多看,只是翻了翻,便搁在了一旁。反倒是吴嬷嬷和碧玉看了又看,皆为自家小姐抱不平。想大小姐陈芙蓉定亲之时,就定了了一百二十抬嫁妆,加上各家赏的,到时出嫁的时候,说十里红妆都可以了。
孙笑书不可置否,说道:“知道你们心疼我,我毕竟只是个外姓小姐。若不是此次嫁给六王爷,别说三十抬就是十抬也没有啊。”
吴嬷嬷和碧玉听罢也两眼相望,叹息不语。
也就在此时,门口均匀的光线被什么给遮挡,有些暗了下来。孙笑书抬头一望,原来竟是二房王氏所出的二郎,陈琦至。原主记忆中,陈琦至对她还是不错的,隐居琳琅院的三年,很多时候有吃的陈琦至都会拿来给她们,过年的时候还会偷偷带来鱼肉或是鸡肉。半年前,也就是孙笑书刚刚重生前的一个月,陈琦至国子监武试第一,被送往北大营历练,官及从六品少将。任职已半年,如今放假归家,正巧遇见了她三日后嫁入六王爷府。
孙笑书原主原本的记忆较主观,但是,孙笑书旁观着看,这位二表哥似乎对孙笑书有点意思。
“三表妹......”陈琦至开口道。
“二表哥。”孙笑书站起身来,对陈琦至微微福礼,问道,“表哥刚从北大营回来正是劳顿之时,还愿意来看望笑书,笑书真是感激。”
陈琦至宽大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心中一阵酸楚。
“二表哥,二表哥?”见陈琦至呆愣的表情,孙笑书开口问道。
陈琦至被喊回魂,看了她半晌才幽幽开口:“听闻表妹被赐婚六王爷,我,我来送贺礼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幅卷轴递给孙笑书,卷轴用青线束着,洁白的卷面竟微微泛着白瓷的光晕,这个是上等的白瓷宣纸!
“表哥,这太贵重了。”孙笑书看出卷轴的贵重连忙拱手推辞,在大周,白瓷宣纸极其罕见,几乎只有上层人家才会拥有一幅或者两幅。而在京中子弟,多是用于男子求娶女子的定礼,可如今她就要婚嫁,表哥这是......
陈琦至看见她恭敬的神色,有些微微苦笑道:“表妹,这幅卷轴本就是送与你的。三日后你便要嫁给六王爷,即便是回门,我们外男都要回避。那么以后我想见你一面都很难了,这幅画指不定送不出去,表妹你就收下吧。”
盛情难却,加之陈琦至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孙笑书有些不忍,毕竟他对原主还是很好的,于是便也接下了。
说道:“那笑书就在此谢过二表哥的贺礼,也祝二表哥仕途鸿运,早日娶得贤妻。”
“表妹......”陈琦至心中一紧,看着孙笑书欲言又止,可孙笑书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主动说出自己想要的话,他心一横,说道,“你打开看看!”搏一搏也许还有可能,若是表妹对自己毫无感情那么便罢了,若是她有一丝丝动容,他也要......
孙笑书依言打开,不愧是如此贵重的白瓷宣纸,打开只是滑而不阻,即便墨迹干了,淡淡的水墨香也随着画卷打开而飘散出来。画卷上画着一处远山,近处一个红衣女子轻巧漫步,应该便是以前的孙笑书了。
“表哥的画技真是高超,若不是知道表哥是武艺武艺登峰造极的将军,我还以为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呢!”孙笑书中肯的评价,现代画家画水墨画多多少少都会少了一番韵味,而这古人画出来的画就是好看,古香古色,就差一首安宁和谐的背景音乐了。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陈琦至看了她半天,眼见画中人都快被她盯出一个洞了来,都没有说出他想知道的话便有些着急了。
孙笑书眼神愣了愣,抬头还是温柔的浅笑说道:“多谢表哥这份贺礼,他日表哥成亲,笑书也会奉上礼物,若是寒酸了些,希望表哥不要见怪啊!”
陈琦至有些备受打击的样子,难道,她对那首诗没有什么感觉吗?本想继续暗示下去,可见到孙笑书一脸无辜的样子,他却黯然心伤,也是,表妹要嫁给现在都还是皇家人的六王爷,妇人之仁根本不懂得这六王爷将来会有什么下场。
“表哥,若是无事,笑书想午休片刻。”孙笑书委婉的想要让他回去。
陈琦至看了她半晌,咬了咬牙,问道:“表妹,嫁给六王爷你不觉得委屈吗?你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我这就向陈老太君求情,让你嫁给......另嫁他人!”
孙笑书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表哥,嫁给六王爷,是我自愿的。”
“可你从未与他见面,你根本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而且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六王爷,现在他......”
陈琦至一想到六王爷的传闻,话匣子一开,诸多不敬之言而出。吓得吴嬷嬷赶紧出去看看有没有在偷听,一旁的碧玉拼命缩短脖子减低存在感。
“二表哥,”当事人孙笑书却意外淡定,说道,“嫁娶皆随缘,既然,老天爷安排了这桩婚姻,我便要安定的嫁过去。若他待我好,便是晴天,若是他只当我是草,那么我便认命,只当个闲散王妃也是不错的。”
话已至此,陈琦至多说无益,他只好匆匆告辞。回房后思索孙笑书的话,收拾包袱,向陈老太君和父母请罪,便直奔北大营,此后三年未归。
四、婚姻且行且珍惜
三日眨眼便过,六王爷娶亲的队伍轿子早就候在陈国公府外了,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孙笑书一身红妆,凤冠霞帔。由喜娘背着送进了娶亲轿子里。
因身份特殊,六王爷并未骑着骏马而来,而是单单只有吹喜号,撒彩花,锣队一行人送嫁。陈陈老太君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心中总有一点点不安,眉头紧蹙,在外人看来竟是有些舍不得的表情。
卢氏在一旁搀扶着她,问道:“陈老太君,您的三孙女儿出嫁,您应该高兴才是,怎的这般伤神呢?”
陈老太君反应过来答道:“毕竟是自家孙女,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就这么嫁了。唉,心中不舍啊!阿弥陀佛,望佛祖保佑,笑书能够得王爷宠爱,享福一生才好啊!”
“是啊,当年媳妇看着她才小小的那么一点,如今也是大了,能嫁人了!”王氏在一旁帮腔道。
看上去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样子,羡煞多少在场的百姓。可是人群中,一行看上去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中站在首位一身白衣若雪的男子看了看他们却摇了摇头。转身向身后的一个人说道:“飞鹰,我们回府吧。”
“主子,您不是说今天要去北漠分部看一下吗?”飞鹰问道。
那个白衣如雪,面容却普通到极致的男子一脸温润的说道:“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新娘子恐怕就要到家里了,你让我抛下娇妻不管吗?”是的,这高大挺拔的男子便是这场婚礼的男主角,也是人人心中忌惮,猜疑的弃子六王爷林君炎!
飞鹰连忙告罪,心想
王爷也太奇怪了,明明今早起来知道是婚期到了,要天方十二人随同他马上赶往北漠分部处理事务。可没想到,一经过这儿,王爷便停下来观看入轿的未来王妃。不知怎么的便要吩咐他们赶回去拜堂成亲。
“......可是,北漠一事......”飞鹰想到北漠的事情便提醒主子。
林君炎说道:“若是那些小事都要我亲自出马,那你们天方十二人就该去地方那儿历练十年八年的了。”
闻言天方十二人连忙告罪,在心中叫苦不迭。要知道王爷部下天方、海方、地方各十二高手共三十六人,只有天方人是一直跟着王爷走的,海方管辖东南海各部,天天吃鱼吹海风不说,还得和绿毛鬼洋人打交道。那些个洋人女子,半年不洗一次澡脏都脏死了,根本不是正常人!地方的十二兄弟是最惨的,十二人分散在六处不同的地方,皆在边境苦等之地,光是在南疆的六个人天天还得防毒防虫,那些个穿着艳丽的苗女,面下都是可能是剧毒无比的巫女。相比之下,只是在王爷身边听后差遣的活最舒服了。
飞鹰闻言立马命令属下六人前往北漠与地方风月两兄弟汇合,其余的人跟随王爷回府。一行人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动作如风,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里一样。
六王爷府地处于陈国公府五里之外的城东,北面一里便是皇宫。周边繁华似锦,可这六王爷府却隐隐透着黑光,周边五百米以内少有人烟。
此时迎亲队伍已经回到了六王爷府外,围观的吃瓜百姓看着摇摇晃晃的花轿讨论声喧嚣而上。而在花轿中的孙笑书差点没被颠吐了,好不容易等轿夫停下花轿,一手扶着自己要掉下的凤冠,一手不停抚压胸口,把那股郁闷恶心之气抚平。
“叩门三声,新妇进门!!!”毕竟是皇家亲事,宫中派了礼部尚书为礼赞官,皇后亲临六王爷府,各路朝臣即便是丞相也来了。众朝臣虽说言不语,面上眼里都是欣喜之色,虽不论真假,但至少看上去喜庆多了。而众朝臣的夫人也在自家老爷身后观望,半点不敢说话,却悄悄嘀咕着这位嫁为正妃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孙小姐。
“我听说,这孙小姐半年前听闻自己的婚事可是投湖呢!”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百姓间的碎言碎语就开始出来了。说什么姑娘家是被绑过来的,甚至说什么姑娘是被打晕过来的,等会喜娘敲门肯定没有人出来。
可喜娘叩轿门三下,孙笑书却应声打开轿门,后盖头此时正正规规的盖着,不见盖头下人的表情。可从动作的顺从来看,人家姑娘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众人纷纷感到诧异,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一会儿,声音又变成了这个姑娘没有眼力劲,一个快要被废掉的闲散王爷也要嫁,真是想进皇家想疯了。
孙笑书只是短短的经过众人面前,便被喜娘背进王府里。对于众人说的话少少的听见些,其实不可否认,她对于嫁给王爷有些好奇,但是绝不是想进入皇家想疯了。不过也无需辩论,反正说了也没人相信。
她看不见面前的事物究竟如何,只能听见身后唢呐不停地吹着,还有百姓中议论纷纷的声音。从敞开的一点缝隙,她隐约看到,一路上,似乎站着不少人,从鞋子的布料来看多为朝廷官员及其家属吧。
“看来这六王爷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没有人缘......”孙笑书微微放心,人缘不差就好,省得她日后去哪哪受罪。
新娘子入门,众宾客跟在后头。今天除了在明面上恭喜本朝唯一的王爷迎娶正妃,还要趁机观察这皇上究竟对六王爷的意思如何。皇帝不可随便离宫,便让皇后来了,民间正所谓长嫂如母,也算是给了六王爷一个长辈拜。
似乎,皇上不想让六王爷的婚礼难堪的。
众人进门,丫鬟小厮将喜糖分发给现场的百姓,百姓们也乐得有便宜占。可是嘴上碎言碎语还是不肯绝尘。
“哎哟,这孙小姐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这六王爷要倒是迟早的事儿,她还赶着去嫁。没脑子,真是没脑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人家嫁给六王爷指不定是吃锅望盆啊!”
众人闻言也都诧异,转念想着天家中龌蹉之事众多,“吃锅望盆”怕是......目标是宫里的皇上!
想着靠着自己的美色先迷住了皇上,等皇上要抄六王爷府时把她留下来成贵妃!这如意算盘打得妙啊!
于是乎坊间又传闻开来,六王妃存媚主之心,恐随时便给六王爷带上绿油油的帽子!
当然,浑浑噩噩的完成拜天地之后,孙笑书又被送进了婚房内,根本没心思思考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只听着旁边的喜娘在边撒花生红枣,边吆喝着“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折腾了快几个小时,亏得孙笑书以前读书的时候练就了坐直也能睡着并且纹丝不动的本事,这下才勉强度过这漫长的时间。周边扫洗的丫鬟打点完恭恭敬敬的退出房间,只剩下陪嫁的吴嬷嬷还有碧玉在房中陪着孙笑书。
“小姐,哦不,王妃,王爷还在宴席上招待客人。”碧玉偷偷在孙笑书的耳旁说道,“知道您饿了,我给您准备了糕点。”小姐从早上一直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甚至连水都没喝。结个亲真是要命!碧玉边递糕点给孙笑书一边想到。
孙笑书也是憋坏了,这样沉闷的头盖她再也受不了了,用力一掀,拿过糕点狼吞虎咽的就吃了下去。
吴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捡起落在榻上的头盖说道:“哎哟,王妃,都嫁人了,别使性子,忍忍吧啊,谁成婚都这样!”
孙笑书含着糕点模糊不清的回答道:“我都要饿晕了,要是再不吃东西,等会洞房的时候晕倒了怎么办嘛!”
洞房二字在此时显得暧昧异常,碧玉年仅十一二岁,闻言脸一红别过身子不再看孙笑书狼吞虎咽的样子。
孙笑书看着她觉得好笑猛地呛了一下咳得她不要不要的。
吴嬷嬷赶紧给她灌了一口茶水,抚顺她的气息。孙笑书喘匀气后,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吴嬷嬷和碧玉在场,便问道:“今天你们见到王爷了?他长什么样子,不说他一脸俊俏的容颜尽毁吗?”
碧玉不好开口,吴嬷嬷便说道:“王爷看上去不是很可怕,很高大,但是相貌却......”看着自家小姐美艳如花的容貌,吴嬷嬷顿时觉得王爷有些配不上他们小姐。
“相貌?怎么样?很丑?还是很恐怖,要是被毁容不是应该有伤疤在吗?”孙笑书说道,其实林君炎的外貌如何她并不是很在意,但秉着现代人穿越古代一般都是帅哥美女的传统,自己是个美女已经的到了满足,帅哥方面要是没的话,是有点可惜啊......不过前世自己并不是很有定力的人,看到帅哥都走不动路了,每当这时候,宁风就会把自己的头掰过他那边,说只能看他......
宁风......
想到这个名字,孙笑书瞬间心中一沉,今天太忙了,都忘了宁风。如今自己以另一个身份重新与他人结婚,宁风又身在何处呢?虽说是他亲手掐死了自己,可是感情的事儿......
孙笑书将糕点慢慢放下,眼神又变得深远。吴嬷嬷和碧玉都不敢说话,自从小姐落水后,每次一想到什么都会这么沉默,感觉她好像对这个世界毫无关联,静的可怕。
也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新郎入门前的喜娘词,吴嬷嬷和碧玉赶紧将盖头又给孙笑书盖上,然后在一旁恭恭敬敬站好。
而孙笑书听见开门声还有沉稳的脚步声,手不知不觉将身下的衣裙揪紧,她紧张到了极点!
五、红妆暖烛,伊人吹灯
林君炎这时候进来了,看见僵硬的坐在榻上,仿佛从没移动过的孙笑书,再看看桌子上的糕点残渣,温润的笑了笑。
“王爷......”吴嬷嬷和碧玉福了福身,让林君炎坐下之后,递上秤杆。
林君炎掀起盖头,盖头下的红颜一点点出现在他的面前。孙笑书显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一直往他的方向看去。可就在完全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孙笑书仿佛雷劈一般看着林君炎的脸怔怔不动!
他是......宁风!
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一张她爱慕了一世 却不敢记起来的脸!
“宁风......”失控开口轻声叫到,两眼早已浸满泪水,仿佛只要眨一下眼睛,泪水就成行落下 。
林君炎眼底暗色一闪而过,不过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淡淡一笑。
吴嬷嬷吓得赶紧将斟好的酒递到了二人的面前说道:“可以喝合衾酒了!”
林君炎看了吴嬷嬷一眼,淡定的接过酒水。孙笑书的神色也收了下去,她低着头,努力将不适的感觉祛除掉。良久才接过吴嬷嬷手中的酒杯,看着面前已经端着酒水已久的林君炎浅浅一笑。
二人如同机械一般完成了交杯,众人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孙笑书和林君炎两人。
孙笑书不敢看林君炎一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个人是大周朝的林君炎,当朝六王爷,不是宁风!
而林君炎则是淡淡的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拿着书本,安静的边看书边观察对面孙笑书的变化。
良久,孙笑书算是平静了下来,她看也不看林君炎一眼,说道:“臣妾去卸妆洗漱,王爷若是累了可先休息。”吴嬷嬷虽说给她摘下了凤冠,可是林林总总的首饰,还有脸上浓艳的红妆还在。她只好在将首饰解除完毕后,闪身进到净室中净身去了。
林君炎终于不再看着书本,而是看着消失的身影沉思着。其实,他这张脸只是一副,相貌取自这张脸原来的主人。
“那人是叫宁风吗?”林君炎看向一旁的铜镜想了又想,实在是记不起来这张脸的主人是谁。貌似自己原本的容貌被毁,身负重伤回到大周的时候,偶然得了贵人帮助,把几个死去的人的脸制成,而这副面孔就是其中一个。他趁机带上了这幅面具,并传出,六王爷容貌被毁,幸得北漠神医相救,用移魂法术换了一张新脸的消息。而当初看中这张脸不过是看中够普通又不失辨识度。让人一下子能记住,六王爷所谓的新脸便是这副模样。
她刚才看见这张脸的瞬间就有些情绪失控了,莫不是她认识这张脸原来的主人?林君炎想着,突然叹了一声:“真是没意思啊......”便不再言语。
孙笑书已经沐浴完毕,穿着吴嬷嬷准备的“睡衣”出来,她穿上的时候不禁有些愕然,随即莞尔一笑。确实,古代婚嫁晚上,如此半露不露的纱衣更让人浮想联翩。所幸,抹胸和裙摆还是珍珠白的不透明布料,不然她就算穿着嫁衣再出来也不愿意穿这身衣服。
出净室之前,她微微有些犹豫,毕竟,即便是现代人的她都觉得这样的衣服有那么些暴露。更何况此时是洞房花烛夜,若是这样的衣服出去,那男人岂不是.....她还没想好要和宁风以外的人发生关系的!孙笑书神色一凛,如临大敌的走出了净室。
原本以为林君炎会过来抱她,然后顺其自然的发生。可是没想到林君炎此时已经褪下新郎服饰,淡定的躺在床上内卧,看着刚刚就在看的那本书,好似不曾察觉她的出现一样。
孙笑书也愣住,猛地觉得有些尴尬,她是过去好呢?还是出去?
若是过去不是显得自己太主动?要说出去,指不定明天又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想着想着,床上的人便开口道:“今日你我都累了,何不早些休息,明日本王还要去办差事。”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林君炎的声音,不是宁风那种粗狂的男声,而是有点低低的,略带磁性,又不是男人味儿的声音。
孙笑书望了望他,暗暗吁了一口气,顺从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臣妾去熄灯。”
林君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将书合上,放在枕头边。
孙笑书走到蜡烛旁,轻启红唇吹灭蜡烛,只能接着窗外透过纸张的昏暗灯光,半摸索半试探的走到床边躺下。
被子是两床,她拉过自己那床盖好,不禁有些惊讶,这个六王爷似乎对她并不是很感兴趣啊。也是,传说中他很多房小妾,估计美女看都看腻了。这种接近于的服装估计在他面前只是小儿科。如此一想,加上身边人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便也放心下来。只是睡不惯这张床,两只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帐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渐渐睡去。
而就在她睡沉之时,身边的林君炎起身,走到了门外。
抬手将守夜的碧玉点晕,便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飞鹰翩然而至。
“启禀王爷,天方六人已经再去北漠的路上了。而南疆的地方兄弟传来消息,似发现林中云的消息。”飞鹰所说之语是一种很独特的语言,不是方言,而是弯弯绕绕的乱型言语。饶是旁人听见,也不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林君炎点了点头,吩咐飞鹰让其跟进消息,收到确切消息后,他会立刻赶去南疆。
正事谈完后林君炎似乎没有让飞鹰走的意思,飞鹰只好原地等候。良久,他开口道:“你去将我这张脸的主人查清楚,顺便把孙笑书的底细也查清楚。”
飞鹰一怔,也应声答是。王爷今天也太奇怪了,飞鹰泛起心里的小九九,莫不是王爷怀疑王妃......可五年前王妃才十一岁......
“对了,把这丫鬟抗走,横在这里,明早起来会很麻烦的。”林君炎看着躺在地上的碧玉说道。
“是,”飞鹰答道,接着看了看没有像想走的意思的林君炎犹豫了一番,问道,“王爷,需不需要将书房的软塌备好?”
“书房?”林君炎像是觉得好笑,看了飞鹰一眼说道,“今夜是本王的洞房花烛夜,你要督促本王勤于事业,也不在与一时啊。要是你这么勤奋,不如你去和南疆地方六人换......”
还未等林君炎说完,飞鹰一把扛起地上的碧玉,说道:“属下知错,祝王爷新婚快乐,春宵一刻值千金,属下不敢打扰王爷休息。属下告退......”说完头也不回的扛着碧玉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第六、小小孩童也知愁
天刚微微亮,孙笑书就醒了。
转眼一看,眼神微微一怔,但还是瞬间淡定下来。这个人只是和宁风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是另一个时空里的林君炎。
微微的震动闹醒了旁边的林君炎,他似乎睡眠很浅,一醒来便也看向她这边,两人一时间对望无言。
“你......你醒了?”孙笑书颇觉得尴尬,就先开口说道。
林君炎还是那副温润的表情,轻声嗯了一声,说:“昨夜你到半夜才睡,现在多睡一会儿,本王就在旁边。”
“哦。”孙笑书答道,她此时并没有太深的困意了,闭眼挣扎了几下又猛地睁眼看向林君炎。本来已经闭眼重新睡下的林君炎颇为无奈的再次睁眼看向她,疑惑的眼光也说明了他的疑问。
孙笑书一张笑脸涨红,犹豫万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王爷,昨夜我们......”
林君炎听闻前面的话顿时心中领悟,面上的笑意依旧,说道:“你与本王既成夫妻,就应坦诚相待。本王房中本有三房小妾,其中一个小妾已经死了,留下一个四岁大的儿子,而本王早年遭到暗害,那方面......”
“......”孙笑书颇有些惊讶,不过随即松了一口气,说道,“嫁给王爷本就是臣妾的荣幸,有没有孩子并无所谓,重要是王爷舒心过日子。至于,那方面,臣妾是明白的。”也是在古代打滚了半年,孙笑书面上显得微微遗憾,但是心中一颗一直悬着的石头也是轰然落下。“原来林君炎那方面不行啊,那就好,省得我要在那方面服侍他。”她心想着。
林君炎还是没有变化,只是依旧看着她,柔声说道:“你理解便好,本王这么和你说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王爷但说无妨。”孙笑书答道。
林君炎说:“家中的事务本是管家代理,如今你身为正妃,便要从管家那里接过事务。还有,我那个儿子,名叫林辰,只是跟着乳母,如今希望你能照顾他长大。”
“好的,”孙笑书答道,意思就是让她当个理家保姆呗,也行,就当在王府里打工了,“那是否要接到臣妾的院子里来?”
“嗯,也许有些辛苦,但......”林君炎显得有些为难的说道。
孙笑书摇了摇头,说:“为王爷分担是臣妾的福分,况且臣妾还是晨哥儿的嫡母,照顾他是理所应当的。”
林君炎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你能这样想是好的,本王接下来政务繁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你便......”
“王爷日理万机,臣妾这等只能为王爷顾好家,解决您的后顾之忧。”孙笑书说道,她的脸部有些僵硬,这辈子难道都要和林君炎这样说话吗,好累啊。
林君炎也只是嗯了一声,便转头继续睡了。孙笑书见状也闭眼睡去,心中长舒一口气,心想着以后抱着一个奶娃子过日子也不错。他才四岁啊,这么小没了妈妈......上一世,她和宁风还未来得及要孩子,她也没带孩子的经验。该怎么带呢?万一他不听话怎么办?问题越想越多,孙笑书的眼皮也跟着又重了起来,耷拉着睡着了。
听见旁人均匀的呼吸声后,林君炎睁开了眼睛又看向孙笑书,他刚才似乎看见了这丫头在确认他那方面不行后眼中的庆幸。看来,这丫头估计也不是真心喜欢这门亲事的。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林君炎摇了摇头,。林君炎向孙笑书“坦白”他那方面“不行”有些降低了尊严,但是也无所谓了,尊不尊严也不需要别人来体现。林君炎转而继续淡定的睡了,接下来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林云中的出现便是这场斗争中的转折点,不好好养精蓄锐,怎么能对付他以及他背后那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千年老狐狸呢?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君炎已经走了,周边的丫鬟婆子都将一切洗漱准备好了。吴嬷嬷凑上刚坐起身的孙笑书说道:“王妃,大公子已经在偏房等候了。”
迷迷糊糊的脑袋里也慢慢想起了今早上林君炎说的要她照顾王府里的唯一血脉,大公子林辰。于是赶紧洗漱穿戴完毕,收拾得干干净净,去看那大公子林辰了。
偏方离正房大概有三十步的距离,短短一段距离的时间,林君炎派给她的一名丫鬟简单的把关于林辰的信息说给了她听。
“大公子娘亲很早就去了,王爷平时也不爱待在府上,只有一个三十几的乳娘带着他。大公子继承了王爷以前俊美的外貌,但就是有些呆愣......”丫鬟细声说道。
孙笑书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看了丫鬟一眼。那丫鬟也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见状立马闭嘴。
孙笑书不再看她,走近偏房,只见一个穿着华丽,但是神色确实有些呆滞的孩子坐在一张小椅子上。
“大公子,您母妃来看你来了。”他身边的乳娘曲氏站在一旁恭敬的说道。
男孩闻言瞬间,一抹惊恐的眼神望向一脸带笑的孙笑书身体不由自主的缩了缩。孙笑书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和惊讶,上一世,她是学心理学出身,眼前的孩子所做的动作正是婴儿在母亲腹中蜷缩的姿势,意味着需要保护,过度紧张,甚至可以说对面前的人或事物感到恐惧而出现的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他,在害怕我?孙笑书不由的有些诧异,自己这副身体应该长得不吓人。
不过再多的疑虑也是一会儿,孙笑书还是轻柔的走向林辰。她蹲了下来,一双微微温热的手附在了林辰蜷缩成拳状的手上,说:“辰哥儿,你好,我是你的母妃,我叫孙笑书。”
“......”林辰在孙笑书接触他的一瞬间缩了一下,进而有些僵硬的待在原处动也不动,也不回话。
这时身边的丫鬟便开口说道:“大公子,王妃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话音刚落,孙笑书神色一冷,这是什么丫鬟?可就在刚想回身训斥那个丫鬟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了站在林辰身后乳母的眼色,心中一凛,转口说道:“辰哥儿还小,还是府中的大公子,也由不得他人嚼舌根。”
丫鬟闻言赶紧恕罪,身后的乳母仍是一副慈母一样的表情,看着林辰。
孙笑书见状更是心知肚明了,于是便不理会他们,对着林辰说道:“辰哥儿,以后呢你就住在这儿了,有我带着你好不好?”
林辰圆圆大大的眼睛其实早已浸满泪水,可就还是不说话。此时,曲氏蹲下身子像是对待自己儿子一样给林辰抹泪:“大公子别伤心了,乳母年纪也到出府的时候了,王妃体恤奴婢,会给一个好去处的。”
这下孙笑书有些听懂了,原来如此。这曲氏,打的是这种如意算盘啊。身后的吴嬷嬷看孙笑书没有反应,便上前说道:“曲氏,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挤开王妃,怎的?你还是大公子的娘亲不成?”
曲氏闻言顿时泪流满面,说道:“吴嬷嬷,您老误会了,奴婢怎敢夸大自己的身份呢?只是怕大公子突然换人照顾不习惯而已。奴婢照顾大公子也有四年了,您怎么......”
孙笑书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都有些头疼了,自己宅斗技能为零,以前和别人有矛盾的时候呢,都是以忍让为主的,现在这明显是给她下套,她要怎么做呢?
也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摆出王妃的身份的时候,一直忍着不说话的林辰拉了拉她的手细声细语糯糯地说道:“我饿了......”
被曲氏那么一哭弄得尴尬严肃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孙笑书颇觉得好笑,便笑出声来,问他:“辰哥儿想吃什么?”
林辰这时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睛说道:“什么都吃......”
孙笑书当他不挑食,便说道:“母妃这里有个小厨房,应该是能烧个饭菜给你吃,辰哥儿先去主房里收拾干净顺便洗个手,然后等母妃去做饭好了再吃好么?”
林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由着孙笑书拉着他出去了。
“大公子,别吃生冷的东西,天冷了,容易拉肚子!”曲氏竟在身后喊了起来。
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了,孙笑书颇有深意的回头看了看曲氏一眼,吴嬷嬷心中恨不得掀了曲氏一层皮。
反观曲氏,看着孙笑书,竟也不畏惧,只是咬着牙装着可怜。
孙笑书温和却不是威严的说道:“曲氏你照顾辰哥儿这么久是知道些习惯,今晚用完膳后,你到主厅默写下来辰哥儿的生活习惯,也免得以后我照顾他出了差错。嗯?”
曲氏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孙笑书已经拉着林辰出了偏房。那个丫鬟也改之前在孙笑书身前细声细语的样子,有些恶狠狠地讥笑道:“别以为你照顾几年大公子就是府里的主人了,你还不是和我们丫鬟一样?还冲我使眼色?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第七、慈母念儿
小厨房中没有很多食材,孙笑书简单炒了个蛋炒饭,本以为林辰这样的皇家公子会不屑一顾,还有点后悔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了,可没想到,林辰却一言不发的将整盘蛋炒饭全吃了。 吃完的时候抹了抹嘴,意外的打了个嗝。
“呃......”林辰立马不好意思的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怯生生的看着孙笑书。
孙笑书楞了一下,不禁笑道:“我们辰哥儿真是小猴子被火烧,着急了,没人和你抢,你慢着吃啊。”
林辰更加不好意思的快把头埋在了胸前,孙笑书命人将盘子收走,又命碧玉拿来绢帕亲手擦拭干净林辰微微沾有油光的嘴角说道:“辰哥儿吃完了就去院子里走走,饭后走一段时间会对消化,但是别急,慢慢走啊。”
林辰看着孙笑书一动不动,孙笑书还以为他不愿意走,便耐下性子说道:“辰哥儿,散步呢既可以助于消化,又有益身心。而且王府院子那么大,种着花花草草,现在中午的太阳已经熄得差不多了,正是落日余晖映红花,娟蝶细蜜惹清风。你不去看看的话,太可惜了哦。”孙笑书耐心的劝他,其实自己刚才在旁也吃了一些糕点,古代的糕点分量十足,吃了几个便也腹胀,她也很想散散步消食。
林辰看似犹豫了一番,说道:“那母妃可以陪儿臣散步走走吗?”
孙笑书笑着点点头,说道:“那辰哥儿就和母妃一起一起去散步,散完步再回来。”
“好,”林辰点头说道,可是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可是母妃我......”
本来听见林辰答应,正要吩咐碧玉去将披风备好,毕竟要是散步到夜晚风凉可不行。听见林辰的话,她又转身问道,“怎么了?”
林辰看着她又摇了摇头,没说出来,只是拉着她的衣袖不放。孙笑书没多想,也只是当他是小孩子第一次见生人怕生而已。猛地觉得古代这种世家的小朋友真是可怜,过得好好的,突然多了个娘出来,是她还好,她至少不会亏待林辰,若是其他人就......
思及此,孙笑书反手牵过林辰的手,便在王府的后院中散起步来。
王府格局简单,主客堂居中,王爷所办公的呼和院在主厅正后方,她所住的香椿园在王府西北角,而两位至今未曾露面的小妾住在东北角的家庙院,其余下人住所还有客人所居住院落迎客居分别安排在西南角和东南角。香椿园和家庙院中间大约五百平方米院落,又一汪池水名为沛湖池,沛湖池上种着荷花,此时正是含苞待放的样子。各个院落,除了王爷的呼和院之外都有连廊连着,行走方便。
于是,孙笑书就带着林辰在连廊上走着,时而停下说说风景,时而拍拍林辰的小手,叨叨着一些民间故事,不知不觉便是夕阳西下。
“好了辰哥儿,天色都那么暗了,晚上不宜吃多,你随母妃回房用些糕点。”孙笑书停下脚步看着林辰说道,“等到吃完了再墙角站小半个时辰,再去洗漱,接着母妃给你讲故事好么?”
林辰其实不解,他并不明白孙笑书的做法,此时的他有些不安,但是还是应声答下,随着孙笑书回了香椿园。
“这是什么?”回到香椿园,吩咐碧玉去让厨房准备膳食糕点后,孙笑书发现码在桌案上整整齐齐的账本问道。
吴嬷嬷说道:“就在刚才,赵管家将账本送来,说是,王爷吩咐道,之后就由王妃管家。”
“我管家?”孙笑书不禁有些头疼了,别说是管家了,就连算账她也是头疼不已的,这也是当初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死活不愿意听从老爸去学会计专业的原因了。让她看账本,她宁愿抱着《焦虑症患者的四十个病例》看上一整天。
可账本摆在眼前,总不能撒娇耍赖不管家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个时辰之后......
“我的天啊.......”孙笑书为了维持自己端庄的形象,只能强忍着要一股脑将账本推翻在地的冲动合上了最后一本账本。她看完之后大致了解了王府的大小事务,外面的铺子以及前前后后二十多个下人的名字,累得她真想大字趴在床上。
吴嬷嬷体贴的端上了一杯温茶,说道:“王妃,您也看了两个时辰了,喝杯温茶休息一会儿。”
“谢谢你,吴嬷嬷。”孙笑书向吴嬷嬷微微一笑,接过了茶,喝了下去。登时觉得通体舒畅,全身都暖洋洋的。
“这是什么茶啊?”孙笑书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陈国公府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可口的茶,按道理说,她这么怕苦味的人原是不喜欢喝茶的,可这茶苦的很有韵味,微微涩苦过后竟是回春一般的甘甜。
吴嬷嬷笑脸盈盈的说道:“大约在半个时辰以前,王爷回来了。他啊,见您认真的看账本,便让他旁边的侍卫去拿了这茶过来说是给王妃解除疲劳的。”
孙笑书觉得有些意外了,这茶是林君炎特地给她的?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啊.....
“那王爷呢?”孙笑书问道。
吴嬷嬷说:“王爷看王妃实在是太认真了,便也不打扰,去了书房。”
孙笑书点了点头,也是,自己看书认真起来几乎是察觉不见旁人的,也难怪自己没看见林君炎进来。
慢慢饮完茶之后 ,她看看天,月亮早已高高挂起。古代的天空就是明澈,月光后面仿佛就是深不见底的迷幻。孙笑书看着手中只剩少许茶水的茶杯觉得,今晚估计是她来到古代后最充实的一晚了吧,感觉真好。
“去给我准备洗漱,我也要睡了。”孙笑书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按了按眉心,决定明天再看这些东西,睡一觉再说。
“是,王妃。”吴嬷嬷笑着应道,虽说她觉得王爷的外貌多少太普通了一些,有些配不上小姐,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姐嫁到了王府,唯一的依仗就是王爷了。昨夜没见红本就让她担心,是不是王爷不喜欢小姐,可今天王爷还主动给小姐送茶,这是好的开始啊!吴嬷嬷美滋滋的想着,下去吩咐准备洗澡水和洗漱的用具了。
孙笑书站起了身,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去看林辰睡了没。这个古代小朋友今天表现的很懂事,不吵不闹,甚至有时候她都能感觉到这孩子在察言观色,这样的情况让她颇为心疼。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天真浪漫,童言无忌,但是这孩子似乎说话做事一直看着她来,以前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心想到此,孙笑书便朝林辰的卧室走去,只见里面依旧灯火明亮,小小的林辰裹着被子正正的立在床边。夜晚微凉的气息让他还是有些哆嗦,但是似乎是不肯睡的样子。碧玉在一旁似乎和他在说什么,可林辰摇了摇头,继续保持原样不动。
“辰哥儿怎么还不睡啊,都这么晚了。”现在算起来,都已经是夜晚的十一二点了,林辰这时候不肯睡觉是怎么回事儿呢?
孙笑书走到林辰旁边,示意碧玉出去,她留下来照顾就好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孙笑书和林辰之后,林辰才开口说话:“母妃,儿臣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哦?说罢,是什么?”孙笑书觉得微微有些意外,刚才她就觉得林辰这么晚不睡是不是有什么事和她说,原来是有要求提。本觉得第一天就这样有些不好,但是孙笑书还是耐下性子蹲下来问他。
“那个.......那个.......我,”林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怯生生的说,“母妃今天说要给儿臣讲故事,儿臣不肯睡,想等母妃讲了故事再睡。”
孙笑书有些呆了,她本以为他会提让乳母曲氏来照顾他,但是没想到是这个要求。想了想今天确实和他说过要讲故事,于是便伸手抚上林辰的小脸儿说道:“好,是母妃看账本疏忽了,以后母妃一定记得我们的约定。”
林辰似乎是感觉意外孙笑书的回答,下意识的问道:“真的吗?”
孙笑书笑了,伸出右手小指说道:“呐,咱们拉钩,以后要是谁忘记约定就是小狗。”
林辰有些迷惘,问道:“什么是拉钩?”
孙笑书噎到了,随即解释道:“拉钩就是定下约定,双方都不能反悔。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不对?男子汉不可以违反自己所立下的约定哦。同样,母妃巾帼不让须眉,也不会违反约定的,来,把右手小指伸出来,母妃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好么?”
林辰伸出了右手小指,孙笑书顺势也用小指勾住了他,说道:“拉钩上下,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林辰也学着说道:“拉钩上下,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聪明!”孙笑书笑着刮了一下林辰的鼻梁,然后再摸了摸他的头说道。
林辰也楞了,随即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甜美的笑容,孙笑书心道,这才是孩子的样子嘛。随后,拉着林辰倒床上,给他随便挑了一个《大海的女儿》,哄了他入睡。
第八、回门
三日后,便是回门日子,陈国公府大早上就张灯结彩的布置起来。
陈老太君带上翠玉抹额,让卢氏张罗着宴席。陈国荣和陈国栋因公事未能归家,而大郎陈琦山与三郎陈琦兆均从国子监提前回家,未出阁的陈芙蓉和陈巧嫣打扮俏丽,在后院抄手走廊上窃窃私语,说说笑笑,刚好遇见回家的大郎陈琦山。
“哎?大哥,怎么不见二哥回来?”陈芙蓉有些疑惑,爹爹和二叔因为公事前天便离开了京都,但北大营就在城北郊区,这回不回来,是不是有些折损六王爷的面子吧。
陈琦山挑了挑眉,说道:“那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报了彪骑营,现在在北大营里疯了似的训练。昨天我使阿福去唤他,竟将人轰了回来。切,等他回来看我不揍扁他!”
陈巧嫣不禁一笑,说道:“大哥忽略了一点呢,你是国子监文试第三,二哥是武试第一,加上他要从北大营回来,功力肯定不同寻常,大哥哪里是是他的对手。”
陈琦山是个很自负的人,平时要是别人这么说,估计会挨他一顿胖揍。但是陈巧嫣不同,陈琦山对陈巧嫣那宛若明月一般风华无限的容貌痴迷不已。若不是陈巧嫣是他的庶妹子,早就将她占为己有了。想到此,陈琦山打了个激灵,便不敢看陈巧嫣,悻悻然撇嘴道:“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陈芙蓉笑道:“大哥别不相信巧嫣说的话,巧嫣可是最了解二弟的人呢。”陈芙蓉虽说脾气暴躁,加之性格乖张,但有一点,就是察言观色。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她早就知道自家大哥对陈巧嫣的莫名暧昧,也知道陈巧嫣很关心甚为堂哥的二郎陈琦至。而她对陈巧嫣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所以她很乐意搅混这潭水。
“哼......”陈琦山当然不会傻到看不出来陈芙蓉在挑拨他和二弟的关系,只不过自家亲妹子,这样闺房闹闹就罢了,他也懒得计较。再说了,就算计较了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和陈巧嫣在一起吗?
“大哥,大姐,二姐!”六岁的陈琦兆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张娃娃脸张着大大的笑容叫道。
“哎哟,我家小弟弟回来了!”陈芙蓉最喜欢这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弟弟,自幼聪慧,善解人意。她蹲下来,伸手轻轻掐起了陈琦兆的软肉说道,“怎么那么晚回来?”
陈琦兆笑着说:“刘先生让我画一幅山居图给他,我就多留了一会儿。”
陈巧嫣也蹲了下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兆哥儿这么厉害,刘先生可是不轻易欣赏别人的画作的,你肯定是得到了刘先生莫大的肯定了。”
陈琦山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一刻钟宴席就开了,估计六王爷他们也已经到了。怎么,你们不打算去看看我们出嫁的三妹吗?”
“三妹?哪来的三妹,大哥莫不是记错了。她就是个外人,你不懂么?”陈芙蓉继续揉搓陈琦兆的脸说道,她可从来没有承认这个落魄户的“妹妹”哟。
“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三妹如今嫁给六王爷,就贵为六王妃。按品阶,要比我们高上不少,我们见她是要行跪拜礼的。可在这三妹的身份看,若是免了我们的跪拜礼这等繁文缛节,那便是对我们的恩赐了。”陈巧嫣站了起来说道,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冲着陈琦山说道,“大哥,我们走吧,祖母估计等久了。”
陈琦山欣赏的看了陈巧嫣一眼,嗯了一声,便偕同陈琦兆一同前往大厅。陈巧嫣看着陈芙蓉友善的笑了笑,说:“姐姐,听说娘亲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再不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芙蓉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同她前往大厅。
傍晚的鼎声响起,钟鸣环绕整个陈国公府院落的上空。一声通报“六王爷,六王妃到!”,在大院门里站着的众人神经紧绷,看向门口。陈琦兆瞪大了无辜的双眼看向外面,本来在低语的陈芙蓉两姐妹也安静了下来。
通报声落下半天,都未见人。陈芙蓉不禁嘟囔了一句:“多大的架子,回个门这么摆谱儿!”不就是个落魄王爷嘛!
“芙蓉不许胡闹!”卢氏低声训斥了陈芙蓉,现在六王爷虽说处在刀刃上,随时可能会被找个由头除掉。但,作为王爷,处罚一个小小的贵女,甚至重罚一个门庭,还是易如反掌的。她可没有旁人这么乐观的以为这个六王爷就这么坐以待毙,什么暗卫的可能都有布置。若是在这个风口浪尖的节骨眼上被那个六王爷抓到什么把柄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陈芙蓉砸吧了一下嘴,不出声儿了。
而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陈巧嫣此时却像是出了神一样,紧盯着地上的一块砖不放,她是在想刚才在抄手走廊上听陈芙蓉八卦的事情。
陈芙蓉说:“听说那个六王爷迟早都要被皇上处置了,你说,这孙笑书为什么还要嫁过去。”
“不知道,自从三年多前中秋节,她娘病逝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想的。”陈巧嫣当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陈芙蓉不觉,继续自言自语:“你也知道六王爷五年多前多么俊美无比,当年他可是风光无限,京城谁不想嫁给他。可一去北漠边境打仗归来,成了残废,还毁了容。好不容易腿伤治好了,结果据说武功还废了。丢了一身武功不说,连实权也莫名其妙被剥夺。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实权,没有武功,性格怪异的丑八怪而已......等会你看孙笑书回来绝对一脸苦相!”
陈巧嫣当时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当做回应。若说五年多前,六王爷林君炎是全京城未婚女子心仪的对象,她又何尝不是?当年出城送北伐军的时候,马上的惊鸿一瞥,让她铭记终生。只是自己一介小小的庶女,始终不敢去争取这份姻缘。但她得不到的,她也不想别人得到。五年前林君炎容颜被毁的时候,她其实有些庆幸。接到圣旨的那天,说半年内要与他联姻的时候,她又兴奋了很久。但,却被孙笑书抢去,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六王妃便是孙笑书那人了!
但是,林君炎现在是众矢之的,嫁过去并不是什么好事。为自己年少时期懵懂的爱恋看,确实遗憾。但是为了前途,以她陈巧嫣艳冠京城的容貌,一个贵妃位绰绰有余,皇上林君则是林君炎的哥哥,也算是个替代吧。
陈巧嫣想着,门口的家丁率先跪地喊道:“六王爷六王妃驾到!”
一声下,众人跪地行礼。
陈巧嫣只得跟着跪地,余光只能看到来人的小腿,还是那流畅的曲线,稳实的步伐。心中“咕咚”一声,强烈的跳动了一下,心中不禁暗骂,自己如今还不知道收心。
“老身协陈国公府上下,迎接六王爷!六王妃!”陈国荣陈国栋不在,陈老太君便代替说了迎接词。只听见一个宛若古筝低音弦的声音响起,说道:“陈老太君请起,您是长辈,笑书嫁与本王,本王便是您的孙女婿,这等大礼可受不起。”
还是那个声音,莫名的撩动心弦,使人脸红心跳。
“众人平身!”林君炎将陈老太君扶起来,便说。
陈巧嫣迫不及待抬起身子望向她盼了很久的那个人,却见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他怎么会是......”若不是陈巧嫣连年锻炼自己自控力,恐怕都要说出声了。她原先也听说,有个北漠神医帮他换了张脸,但这张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祖母,孙女回来看您了!”孙笑书张着笑脸,冲着陈老太君热络的说话,倒是着实把陈老太君吓到了,似乎他们之前不是很熟。
而孙笑书自己都快累死了,刚刚从要晕死人的马车下来,要受彩礼,加上还要做样子给围观的百姓看,自己这张脸都要笑抽筋了。面对这个老太太,实在没有话说。她看向林君炎,却看见他正看着别处。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同样看过来的,是那个传说中京城第一大美人的二姐陈巧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