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运杰 | 穿越(小小说)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淅淅沥沥地让人心烦。不过，这对于忙于挣钱的阿三来说倒是个好事。可是那天下午，阿三被厂长解雇了，说是企业要转型升级，他只好结账走人。

第二天上午，阿三打着雨伞，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就往劳动力市场赶。

城里的街道到处是雨水，地上的窨井盖张开着阴森的大口，在不停地冒着黑臭的污水；有很多人围着窨井盖在努力地干着活；新桥的下面有几辆小汽车被水浸泡着，臭水在它们周边打着旋涡……越往城里走水流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深。阿三就下了车，卷起裤管走在花花绿绿的大街上。

劳动力市场他已来过好多次，轻车熟路。阿三印象最深的是泥水匠老乡对他说的话，说自己是个泥水匠，怎么就成人才了？不曾想，却没看见大大的人才市场旁边劳动力市场的小牌牌。阿三想起这事，嘴角上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过了一长溜的公检法三座大楼，阿三终于看到了人才市场大厦，心情也随之大好，便感到肚子一阵一阵地“红”，才想起自己竞忘了吃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阿三加快着脚步，一只手攥紧着口袋里的零钱，一双失眠无神的眼迅速地找寻着周边的地摊小吃。可是，他并没看到往日的熙熙攘攘；再走近些，却还是空旷无人。阿三一阵恐慌，揣在口袋里的手攥得更紧了，似乎要把钢镚挤出水来。

“哎——找工作？疏通下水管道的活干不干？”耳边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干，干！”阿三未及照面便连声答应。他见瓮声瓮气的老板肥头大耳，一脸弥勒相，便问道：“工资多少？”

“工资好说！比以前的每天增加50块。”肥头大耳怕他不信，又补充道，“你给我找来一个粗工，奖励你50块。”

“泥水师傅要不要？”阿三又问。

“要！你找来一个每天便给你加10块！下午吃过午饭就来，到三天门路通桶神器公司报到。”肥头大耳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一盒名片，娴熟地取出了其中的一张。阿三接过名片看了看，然后把它捂进怀里。

在回家的路上，阿三高兴地哼着小曲，他觉得满大街的花花绿绿漂亮极了。

刚到家门口，却见泥水匠在屋檐下避雨。阿三把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并把那张名片递给他。泥水匠诧异道：“巧了！我做工的那家被政府关停了，今天一大早也是这个老板找的我，叫我找个粗工，于是我便来找你。”

老乡久未见面，泥水匠便拽着阿三去吃饭馆。阿三也不客气，便一边走一边向泥水匠请教疏通下水管的道道。泥水匠说，你没看见满街的花花绿绿吗？那都是胖老板叫人张贴的公司的简介、工具销售和招工的广告，哪还用得着什么道道！听了泥水匠的话，阿三便搁下了心里的石头。

吃过饭后，两人蹚着水找到了通桶神器公司。泥水匠被安排在上面做师傅的活，阿三因为个子小被安排下窨井，用手提式自助气压通桶神器去疏通管道。

阿三二话不说就脱去了上衣下裤，往井里钻。不多久，随着最后一波臭泥水被激出出水口，阿三赶紧从臭水管里爬了出来。可是他的眼前并不是预定中的城市街景，而是一个像他老家大山里的防空洞。阿三借着隐隐约约的光亮好奇地观察着，通道的中间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沟，湍急的水正在静静地流着；通道两侧有各约半米宽的人行道；两侧洞壁都用大块老旧方石堆砌而成，方石上错落有致地铺设着各种管道和电缆。阿三觉得似曾见过，对了，是什么恐龙呀、河怪啊在下水道里跑步的那种恐怖片。

阿三越看四周的构造越觉得像恐怖片中的场景！于是他急忙朝着光亮的方向跑。谢天谢地！他终于跑到了一个窨井盖的下方。他见到井壁上有一块写着满是洋文的碑，只认识碑上的“1847”和边上模糊不清的“阿三”两个字。阿三便更加惊悚起来。他颤抖着双腿，举起双手努力地把窨井盖推开，连滚带爬地出了窨井口。

阿三仰面朝天躺着，任凭天上的倾盆大雨往身上砸。他想让大雨冲洗一下身上的臭污泥，于是他又翻身冲背，雨却突然停了。“这鬼天气！”他一边骂着一边又翻过身来。但他马上意识到，天还下着大雨，只是有一群人在为他撑着伞，这群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阿三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他们一个个都长得金发碧眼；再看看四周，街道两侧都是些他不认识的洋文和洋人……

见鬼了！阿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里便重重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疼！他心里一惊：“我穿越了！”他想起身，却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摁着送上了一辆救护车……

大雨中，救护车呼啸着；车里，阿三在暗自庆幸：“见人总比见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