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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异闻故事:修真(三)

2022-02-07 16:08:52

洪道本目光扫过,见这茅屋内摆设极为简陋,正中一几,地下铺着面竹席,连床被褥都没有。主宾二人席地而坐,洪道本先报了自己姓名,又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儒生道:“在下姓薛,名微,九江人氏。”洪道本听这名字普普通通,自己也未曾听说过,久仰二字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拱拱手道:“幸会,幸会。日间巧遇令高徒,言道我这怪疾唯有先生可治,想来先生医术如神,定能救我于水火中。”言毕又拜了一拜。薛微摆手道:“我那徒儿言过其实,也不见得。还请先生将病症先说与我听,方能对症下药。”洪道本当下便将所患病状一一叙说,待得说完,却见那薛微轻皱双眉,面上神色颇为肃穆,久久不发一言。洪道本心中颇为忐忑,暗道莫非我得了绝症不成,正待发问,忽见薛微伸出左手,在自己额头,人中,小腹轻轻按捺数下。洪道本大是奇怪,往日那些大夫给自己瞧病时莫不是搭脉看舌,这薛先生倒是大不相同,只怕是有些真本事的。待薛微按毕,忽“咦”了一声,似乎颇感意外。

    洪道本心中愈发不安,急忙问道:“如何?”薛微缓缓道:“此症恐非病所致,乃是术。”洪道本击掌大声道:“令高徒也是这么说的!”薛微“哦”了一声,道:“我这徒儿倒也有点见识,只是他不知这其中的凶险处,故此才让你来找我。”又道:“若我所料不错,你中的乃是三尸焚魄符,此术本是我修真之人所练,原本是用于去除体内的三尸神,早日得成大道,但须得修道二十年上方能练习,若是擅用于凡人,则会腹轮烦满,肝枯心焦,意志不升,所思不得。如不解符,必似跗骨之蛆,终身当受其荼毒。”这番话只将洪道本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生怕自己小命不保,急忙跪下乞求道:“先生救我,先生救我!”薛微道:“只是不知你如何中了这符咒,须得如实道来,半分也不可隐瞒。”洪道本当即将在谢公子府上饮酒得罪了苟道士之事原本道来。薛微听罢面色微变,又问了那苟道士容貌,低头片刻沉吟不语。洪道本心忧如焚,只不住的叩头。

    片刻又听薛微徐徐道:“你有所不知,说起来这苟先生倒也与我有些渊源,此人与我原是同道,当初皆在龙虎山修行。他少时嗜酒,其父屡次劝诫而不听,一怒之下便将其逐出家门,至龙虎山因机缘巧合拜在天师门下为徒,潜心修行日渐精进。待得十余年老父故去,他却心中怨恨,不愿回去尽孝,天师一怒之下将他逐出门外,自此他便挟术游于江湖。此人心胸极为狭隘,你在大堂广众之下羞辱了他,他如何肯放过你。虽说你言语刻薄有错在先,只是用这般狠辣手段,未免也太过了些。”洪道本听得冷汗涔涔衣衫湿透,心中懊悔万分,当初实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招致此大祸。急忙叩头道:“在下知错了,在下知错了。”薛微轻叹一声,向他看了片刻,道:“你起来吧。念你悔过心诚,我便替你拔去这符咒。”洪道本闻听大喜,忙不迭的道谢。

    薛微命他与自己相对而坐,叮嘱道:“待会儿若有异状,你万不可惊慌,只需坐定,莫要妄动,否则将前功尽弃。”洪道本拍拍胸口道:“先生放心,就算天上下刀子,我都动也不动。”薛微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伸手在怀中摸出一包朱砂,放在一个破土碗里用水化了,命洪道本脱去上衣,用右手手指蘸着朱砂在他胸脯上写了一道咒文,龙蛇飞舞蜿蜒连绵,接着伸出拇指,食指,中指,搭在他胸前,双目微闭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语音将落,洪道本便觉胸口内犹如万马奔腾般,一团热火左冲右突终不得出,烦恶之状不可言说,浑身无比难受几欲晕倒。薛微三指忽向上提,那一团热气随之腾腾而上,自胸至喉,跃跃欲喷。

     此时忽听薛微诧喝一声道:“出!”洪道本不由自主将嘴张开,瞬间先后吐出三个如鸡蛋大小的火球来。这三个火球颜色各异,分为赤,蓝,紫三色,光彩炫目夺人心神,兀自在空中互相绕着滴溜溜的转个不停。薛微举起右臂,掌心摊开,又道一声:“来!”那三个火球似懂人言,齐齐缓飞至掌心。洪道本只觉胸口烦恶尽去,全身说不出的畅快,又见薛微五指虚握,三个火球越飞越低越飞越慢,逐渐没入掌中不见了,他也不知这符咒到底拔没拔出,一时屏息静气不敢出声。过了片刻,薛微睁开双眼,长出一口气,道:“总算是不辱使命。”洪道本闻听大喜若狂,跪在地下不住叩首,随即从身上摸出一张百两银票,言道自己来得急未曾多带,等回去之后再来重谢。薛微将他扶起,对他道:“这等铜臭之物我要之何用,只盼你将来能清心净口,如此便少了许多祸患。”洪道本点头不已,心道这薛先生既然不要钱,待回去之后必要备上米面菜油再来相谢,总不成他连这些也不用,除非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不,说不得他就是神仙。心中盘算已定,当下便起身告辞。

     薛微将他亲送至门外,临别之际对他叮嘱道:“这三尸焚魄符虽说已被我拔出,但需七日才能炼化,这七日中我当在此静心打坐,你回去之后,切不可与人提起此事,也不得泄露我踪迹,待七日后,我用这炼化后的符水再与你配一剂药,用后当保无虞。”洪道本谨记在心,又致谢再三方才翻身上马扬鞭而回。待到了家中,他也不说今日之事,只道寻了个名医已将病治好了,全家上下闻听莫不欣喜。第二日早间他便去了府衙,这段时间公文积累甚多,府令大人虽找了旁的师爷相替,终究不如他手脚麻利,因此正在心焦,此际见他无恙归来,也是心头大喜。洪道本早出晚归一连忙了五日,堪堪才将手头所有文书一一处理完毕。他向府令大人交过差,刚刚踏进家门便见一人长身玉立站在院内正在赏花,一见他便笑道:“洪兄别来无恙?”洪道本看去,却是谢公子来了,心中不由暗叫惭愧,只因自己有病期间谢公子均派家奴时时前来探望,本待痊愈后再去拜谢,不成想一忙就忘了,怎的今天谢公子却亲自来了。

     他急忙请谢公子在太师椅中坐下,道:“洪某何德何能,有劳公子挂念。这数日间每日都在府衙穷忙,直到现今才忙毕,本想明日便上门拜访,不想公子今日却亲自登门,着实让洪某好生过意不去。”谢公子摇摇头道:“洪兄何必多礼?前些日子你在我府上大醉,我听得下人回报说你自此后身体一直不适,心中也颇为担忧。今日专程探视,却不知洪兄去了府衙,此际再见洪兄精神饱满身强体健,想必是康复无恙了?”原来这谢公子三日前宴请苟道士,席间闲谈之时又为洪道本说了几句情,不料苟道士并不以为然,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言下之意是要让洪道本自己来求他。谢公子见多说无益,只得打住,心中盘算须得自己亲自来洪家,将苟道士之意告知于他才是。不想一见洪道本却哪有半分病人的模样,心里倒也有些意外,暗自思道那苟道士莫非也是言过其实了?

     洪道本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当下回道:“在下自上次醉酒之后便患了怪疾,所幸得遇名医妙手回春,也是在下的造化啊。”谢公子“哦”了一声,问道:“却不知是当地哪位名医?”洪道本不欲实说,只道:“是个游医,也不曾问姓名。”谢公子笑道:“是么?如此说来也是洪兄的福分,看来江湖之中卧虎藏龙,高人着实不少啊。”两人又聊了几句,洪道本便请谢公子留下用饭,谢公子摇摇手道:“今日就算了,那苟先生还在府中等着我哪。”洪道本听得“苟先生”三字不由面色微变,道:“他还没走么?”谢公子道:“他每隔三两日便给我变戏法,好看的紧,我怎舍得让他走。对了,如今你已康复,明日我便在府中设宴,请你看戏法可好?”洪道本正色道:“恕我直言,这苟道士只怕来路不正,公子还需当心才是。”谢公子笑道:“我知洪兄与他有小小间隙,因此便欲趁机做个和事老,洪兄也不必斤斤计较才是。”洪道本心中对这道士虽恨之入骨却始终颇为忌惮,当下便找个托辞拒绝了。

      谢公子也不欲强求,寒暄数句起身回府去了,恰好遇到苟道士正抱着两个美姬在花园中饮酒。谢公子见状不由戏笑道:“都说你们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怎的道长你却左拥右抱,日日香艳?”苟道士哈哈一笑,道:“修道之人无非是想登极乐界罢了,可此际贫道便在极乐界中,这道不修也罢。来来来,待贫道今晚授予您一个御女之术,保证您也登上极乐之界。”谢公子摆摆手道:“我可没有先生这么好的兴致。”当即坐下与他饮了起来。几杯酒下肚,苟道士便问他刚才去何处了,谢公子故作漫不经心道:“今日我专程去了洪师爷府上。”苟道士听罢怪笑道:“却不知那洪师爷能起床了么?”谢公子道:“不瞒你说,今日我去他家,本待劝他来给你陪个不是,不想一见却发现他神采奕奕,精神百倍,哪有半分病状?”苟道士听罢面色骤变,惊道:“绝非可能,莫不是您看错了?”

      谢公子道:“他都去府衙忙了好几天了,若非我亲眼所见,也实难相信。”一边说一边暗暗留意苟道士的神色。只见苟道士一杯酒已到唇边,迟迟不能饮下,沉思半饷道:“公子可问起他是如何痊愈的么?”谢公子便将洪道本之言转述了一遍。苟道士听罢凝神思索片刻,将酒一饮而尽,干笑道:“不知此地还有医术如此精通之人,倒让我有些吃惊。”谢公子心中倒也明了几分,当下也不说破,趁着酒意便请他再变个法术。苟道士推脱道:“今日酒多饮了几杯,有些疲惫了,公子休要着急,等过几日再说罢。”言毕便起身告辞回房去了。谢公子大为扫兴,怔了片刻也只好回房歇息,心中却道这苟先生被洪道本坏了心情,待得明日自己便去求他传几个法术才是,若是自己学会了岂不更好,既然洪道本说过他来路不正,留他在府中久了怕也生祸患。心中主意打定,待得天明起床,他便去找苟道士,不想侍姬道苟先生吩咐说他要在房中闭门打坐,一天未出,到了第二日也是如此,等到了第三日一早,谢公子再去看时,却听侍姬说苟道士一早便出了门,也未说要去何处,只道晚间才能回来。谢公子摇摇头,心中大是奇怪。

 

       却说洪道本在家中暗自盘算,今日已过七日,薛先生曾说让我去取药,须当做好准备才是。再想那薛先生又不要银钱,当即吩咐下去,让家人买了五斤上好的大佛龙井茶叶,并一袋精米,三斤点心驼在马上,待到午时过去,方才出门往城东去了。到了荷花池边,却见薛微坐在茅草棚外的树荫下正在闭目打坐。洪道本也不敢打扰,将马拴好立在一旁等候。不多时便见薛微缓缓睁开双眼,道:“洪先生身体可安好?”洪道本抢上前去,喜道:“全赖您的恩德,总算是除了心腹大患,今日在下是专程登门拜谢的。”薛微站起身来摇摇头道:“你这病只算是除了大大半,尚有一点余根。”从腰畔解下一个寸许长的小葫芦,交给洪道本,对他道:“此即我用七日功力所化却的符水,你当好生保管才是。”洪道本毕恭毕敬的接过,轻轻摇了摇,只觉里面隐隐水声响动,当即小心翼翼放在怀中。

 

      薛微又道:“你且随我进房,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按方抓药,以符水为引,即可永除祸患。”洪道本大喜,口中连连称谢,便欲随他进草棚。不想二人刚转过身,忽听一人在身后道:“我当谁能破我法术,原来是薛师兄。”洪道本闻言大惊,扭头看去,只见池塘岸边立着一人,细眼斜嘴道袍飘飘,面上似笑非笑,却正是自己心中既恨又怕的苟道士。薛微身形顿怔,轻叹一口气,转过身来道:“苟师弟,还是让你寻到了。”苟道士慢慢走至二人面前,先将洪道本看了数眼,对薛微略一躬身道:“薛师兄,数年未见,你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啊,我这三尸焚魄符你居然之用区区七日就炼化了,实在是了不起得很哪。”薛微淡淡道:“不敢。洪先生虽说好逞口舌之利,师弟也算是给了他小小警诫,况且擅用此等符咒也是师门大忌,莫非师弟忘了?”苟道士冷笑一声,道:“师兄恐怕忘了我早已被逐出师门了吧?”薛微闻听默然不语。

 

      洪道本心中怒意勃发,愤愤道:“当日言语间得罪了你,确是我的不是。然则你让我酒席上当众出丑也就够了,何必再使符咒毒害于我?”苟道士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在绍兴府中作师爷,平日必是巧舌如簧目中无人,若不是惩戒一下,恐怕那日在谢府中你就踩到我头上来了。如今你可知谁为米粒,谁是宝珠么?”抬手指着洪道本对薛微道:“似这般碌碌无为的蠢人,又与猪犬蝼蚁何异?师兄替他解符却白白耗了自己的修为,岂非大大不值?”洪道本闻听满面通红怒不可遏,正欲反唇相讥,薛微却拉拉他的衣袖将他拦住,道:“即便是猪犬蝼蚁,也是天生万物,况且修真之人须怀抱慈悲,济世渡人,再说此人已知错了,还请师弟就此罢手,两相为安罢。”

 

      苟道士这几日本没闲着,自听谢公子说后早已想到能替洪道本解符之人必是同门,两日间说是打坐,其实是用个遁身符守在洪道本门口,今日见他备上礼物,心知必来感谢恩人,隧一路追踪至荷花池边,那洪道本凡眼肉胎如何知晓。待一见果然是自己师兄,当初同门修行便略逊一筹,若是近身三丈必被他察觉,索性取了符纸露出真身,此际听罢薛微所言,一时心中踌躇暗自游离不定。洪道本在旁见他不置可否,也道:“这十数日间备受煎熬,我罪也受了,你气也该消了。若是不依,我便要与薛先生到谢公子府上,找他来评个道理。”原来他倒是想拉薛微做个靠山。苟道士知自己修为不如薛微,当初在山上就有些忌惮,本欲做个顺水人情,此际听了洪道本之言却是心中一惊,想那谢公子数日间不住乞求自己教他法术,只因他美姬好酒日日服侍,比自己四处云游餐风露宿强了太多,所以欲长留谢府,故此托辞不传,日间偶尔施几个障眼法,那谢公子便赞叹不已,等过得三两年自己待腻了再走不迟。但若洪道本带薛微去了谢府,万一让谢公子知晓薛微法术高强,自己日后必不受待见,地位岌岌可危,到时将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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