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住着一对小情侣,说笑都肆无忌惮,平常总是听到他们打游戏的声音。过年回来,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打游戏和说笑的声音一下子没有了,再听不到他们讲《王者荣耀》,也没有再互骂“傻叉”。有一天,男生说他要搬走了,两个人已经分手,自己一个人住成本太高。那天晚上,他真的就搬走了,我在楼下遇到他,几个箱子和袋子,正等着司机过来运东西。他告诉我现在搬到公司附近住,每天都可以骑摩拜单车上下班,十五分钟足矣,想想都轻松。之前住在这里是为了女孩儿上班方便,现在想着自己上班方便就好了。
他走的第二天,女孩儿也回来搬东西,我没有遇见她。只是回来的时候,他们屋子的门大开着,屋里凌乱得有些可怜,他们都扔了好多东西,靠枕,床单,衣服还有书,花瓶里甚至还有一些水,大概是插情人节鲜花的吧。这些东西无辜地扔在房间的地板上,两个人似乎都急于要逃脱共同生活的印迹,谁都不屑这些曾经共的物件儿,非要抛下它们以示了断。
他们都是快乐上进的有为青年,男生是橄榄球教练还坚持写作,已经在网络上写了一部长篇玄幻小说。我刚搬过来时特别照应我,告诉我他们都特简单,就是两个傻X。女生大方热情,我们分享了我的巧克力,她家乡的冰糖橙,她们公司发的坚果。有时我学生过来玩儿,她也会过来打招呼,弄得学生对她念念不忘。我不敢告诉我那学生这位姐姐分手之后搬走了,怕小小年纪的孩子也感叹“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保洁公司很快就上门了,阿姨扔掉旧物后,擦擦洗洗锁了门,屋子就等待着新的主人。谁也不知道这房子的历史,谁也不在意这房子曾经的住客,他是单身还是情侣,幸不幸福。搬走的人也会很快忘记自己曾经住的这片地方,我们渴望房子,可是和房子的连接却越来越脆弱。走了就走了,大概很难再想起楼下的那棵桂花树,小区旁边的便利店,反正到处都有桂花树和便利店。改变,忘记,疗伤连时间都不用,换个地方或许就成为一个新的人。
大家不断发生连接,在朋友之外又多了更多的“友”。从饭友,书友,网友,健身之友,室友不一而足,很快建立关系又很快失去联系。在这些友里最好联系的是微信好友最易失联的也是微信好友,因为方便所以更脆弱,“友们”最终变成微信好友里的僵尸友,偶尔在朋友圈里看到人家的状态却再难想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可是我们再也离不开微信,没了微信,大概是要和全世界失联了。
难怪木心的那句“从前日子慢,车马书信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会有那么多拥趸。乡土社会里,我们想念家里的老房子,屋角的老槐树,村口的小石桥,河边的麦田玉米地,土地拴住一切。当人们从土地走向城市,明明是更加密集聚居更加的城市生活,却像极了游牧文明中的“逐水草而居”,我们追逐着工作,追逐着学校而居,和一切发生连接,又和一切保持距离,随时都可转身潇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