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后,《烈日灼心》终于上映,好事难免多磨,这部电影也着实让导演曹保平为之“灼心”。08年在艺术与商业两方面都大获成功的《李米的猜想》,让曹保平成为近年来最先受到关注的“学院派导演”,作为北京电影学院电影文学系副教授,在教课的同时,他一直积极地进行影视剧的创作。
国内还有很多导演与他相同,都来自学院,一边教书育人,一边追逐着自己的“电影梦”。薛晓路、徐浩峰、王竞……尽管他们作品风格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比起其他电影人,多了一份坚持与责任感;尽管现实中,总要面对资金、制度等种种制约,但他们依旧锲而不舍地在艺术与商业之间不断探索新的道路,因而也才有了近年来像《北京遇上西雅图》、《爱情的牙齿》、《万箭穿心》、。
“学院派导演”的电影教学与实践创作,在探索中不断相互影响,逐渐成为一个独特的群体。
六年前的一部《李米的猜想》,让曹保平成为众人所熟知的电影导演,拿到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最佳新导演奖,女主角周迅通过这部电影获得九个最佳女主角奖项,影片票房虽然没有大爆,但口碑还是相当不俗。
其实曹保平拍摄此片时,已有二十年的剧本创作经验。1989年,在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剧作专业毕业后,他便留校任教,讲授电影编剧课程,同时参与电视剧、电影的剧本创作工作,包括《红棉袄红棉裤》、《律师与囚犯》、《十月怀胎》等作品。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是由自己创作的电视剧剧本改编的《绝对情感》,也许很多人还记得这个由刘蓓与袁莉主演的展现姐妹情深的电影。但因为投资人介入过多,曹保平并不将它视作自己的作品。“那不是我的电影,只有我表达的10%、20%,这个电影已经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不承认那是我拍的。”
直到2004年,他终于有机会拍摄自己真正的“处女作”《光荣的愤怒》,但这部剧本扎实、节奏掌控得当的现实主义题材影片却“命途多舛”。先是以有损党的基层支部书记形象的理由,被反复审查六七次都无法通过,过了很长时间,在一位电影创作出身的副局长的帮助下,剧本终于通过了审查。但制作又遇到了问题,由于中国电影审查制度的混乱,尺度问题很难把握,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标准,最后为了通过审查,还是做了很多妥协,包括“和谐”的结局。更不幸的是,电影在完成拍摄准备上映时,却遭遇了没有宣传费的尴尬,在无声无息中公映,票房回报几近全无,曹保平着实“光荣的愤怒着”。
电影作品的成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各个方面的配合,曹保平当然对此了然于胸,所以他没有“愤怒”下去,而是继续寻找着“光荣”。
2008年,他等到了完美的时机,华谊兄弟投资1000万,周迅、邓超、王宝强、张涵予倾力演出,共同创作出一部独特的爱情片。在西班牙放映时,评委们赞叹“这个感动他们的电影不像是中国电影”,因为在他们印象中“中国电影没有这样拍的”。这一次,曹保平得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光荣,《李米的猜想》口碑、票房、奖项齐飞。事实上,曹保平还是有遗憾的。根据华谊的要求,影片有50分钟的素材被删剪掉。他说:“不管是和制度博弈,还是和资本博弈,对一个导演都是必经的过程”。
去年年初的柏林电影节上,获得首个奖项的华语电影是曹保平的《狗十三》。《李米的猜想》成功后,他并没有走上主流导演的道路,而依旧坚持自己的电影创作风格。选择了学生焦华静的毕业作品与非明星演员,完成了这部“描写成长”的电影。与曹保平同时入学的王小帅、路学长、娄烨、管虎、张元已经有了一个集体的名字“第六代”。与他们对个人生命体验的表达有所不同,曹保平并不喜欢局限于此,他不想拍摄所谓的“地下电影”,而更愿意在尝试不同的创作中等待成熟的机会,拍出吸引观众的好看的电影。于是,有了今天的《烈日灼心》。
导演怎么不看镜头?
这部单剧本就打磨了三年的电影让我们耳目一新,是曹保平在自我表达、艺术追求和市场规律三者中找到的最高平衡点。在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中,他当之无愧地获得了“最佳导演奖”,邓超、段奕宏、郭涛也同时当上“影帝”,随后《烈日灼心》又成为第九届FIRST青年电影展闭幕影片。这样的“强势回归”,也让他被公认为国产类型片的标杆性人物。不管是从角色设置、影片格局,还是故事结构,《烈日灼心》所表现出的都是中国电影类型片中所缺乏的。
“我一直在艺术电影和剧情电影间做一个契合点,我希望它是类型片的样子,但我希望做两个尝试,杂糅不同风格的元素,既有类型框架,又能在小的地方做不同的表达。”曹保平的作品很独特,陈国富曾评价曹保平是一位非常浪漫的学院派电影人。的确,他能将现实的残酷以非常细腻浪漫的手法表现出来。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以极其细致严格的态度打磨着电影的每一处,挖掘着演员更深层次的潜质,不断以更好的形式来呈现他对于电影的热爱与追求。
薛晓路是个幸运的人,两部作品,就将她送上了最具票房号召力中国女导演的位子。然而,她对于这份幸运,一直保持着超然的淡定,因为选择做导演没有任何企图心,仅仅是为了守住自己剧本的“原貌”。
曹保平毕业之际,正是薛晓路入校之时。本来被保送到吉大俄语专业的她,却意外地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剧作专业。1993年获得电影学学士学位之后,薛晓路继续攻读剧作专业研究生,随后留学澳洲获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回国后,担任中央电视台科教节目制作中心编导。2003年正式成为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教师,教授电影编剧理论及技巧、电影剧本写作、电视剧创作课程。读书期间,薛晓路就开始参与编剧工作,《你在微笑我却哭了》、《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和你在一起》等很多热播影视剧的剧本都出自她手。薛晓路出版过四部长篇小说,获过国内外多个剧本奖项。这样一份履历已经足够让人钦佩这位女编剧的才华,但沉静的她,却在2009年从容地开始了“导演生涯”并一鸣惊人,比许多在电影圈中打拼多年的实践派导演更成功。
一部拥有李连杰、文章、桂纶镁、高圆圆的演员阵容和汇集杜可风、奚仲文、张叔平、久石让的黄金班底的电影,导演居然是一位从未拍摄过电影的“菜鸟”,而且是一位书卷气十足的女性,这样奇怪的现象实不多见。然而,薛晓路却做到了hold住全场,她没有让自己淹没于这些闪闪发光的名字之中,出人意料地将自己的处女作完成得相当出色。她说,她的全部自信都来源于剧本。
虽然做了导演,但薛晓路一直表示,编剧是所有身份里自己最看重的。多年的学院教育让她深知剧本对于电影的重要性,所以她不会犯很多中国导演都会犯的错——忽视剧本创作。对于任何一个严肃的创作者来说,最反感的事就是别人修改自己的作品,薛晓路也不例外。从学生时代开始,只要接到修改意见,薛晓路就会重写剧本——她是个较真的人,所以虽然没有做导演的梦想,但出于对剧本的坚持,她选择了自己执导。在编剧生涯中,常常会遇到很多“不得已”,拿到华表奖最佳编剧奖的作品《秋雨》就是她的一个遗憾,因为电影并没有完全表现出她的所思所想。于是对于融入自己十四年感情的《海洋天堂》,薛晓路不敢将它送到其他导演手中。
2005年,薛晓路就完成了剧本的创作,此前,她在一家自闭儿童中心做了十四年义工。对于这个群体的理解与关爱,让她的剧本更加自然动人。但薛晓路也很清楚,这样边缘的题材,交到别人手中绝对会变味,寻找投资也困难重重。直到2009年初,剧本几经周折到了李连杰手上。看过剧本后,李连杰被深深感动,立刻决定接拍这部非动作片。这五年期间,薛晓路没有接过任何其他的项目,全心投入这部作品。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就是一小编剧,跟谁都不熟,又特别不善社交,我唯一能拿得出来的资本,就是剧本。”她是用自己的真诚与才华打动了所有人。
《北京遇上西雅图》拍摄现场
这样好的开始,让《北京遇上西雅图》很顺利地出现,剧本依然源自薛晓路身边的真实故事,只是开始,投资人很难理解孕妇谈恋爱有什么好看,甚至想让薛晓路翻拍《西雅图未眠夜》,虽然她果断拒绝但还是受到启发,将“孕妇爱情”构想与西雅图连在了一起,并将视点聚焦于越洋孕妇这一群体之上,讲述了一个不接吻、不表白、不说“我爱你”,也没有床戏的爱情故事,让汤唯与吴秀波树立了全新的银幕形象,创下了超五亿的票房佳绩。不过她最满意的,还是自己的剧本。
薛晓路认为,从事戏剧创作,磨砺和经验非常重要,然后是别计较得失,把活儿干好,哪怕受点委屈、吃点亏都是必要的过程和代价。,不能任由别人欺负,确实有一些不良制片人存在,但大部分制片人是喜欢好剧本的,所以,新人就别计较创作之外的东西,只要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对于未来拍片计划,薛晓路坚持低调慎重,无论自己多被“看好”,依旧保持淡然,以细腻的女性视角关注着社会的角落,以严谨的作品触动人心。
对于庄宇新这个名字,很多人会觉得有些陌生,但提到他导演的两部作品《爱情的牙齿》与《隋朝来客》,大家却很熟悉。他与曹保平、薛晓路同样是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副教授。爱上电影是从高中时看法斯宾德影展开始,留校做老师因为当时学院教师资源奇缺,所以本科刚毕业就走上了讲台。庄宇新开设的课程包括现代电影理论、影片分析、电视剧写作。但他从没有忘记自己的导演梦,并一直为此积极地做着准备。他与朋友合开了电视剧策划公司,参与了《梅艳芳菲》、《乱世桃花》、《大唐歌飞》等剧的创作与策划,积累了资金与经验。
处女作《爱情的牙齿》让他获得多个电影奖项,女主角颜丙燕也获封金鸡影后。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影片都得到了大部分观众的好评。庄宇新最初读到这个故事就被打动了,因为里面有很多东西是他想要传达的。于是,他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创作历程与寻找投资。这十年期间,他也拒绝了很多有条件的机会,比如选择一个名人做监制或用投资方指定的女演员。
不可否认,庄宇新与其他学院派导演相比更为勇敢,甚至疯狂。他想通过这部电影,关注人内心的体验,或是生活中被遗忘的记忆。为了这样一部另类题材的作品,他甚至借了一笔巨款,抵押了自己的房子,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他说,“这部电影能拍成很不容易,简直是在用生命搏斗。”但庄宇新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知道缺少资金并不是他一个人面临的问题,几乎所有青年导演都在想去哪儿找钱。多年的电影教学与理论研究让他非常熟悉电影市场,管理经验也让他能够准确地评估项目,他相信这部作品能够成功。
庄宇新编剧导演制片一手抓,事无巨细劳心劳神,拍到三分之一,对样片不满意坚持重拍,很多人惊讶他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压力却没有崩溃,其实这些情况他早在心里盘算过,毕竟这是一个持续了十年的创作。除了对于艺术的疯狂投入之外,跨类型创作再次证明了他的勇敢。《爱情的牙齿》之后,业界将庄宇新称为文艺片导演,谁料想,他竟风格急转360度,拍摄了穿越喜剧片《隋朝来客》。因为不喜欢给自己贴标签,也想试试究竟能不能商业起来。
更有学院派导演的勇气
其实这样的决定也出于一次赌气,在某年青年影像论坛上,一位学术界前辈挤兑学院派导演只会拍一些没人看的小文艺片,然后在国外电影节上拿些式的小奖,当时庄宇新就反驳了这位前辈,并放下狠话,说自己马上开拍的电影就是对中国电影市场的一次实践行动。于是仅用了四个月时间,庄宇新就完成了《隋朝来客》的拍摄,创作出了自己想要的“仅此一款的喜剧片”。有人觉得它是披着恶搞外衣的现实主义影片,也有人觉得它是烂俗的山寨喜剧。无论何种评价,其实庄宇新都能坦然面对,因为他确实是个不设限的勇者。他的电影梦想并不是一张吹嘘出来、永不兑现的空头支票。
他说,最大的心愿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打破电影界的一切“界限”,例如小成本电影与大制作的区别,或是“第五代导演”、“第六代导演”的名称等等。“如果人们对这些概念感到困惑了、模糊了,那说明我成功了。”导演在创作时考虑的不该是这些条条框框,而是内心的积累。
去年,有一部名为《奇葩一家亲》的喜剧在电视上热播,曾引发了一轮收视浪潮。演职人员表中,除了因《分手大师》走红的编剧俞白眉,我们还看到了导演林黎胜的名字。作为金牌编剧而闻名的他,曾创作出《摩登家庭》、《浮华背后》、《潜伏》、《情不自禁》、《天下无贼》等知名影视作品,是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得主。但很多人不了解,外表很有侠士风范的林黎胜也是一位传业授道的教师,讲授电影叙事学、影视编剧和短片创作等课程。
与很多温和的学院派导演不同,林黎胜的个性确实像一位锋芒毕露的侠士。虽然自己已经闻名遐迩,但他一直为中国编剧的尴尬地位鸣不平。其他学院老师婉言批评影坛现状,林黎胜可以张口就骂导演“混蛋”,他就是这样一位性情中人。在经历了诸多无良导演与制片之后,林黎胜终于决定“不伺候”了,他憎恨所有把影视业变成娱乐业的人,不想继续助长这股不正之风,于是,2011年他拍摄了自己第一部商业片《百万巨鳄》,成为国内怪兽特效片的先锋。
林黎胜获白玉兰奖最佳编剧
谈到自己为什么要“转行”时,他也直言不讳。“说实话,当编剧很不爽,我的很多好本子都被拍坏了。编剧是电影行业中最受侮辱的工作,没钱,而且不受信任。中国电影闹编剧荒,活该!有哪个导演获奖了会感谢他的编剧?编剧写了一年的本子,导演一拍脑门就改了,凭什么?我们不伺候了!”自己执导电影的一大动机就是证明:导演能干的事情,编剧也能干!“当导演其实一点都不难,现在很多电影导演都没才华、没文化,很受编剧看不起。希望兄弟们看了我的片子都来造导演的反!”
林黎胜一直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电影人的责任感,所以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中国电影导演整体缺乏想象力,但还装得像艺术家,还埋怨这埋怨那,说自己如何热爱艺术,扯,你热爱的明明是电影给你带来的名利!真正热爱电影的人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你们连观众的30元票钱都负不了责!混蛋!都是骗子!”
谁都知道在中国拍这样的特效片风险有多大,但林黎胜却愿意冒险。虽然我们缺乏经验,但是依旧可以认真做,怪兽片、灾难片是中国电影的空缺,必须要填补,然后才能获取经验、谋求发展。林黎胜通过《百万巨鳄》扭转了单纯以视觉冲击为主的怪兽电影思路,把喜剧元素注入其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美学风格,特效方面也令人惊喜。其实这部电影的制作团队完全由“80后”组成,林黎胜喜欢与年轻人一同工作,因为他认为“电影是年轻人的事情”。
摄影专业的王竞,算是个“多栖老师”,毕业后一直在学院从事纪录片教学工作,开设纪录片创作、影片分析等课程。同时积极涉足故事片、纪录片、广告等多个领域,担任策划、编剧、导演、摄影、制片等多种职务。王竞确实是个“多面手”,学美术出身的他发现美院招生太少,就考入了北影,毕业后又发现根本没有拍片机会,于是进入了广告界。很多我们熟悉的品牌广告都出自他手,如中国电信、康佳电视、格力空调、汇源果汁等。他不像很多文青那样尖锐,而选择随遇而安。正因如此,他更能以理想的状态投入电影之中,“生存问题都解决了,所以没把电影当成谋生的东西,就是为了心目中的电影理想,没把赚钱看那么重要。”
2012年的一部《万箭穿心》是中国影坛的一匹黑马,关注现实的小成本制作竟成为当年的最佳影片,不少人称王竞为“业界良心”,其实,这是一位学院教师的最基本道德底线,他拍电影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与观众对话。因此,尽管《万箭穿心》当时退出“东京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连谢飞都指责这是发行方的一次炒作行为,但个性温良恭俭的王竞回应:“对于《万箭穿心》没什么好遗憾的,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是否退赛也不归我管。但是我相信,一部好的电影,到哪儿都会有观众,观众的认可对我来说更重要。”
有人拿《万箭穿心》与中国的“第四代”导演风格相比,甚至有人觉得电影有些费里尼的意思。对此,王竞认为是莫大的荣幸,自己的水准担当不起。他说那一代导演的文化精髓其实后来已经被丢掉了,并没有被传承下来,但谢飞老师的帮助让他得以完成这部作品。拍摄女主角在江边的一场戏,王竞确实在向《卡比利亚之夜》致敬。有人将影片喻为“中国版《一次别离》”,王竞也只笑笑回答自己并没有看过这部影片,但听说在国际上获了不少大奖,这样的评价也让他脸上有光,一如往常一般温和谦逊。
《大明劫》拍摄现场
学院派导演骨子里都有一种责任感和不信邪的勇气。只文艺片拍得好不算好导演,不尝试就没有发展。《万箭穿心》之后,王竞选择了冷门的严肃题材历史片,尽管一直有人告诫他这样做的风险,但他就是想挑战,看看究竟能不能拍出一个不一样的古装片来。同时,他也想通过这部影片,尝试参与大成本制作。为了拍好这部电影,王竞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和美术、服装、道具团队一起研究影片中的细节,一点点打磨出历史感,他诚惶诚恐,不希望电影在“明粉”眼前露怯,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到了。
王竞对于票房没有什么感念,唯一秉承的想法就是谢飞老师说的“别让投资方赔本就成”。《万箭穿心》成了票房炮灰,《大明劫》成绩也不理想,可“单纯”的王竞当时听到影片上映一天150万时很开心,因为他自己算了算,这样下来20天就能到3000万了,肯定能赚回来。结果影片上映一周,有不少影院就开始下片,王竞才发现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不过,他并没有被现实的窘境吓倒,反而更想多参与大制作,拍出兼顾文艺与商业的作品,既表达自我,又让普通观众觉得好看。王竞不想因一部《万箭穿心》而被定型,他希望用电影和更多的观众对话,在文艺与商业之间寻找一种微妙的平衡。
徐皓峰,与众多学院派导演相比,是最具个人风格的一位。与王竞一样学画出身,却书写出了一卷卷江湖传奇,用光影创造出荡气回肠的武侠世界。由于二姥爷李仲轩是位“武林高手”,却不允许自己与武林中人有过深交往。所以徐皓峰自小就备受熏陶,有了一份对于那个神秘世界的憧憬,他听了二姥爷的话,但用另一种方式描绘心中的江湖。
于是他一边在北影讲授导演艺术,一边潜心创作武侠故事。其实徐皓峰的成名,最早是因为撰写《逝去的武林》,这本书开创了中国武侠纪实文学的风气之先,第二本书《道士下山》更使得硬派武侠小说重新占据文学市场的一隅之地,自出版以来长期位于武侠类图书销量排行榜第一位。这两本书让徐皓峰得到众多“大咖”的赏识,成为《一代宗师》武术顾问兼编剧,从而有机会拍摄自己的电影。
2011年,,引起国内外广泛关注,该片入围威尼斯和多伦多两大国际电影节,但其独树一帜的风格受到一部分人追捧的同时也引发了不少质疑的声音。他却笑着说,这部冒险的实验性武侠片居然有人说好,已是超出自己的预想,本以为会骂声一片呢!面对影评人的不留情面,徐皓峰调侃道,这是因为自己此前写武侠电影评论时用笔太毒太刻薄,所以现在“报应”来了。虽不是武林中人,但徐皓峰有一种侠士的豁然。
中国人现在处于一个丧失了自己品质的特殊年月里,徐皓峰希望能有更多新式的电影出现,来改变现代人在精神和审美上的窘境。他并不想做“颠覆武侠”的大侠,只想针对文学、针对大众头脑中武侠的概念做一些事。他用写实的武侠打破了人们心中的武侠梦,重建了武侠的概念。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观众看惯了热闹,自然不会马上看懂门道。但每部作品只要有更多的人选择看,即便被骂,徐皓峰也认为是有价值的。
《箭士柳白猿》拍摄现场
,那么他的第二部作品《箭士柳白猿》就是在视觉上拉开了距离,更深入地描写人性的风骨。为了拍好这部电影,他将所有演员都送去自己的师兄那里学武,即使没有打戏的演员也要去感受那种气场。而到了刚刚杀青不久的新片《师父》,徐皓峰则将重点更多的放在描写社会结构之上。这一次他有了更多的支持与资金,也更加笃定自己的坚持。
一个不会功夫的武林高手,将拍摄电影视作闯荡江湖,徐皓峰乐此不疲,因为他相信自己会赢得尊重。“大众的心理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大家都会笑他。但如果一个人一直都在做这件愚蠢的事情,大家就会尊敬他。我为了赢得最后的尊敬,我选择愚蠢。”与其他导演相比,学院派导演更在意做自己,而非取悦观众。徐皓峰认为,世间缘分不可思议,自然会有一些人来找你。他说的没错,王家卫找了他,陈凯歌找了他,刘德华也找了他。相信未来,他会以自己“守株待兔”的方式,等来更多机缘。
十年前的一部《上学路上》,让方刚亮的名字家喻户晓,这部电影成为近年来难以逾越的国产儿童片佳作。当年,除了国内的金鸡奖、北京大学生电影节,该片还在德国卢卡斯国际儿童电影节、伊朗伊斯法汉国际电影节、印度海德拉巴国际儿童电影节、希腊奥林匹亚国际青年儿童电影节等多个国外电影节中斩获奖项无数,银幕处女作能得到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
方刚亮对于电影的认识来源于家庭,母亲广春兰是一名职业导演,从小在片场长大的他是母亲最得力的“助手”。在这样的熏陶下,他自然而然地想要成为一名导演,后来也顺利考入电影学院。虽然身在录音系,但他写了大量的剧本,有空就找导演系的侯克明老师求教,后在老师的鼓励下又考上了导演系的研究生。那时,每次老师布置一个作业,他会至少拍两三个,用自己的刻苦追求着心中的完美,方刚亮的学生作品成为国内最早在国际上获奖的一批作品。毕业后,他顺利留校任教,成为电影学院“蹭课族”最喜欢的老师之一,学生对他讲课的评价是“通俗易懂、实用有趣”。
其实,早在2001年,方刚亮就拍摄了一部电视电影《情不自禁》,可以说这是中国最早的类型片,在电影频道一经播出便创下最高的收视纪录,甚至每次重播都能让观众“情不自禁”地再看一次,据统计2000万观众看过此片。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这样的商业片很受“歧视”,但方刚亮却在尝试中赢得了成功,这让他对于自己的创作有了信心。
方刚亮凭借处女作获奖无数
《上学路上》后,人们推测他会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国内外的主流电影制作机构与一些知名导演纷纷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帮助他早日跨入国际的商业电影舞台。但方刚亮却“安守本分”,他说:“获奖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也是对我的一种鼓励。不过,我更看重国内观众对影片和我个人的评价。但是遗憾的是,我们的影片在发行推广的过程中,还是遇到了很多困难。我想市场是公平的,但是主观行为上,不能总是为少数所谓的大腕和大片服务,而是应该给人们平等的机会,这样对于中国电影才能真正的推动。”
他并不想借着东风直上云霄,只想为中国的儿童电影做些什么。儿童电影不好看、拍不好,原因很简单:不尊重身为观众的儿童,这是儿童电影的最大硬伤。一味单纯突出它的教育功能,因此儿童反感,大人更不会看。方刚亮想换一种思路,将儿童片拍成老少咸益、寓教于乐的形式,他想感动的不只是儿童,而是所有看过片子的人。他认为,一代孩子有一代孩子独有的文化认同感和价值观,要拍出好的作品,创作者必须深入了解孩子的世界。最不可缺的不是艺术水平和导演能力,而是“童心、真心和爱心”。本着这样的单纯心境,才有《上学路上》的成功。
2005年,方刚亮与编剧林黎胜合作,执导了一部比较“另类”的《回家的路》,它掺杂了婚姻、爱情、媒介道德等诸多社会话题,以孩子的视点来观察世界,并大胆地展现了儿童性心理。尽管邀请了明星范冰冰加盟,不过影片并没有得到观众的认同。2009年,方刚亮又与中影集团副总经理江平联合执导电影《寻找成龙》,这也是成龙投拍的首部儿童片,但依然遭遇骂声一片。有人对方刚亮失望,说他的水准每况愈下。但他用《我的影子在奔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影片通过讲述自闭症少年和母亲的故事,隐喻社会如何接纳和包容异己者的文化难题,得到业界与观众良好的口碑。
方刚亮从来都是坦然承认自己的问题,他也曾想过放弃,但只要看到自己电影的海报出现在影院门口,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创作中的起起伏伏、磕磕绊绊、恶意谩骂、无人问津,方刚亮都会默默忍耐。他愿意在影片中尝试新的东西,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做一名优秀的职业导演。
章明在“第六代导演”中是颇为另类的一位,他曾说过,“我不认为我是什么‘第六代’,我对这个词不以为然。”其他人处于或是顺流或是逆行的不断变换与选择中,章明能够将适应变幻与坚持自我清晰地分开进行,这也许正是学院赋予他的包容气质。“学院派导演”很多是“弃画从影”的,也包括章明,从西南大学美术系毕业后,他在巫山师范任教六年,由于热爱电影,又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攻读硕士研究生,随后留校任教。讲授导演创作、导演研究、导演基础、电影剧作、影片分析、视听语言、大师研究等课程。
说起章明,就一定要提到他的《巫山云雨》,1998年,这部作品一鸣惊人,收获大把国际奖项,使他赢得“中国安东尼奥尼”的赞誉,当选美国林肯中心电影委员会暨纽约当代艺术博物馆“世界22名新导演”。在独立电影爱好者心中,章明成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但他的电影却从未有机会公映,被贴上了“地下”的标签。对于章明自己来说,他只是做了些想做的事,小时候喜欢画画就学了画,长大了想拍电影,就考入电影学院,不想按照当时电影的样子拍电影,于是有了《巫山云雨》。这些看似一帆风顺的荣誉对于他来说再普通不过,甚至还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
章明坦言:“在我生命里唯一特殊的事,就是我拍了一部与‘第五代’保持距离的电影。就是这部‘特殊’的作品,给我以后的拍摄工作留下了祸根——我的电影都很难发行,根本就不能进入电影院,它们的观众全部来自盗版影碟。中国人将我这种电影叫做‘独立电影’。”章明的电影投资人是他的大学同学,作品不能公映,但也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收入,他没有为了拍片而倾家荡产,但也没有因为拍片而名利双收,他的所有电影都处于“自己人出钱,全部没赚钱”的状态。对于这样的处境他很淡然;对于被禁的话题,他认为禁拍只会让导演更出名、更受欢迎,体制外的电影其实有很大的生存空间。
《她们的名字叫红》拍片现场
《巫山云雨》、《晚安重庆》、《巫山之春》、《新娘》、《她们的名字叫红》……章明的每一部作品几乎都与家乡有关,在四川城口的成长经历与巫山多年的生活,让他对那里的人们与环境非常熟悉。他始终愿意用镜头关注小地方的小人物,认为他们身上反映出来的东西是有意义的。尽管被审查机构批评“灰暗消极”,但事实上,他并不想表达灰暗消极的东西,那些小人物虽然身在有限的空间、条件艰苦,却积极追求理想,也有对生活的憧憬和反抗。
章明觉得自己生性疏懒,就只能等着投资人找上门来。所以他这个“边缘人”等来了“炒作王”邓建国,做过签约导演,成为传媒猛烈曝光的对象,但在他看来这些行为无非是借助找上门的投资把剧本拍成了可公映的片子,瞄准低成本的影片也是一种最现实的做法,世事变幻总不会影响作品的意义。2013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她们的名字叫红》获得评委会特别奖。章明的影片依旧延续一贯的风格,继续书写着关于中国城镇的浪漫诗歌。
作者:郁娆
时光网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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