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可是被碎尸万段了的。她自知自己一生短暂,且注定不得好死,这是她的劫数,从没想过要夺舍谁回去复仇,她真的不是故意夺舍的啊。
温锦黎觉得自己有些头疼,这具身体已经牢牢锁住了她的魂魄,却不得善用,想走也走不了了,更让她说不出话来的是,这具身体原本竟然是个傻子,除了知道自己叫金锭,有个弟弟叫银锭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揉着一阵阵抽痛的脑壳,温锦拍黎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快起床啦姐姐,再不起床我就要把今天的鸡蛋羹吃完了哟!”
温锦黎知道这是银锭又来闹她了,她隐约记得原身属于那种睡过去,没人喊就起不来的怪人,也因此叫姐姐起床的任务就被银锭承包了,这句话,每天都会重复一句。
不过鸡蛋羹,她还真的没吃过啊。
被银锭从床上拉起来的温锦黎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起床坐在梳妆镜前一动不动,看着桌上花里胡哨的首饰和衣服,温锦黎犯了愁,她好像,连衣服都不会穿了怎么办?
银锭看着又在发呆的姐姐,默默叹了口气,心想姐姐肯定又记不得自己的丫鬟叫什么名字了。
“米粥!快进来帮姐姐梳洗!”
听到叫唤的丫鬟利索的端着早就准备好的热水进了屋,手脚麻利得帮温锦黎洗了脸,又在柜子里拿出一件新做好的衣服,给温锦黎穿得整整齐齐的,一双灵活的小手在她头上飞舞,不一会儿就梳好了一个整齐复杂的小发髻,看得温锦黎目瞪口呆,感叹着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插好最后一根金钗,小丫鬟夸了温锦黎一句就收拾东西出去了。
“我钱银锭的姐姐自然是这世上最美的!”
小银锭跳下红木凳子,一只小胖手抓起温锦黎的袖子就朝大堂走去,去吃他们最爱吃的鸡蛋羹。
大堂里,钱氏夫妇早就坐好了,满桌的山珍海味再次闪瞎了温锦黎的双眼,这也,太太太太太浮夸了吧,饶是向来不差钱的修仙门派,也没有谁家的吃食会做得如此丰盛。
看着姐姐呆呆愣愣的模样,小银锭已经很习惯了,拿起姐姐的金汤匙舀了一块鸡蛋羹放到姐姐面前,张嘴说道:“姐姐啊——”
小银锭看着姐姐今天格外乖巧地接过蛋羹,笑得眯起了眼睛,拿起自己的银汤匙给自己舀了一口蛋羹,再去喂自己的姐姐。
钱氏夫妇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相处得那么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十四年前,他们的生意还没有做到那么大,只是桐乡县一户普通的商户。一次外出经商回来,在路边看见了一个小娃娃,当时天寒地冻的,那半截胳膊长的小娃娃几乎要被大雪淹没了。
两人都三十多岁了,还没有自己的孩子,见那小娃娃模样生的可爱,心中怜惜不已,便抱养了回去,取名金锭。从那时起,家中生意越做越大,九年后,竟然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个男孩!
夫妇俩觉得这个女娃娃简直就是个福星,对她更是宠爱,哪怕长大后的金锭有些呆愣,他们也依旧将他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而小银锭也总喜欢跟在自己姐姐的身边,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起人来,比他们大人细致。
被一个小豆丁喂了好几口蛋羹的温锦黎终于回过神来,她实在没想到,这俗世中的生活,竟然如此……刺激!这山珍海味,华衣美服,还有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真的太喜欢了!不过一想起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豆丁伺候着,温锦黎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罪恶感,拿起自己的金匙吃起碗里的蛋羹,唔,味道真不错,就是有点腥,下次让他们掺点水进去。
金锭忽然间可以自己吃饭了,这着实吓了钱氏夫妇和小银锭一跳,惊吓过后,便是喜悦。
“姐姐会自己吃饭了诶!”银锭激动地说。
大惊小怪。温锦黎心里腹诽着,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自顾自埋头吃饭。
还等着看金锭会不会做出别的反应的老两口直瞅到金锭放下碗勺,就干愣愣的坐着一动不动了,心中的期望有些落空。
钱夫人:“好好好,会吃饭就好啊!”
他们不该强求太多,反正自己已经做好照顾她一辈子的打算了,钱氏如是想着。
回到自己的院子,温锦黎终于松了口气,要她一个正常人当一个从来没说过话的傻子,还是不容易的,尤其她还是那种跳脱的性子,不过还好,她现在并不想说话。
初春的暖阳是最舒服的,拉一张软榻放在院子里,温锦黎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上面晒太阳,面容祥和,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她测试过了,自己还是隐灵根,还是那个多灾多难的体质,她还是活不过二十岁。
前世种种,就让它过去吧,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师伯到底是不是她杀的,她也不想再追究了,她总有一种感觉,如果她追查下去,这个结果,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既然所有人都希望她就是真凶,那她就是做了这凶手又如何?反正,她无亲无故,命如蜉蝣。
师伯一家对自己恩重如山,如今也只有吴愁一人还安在,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这个真相,不查也罢,正好以前的温锦黎死了,也是一了百了了。
迷仙谷与山河云间和红叶山庄在修真界三足鼎立,她作为迷仙谷的大师姐,又有特殊的灵根,也算是仙门名士了,只二十岁的年华,就混成这副鬼样子,沦落到连夺舍重生都是被迫的,倒也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既然意外夺舍了这具身体,那就用她剩下的六年时间好好弥补她吧,只要她安安分分做个普通人,至少应该不会牵连这里的人吧。
理想是很美好的,但现实……她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
隐灵根是一个逆天的存在,它虽然让人无法修炼,无法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自己的灵力,但它却可以让人无限制地调用天地灵力,拥有隐灵根的人,可以无视修仙等级甚至种族,随意学习各种灵技,且每个拥有隐灵根的人,无不天赋异禀,学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但也许是这种灵根实在太过逆天,拥有隐灵根的人万中无一,更是生来便灾祸连连,二十岁那年,还有一场至今无人能平安度过的死劫。
还有,这种灵根对山魅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只是没有想到,有些事情,来得更快。
夜里,外面下起了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雷雨,轰隆的声音扰得温锦黎辗转难眠,索性看起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来。
这正看着,一道青紫色的闪电把整个钱府照得通亮,暴露了堂皇的住宅,也暴露了藏在黑暗中的——山魅!
温锦黎惊坐而起,她不知道方才是不是她眼花了,那道闪过的黑影,速度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且她隐约见得那东西青面獠牙,如果它真的是山魅,今夜雷雨大作,确实能很好的掩盖它的动作。
突然温锦黎心头一跳,心道不好:“银锭!”
一时间温锦黎心如擂鼓,不管是不是眼花,出去看看情况总是没错的,要真是……她无法原谅自己。
刚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怎么都无法忽视。来不及做他想,温锦黎跑到钱氏夫妇房间的时候,两人空空如也的胸膛预示着自己的主人早已没了气息,回天乏术。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山魅会突然袭击普通人,为什么它们要剜心而不是吸食精气,这场面血腥得很,仿佛只是为了满足杀戮暴虐的情绪。
温锦黎懊恼得跺了一脚,急忙朝银锭的屋子跑去。
只见银锭小小的身子被逼到墙角,手里拿着一把木剑胡乱飞舞,许是正巧那是把人家用来镇宅驱邪的桃木剑,竟能暂时将那山魅给唬住了。
这只山魅乃豺狼所化,凶残无比,眼中暴露的青光和外头的闪电一般,骇人得不得了。且这只山魅虽然体型只有八尺余,是她见过的山魅中最小的一只,但它眼中的精光却是不难看出,它已经有了不小的灵智,这样的山魅,着实难对付的紧啊!
不过倒也奇怪,像这种有了灵智的山魅,不应该这么弱才是。
“姐姐快跑!”
银锭看到姐姐跑到自己的屋子里来,本能的想让姐姐赶紧跑。
他是小男子汉,他要保护姐姐的!
恍若未闻的温锦黎让银锭急坏了,刚刚那一吼,让山魅转身看向了温锦黎,眼里霎时放光,朝她扑去。
温锦黎躲闪不及,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却竟然没流血!
那山魅也是也是愣住了,没想到面前这个小东西竟然躲了过去。
温锦黎趁机捏了个指诀,引下一条细小的闪电,捆住山魅的腿,一个闪身捞起墙角的银锭就撒开腿往外跑。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僵硬了,要是在以前,这种小角色,她动动手指就能把它灭了,但那也是以前了!
温锦黎快要抓狂了,那是什么品种的豺狼化的山魅啊,长得那么丑,力气还那么大,一下子就挣脱了她的束缚,朝她追了过来,那双被闪电哧啦哧啦过的后腿都不会觉得疼的吗?
胡乱跑着路的温锦黎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山上去了,身后紧追着的山魅让她来不及思考。
雨夜,山上到处都是被雨水搅和过的泥浆,又脏又滑还黏脚,行动更是不便。这又是大晚上的,笨拙的身子哪怕加持了灵气也不太好使,一个没调整好就把自己给摔了,朝着山坡咕噜咕噜得往下滚。
温锦黎心中暗骂了一声,紧紧抱住怀里的小银锭。
不知道滚了多久才到了平地,温锦黎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会,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刚好能让她趴着通过,而对于体型比她大了两倍不止的山魅却是进不去的。
让银锭先进了山洞里,自己又在洞口的不远处折了一根小竹棍,刚把脚收进山洞就看到那只山魅追了上来,冲着洞口愤怒的嚎叫不止。
这洞口虽小,但里面却差不多能让她弯腰站起,也还算宽敞。温锦黎将被吓惨了的银锭抱进怀里柔声安抚着。
银锭小声叫着自己的姐姐,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些:“姐姐……”
今天的事情出乎意料,他不知道洞口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他很害怕,害怕到还没有察觉变得不一样了的姐姐,现在的他只觉得姐姐的怀里好安全,好温暖。
温锦黎安慰道:“乖,银锭不怕,这都是梦,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银锭再懂事,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今夜发生的一切完全不是他能接受的。钱家一百多余口人,现如今怕都已经不在了。为了让银锭不在心里留下阴影,温锦黎只好封锁了他对钱家的记忆。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想办法发吧,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洞外的那只山魅吧。
等银锭睡着之后,温锦黎开始鼓捣起那根竹棍。短了点,就做成短笛吧。
在洞里挑了一块比较尖利石头,温锦黎便开始快速得给它掏了六个洞,用竹衣堵住笛塞。随便吹了几个音符,温锦黎觉得这世上最难听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了吧,她再也不会笑话那个怎么都学不好音律的家伙了。
看了眼还在洞外徘徊,时不时还拍打几下洞口的山魅,温锦黎打定主意,要是那只山魅天亮之后还不走,她再试试看这根粗制滥造的破竹笛能不能用吧。
许是一直以来的习惯,温锦黎从不会深究某件事,毕竟自己这种体质,总是会碰到不少的奇事,若每件事都去深究,那也太累了,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心大的性子,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一死嘛。
“唔,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小银锭迷迷糊糊得问着身边的人,刚想起自己姐姐的情况似乎是不会说的,就听见旁边的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温锦黎随口糊弄了一句:“这……就是个小山洞嘛。”
小银锭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是他记错了吗?“那我们快回家吧,这里好脏啊,姐姐你的衣服都破了。”
温锦黎拉住银锭想要摸自己的手,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怪异的伤口:“你忘了吗,我们的爹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山魅杀死了,而且我们就是因为被山魅追杀才躲在这里的呀?”
小银锭思索了片刻,好像是这样的,虽然疑惑山魅是什么,但也隐隐约约的知道那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温锦黎:“嗯……你先呆在这里不要动,姐姐先出去看看它走了没有……”
“嚎——”“吧嗒……”似乎是为了回答温锦黎的猜测,那只山魅突然从洞口飞过,还伴随着一阵哀嚎和山石碎裂的声音,还有外面细碎的说话声。
祈梧惊呼:“泽陂师兄!”
泽陂气恼道:“我就去打个水,怎么你们就惹上这种东西了?”
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祈梧试图辩解:“泽陂师兄不是我们的错啊,是那只山魅它一直就呆在那里!”
对对对,它从昨晚就已经在这儿了。
泽陂:“那怎么办,这只山魅有些本事,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什么?你们打不过?别玩儿我啊兄弟!
祈梧:“那,趁它现在还没回神,我们快跑吧……”
你觉得可能吗,它已经站起来了啊!
结束腹诽,温锦黎拉着银锭一溜烟儿的就跑到了那一行人身后,虽然这个腿不大,但胜在数量多啊!
“各位大哥,那只山魅昨晚受过伤,你们一定可以打败它的!”
泽陂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一大一小有些头疼,为了安全起见,他本想带着师弟们一走了之的,但现在又多了两个普通人,肯定是走不掉的,因为他们,咳,还不会御剑飞行,就算会的,也带不了人。且自小受的教养不允许他们抛下老弱妇孺,见死不救。
听了这个小姑娘的话,泽陂才仔细观察起这只山魅,果不其然,它的脚上有几道烧焦的痕迹,怪不得方才他可以将它击倒,原来是对方站不稳!
心中有了主意,泽陂让自己的几个师弟重点攻击山魅腿部,果然有些用处,一开始还占了上风。
温锦黎护着身后的银锭,紧张得看着前面激战的几人,心中庆幸,还好自己遇见的是山河云间的人,虽然对方白兮兮的校服(念jiao,校服就是门派统一服装)和唯一有颜色的,辈分从小到大分为水绿-青白-艾绿-石青-蔥青色的发带丑了点,还有他们的饭菜寡淡了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也多了点,里面的老头子哆嗦了些,但他们人是真真的好心肠啊!顶好的那种!
不过这打着打着,怎么就有点打不过了呢?现在山河云间的弟子都这么弱的吗,肯定是书读得太多了!
祈梧慌道:“泽陂师兄怎么办,它戾气太重了,我们打不过啊。”
泽陂思索片刻,道:“这样,我先拖住他,你们谁带了求救符,赶紧点了!”
宁郁急忙说:“我带了我带了!我点,我马上就点!”
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哆哆嗦嗦得点了求救符,然而等了片刻,附近依旧没有人赶过来。看来他们命不好,来到了一个没有前辈在办事的地方!
无奈,温锦黎用从身上扯下来的碎布条堵住了自己和小银锭的耳朵,拿出竹笛,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几个刺耳的音符一出,那只山魅明显有片刻停滞了一下,也让泽陂有时间救出差点被山魅一爪子拍中的师弟祈梧。
心中有了底数,温锦黎继续吹着竹笛,尖锐的音符渐渐形成一首旋律,让受到一丝影响的山魅不再似之前那般灵活。
祈梧道:“喂,我们已经很幸苦了,你干嘛还要摧残我们的耳朵啊!”
不管他们的抱怨,温锦黎越吹越快,直至手中的竹笛破裂,声音陡然断裂,徒留最后破耳的尖锐声还摧残着山魅和其他人的脑子。
看来,这只山魅已经有主了,温锦黎心中一紧。可是到底是谁能在短短三年内远程控制山魅,还是开了灵智的山魅?就连当年的她,也只能在一旁佐以音律控制。
没了牵制的山魅再次占了上风,这一次,它不管其他人的攻击,径直冲向给它下绊子的温锦黎。
没了竹笛,又没办法灵活使用这具身体的温锦黎无法反抗,只好将银锭拉进自己怀里,希望这样可以保下他一命。
银锭惊呼:“姐姐!”
小银锭挣扎着,想要反身去保护自己的姐姐,可是姐姐抱得太紧了,他挣不开,当山魅冲到面前时,小银锭忍不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躲在温锦黎的怀里。
“清和君!”
没有等到攻击的温锦黎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那只山魅已经死了,而山河云间那群变得灰不溜秋的弟子们,正围在一个白得发亮的人面前叽叽喳喳。
真是!求救符果然引来了人,可怎么来的就是容家人,偏偏还是那个容亦尘!
看着那人紧皱的眉头,温锦黎觉得自己还是先走一步的好。
看到偷偷摸摸离开的那两人,清和君眉头皱得更深了,奈何围着他的这群人,太脏了,他不想碰。
“脏死了。”
许久,清和君终于忍不住,憋出了三个字。本来高高兴兴的弟子们听言,看着灰不溜秋的自己,纷纷羞愧得低下了头,心里祈祷着刚刚清和君没有看清自己。
其实完全不用担心,那小模样脏的,怕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见了,也是认不出来的。
见清和君一直望着方才那两个小娃娃呆着的地方,祈梧开口道:“清和君是在看那两个小娃娃吗?清和君救了他们,不说一声谢谢就走了,也太没礼貌了。”
“祈梧,莫要在背后议人是非!”见师弟竟然在清和君面前如此失礼,泽陂出言呵斥道,“清和君,方才那两人锦衣华服,应该是这附近逃出来的大户人家,前面就有一个镇子,怕是遭了难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嗯。”
容亦尘随意应和了一声,也不顾身后的那些弟子们有没有收拾好,就自顾自走了。泽陂见此,赶忙招呼师弟们赶紧跟上,毕竟他们此次出门历练,若能跟在清和君身边,定能有很多收获。
看着满地的尸体,小银锭心里有些害怕,为了不让姐姐跟着他害怕,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姐姐,还是一个需要他照顾的人。
银锭问道:“姐姐,他们都是谁啊?”
温锦黎摸摸小银锭的脑袋回答道:“他们是受姐姐连累的人,都死在了那只山魅手里。”
银锭抬头道:“哦……姐姐不难过,以后银锭也会成为很厉害的人,一直保护姐姐的!”就像之前救他们的那个人一样厉害!
温锦黎心中感动不已,低头拍了拍银锭的小脑袋,柔声说道:“我们的小银锭只要做个普通人就好了,一生都要平平安安的。”
趁着这个点街上走动的人还不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温锦黎从后门走,将钱氏夫妇的尸体安葬在附近的山林里。
温锦黎拉着一旁的银锭跪在坟前道:“银锭,给他们磕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银锭还是乖乖的跟着姐姐一起给他们磕了三个头。
“走吧。”
做好一切,温锦黎抱着银锭朝着郊外的一户人家走着。
她想过了,自己这个样子,将来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真正适应这具身体,一年,还是两年,甚至到死都是这个样子,她没办法保护银锭,让他平安长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托付给别的人家。
郊外的猎户她是知道的,钱家还在的时候,府里吃的肉,用的毛皮,都是他们家提供的,他们夫妻恩爱,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将银锭托付给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到那里的时候,银锭已经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猎户道:“钱小姐,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温锦黎和他们说明一切后,那对夫妇得知她竟然不一起留下来,心中不免担心,毕竟对于钱府那个小姐的状况,他们也有所了解。
温锦黎淡笑一声:“不了,照顾银锭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我就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猎户惋惜道:“唉,这天灾人祸的,昨个儿我还给你们家送去了最新的毛皮,没想到一转眼……”
温锦黎不答,拜托好他们照顾好银锭之后,就独自离开了。
经过昨晚的雷雨,田野里的作物都冒出了小尖尖。碧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让温锦黎心情大好,昨夜的事,她已经渐渐放下了,她的人生短暂,做不来多情的人。
经过一处竹林,挑了根长势不错的细竹,温锦黎打算给自己重新磨一根笛子。
慢工出细活,温锦黎才粗粗磨出一个孔就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个镇子,小贩的吆喝声,孩童戏耍的吵闹声,别说,还挺热闹的。
看着街上玲琅满目的吃食,温锦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感觉不到饿的小肚子,摸到怀里那家猎户给的一点银钱,开心的笑了声,伸手拿出几枚铜钱想去买一串那香甜诱人的糖葫芦。
“温瑜。”
温锦黎本名温瑜,字锦黎,大家都喜欢叫她的字,因为它寓意着一生锦绣,命如黎明,每日初始,永不结束。
她的娘亲和她是一样的体质,虽有父亲和外祖的倾力相护,但还是没能逃过死劫,在她五岁那年,和父亲一同死了,死得惨烈无比,和她差不多。
后来她被迷仙谷的吴氏收养,表字锦黎,他们都喜欢这样叫她,但她心里却有些不喜,因为这两个字的发音,太像锦鲤,而她的名字,命再长,又能有多少年岁呢。不过有一个人却喜欢叫她温瑜,却在被她调侃的羞红了脸时会喊她一声小锦鲤。
背后唤她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但她现在可不是温瑜,而是钱金锭。
“钱金锭!”
好吧,看来不想理会也不行了。
“好巧啊,清和君。”温瑜笑嘻嘻的转身,在看到清和君怀里的小人儿之后,整个笑脸都僵掉了,“好巧啊,小银锭。”
“姐姐……”小银锭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扑进温瑜的怀里大哭起来,片刻后抽抽搭搭的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丢,丢掉银锭,是,是因为,银锭哪里不乖,乖吗?”
“没有没有,银锭最乖了!”温瑜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想到小银锭这么依赖她,明明以前被照顾的一直是她呀,“姐姐是不小心忘了,你知道的,姐姐以前脑子不太好啊。不哭了,姐姐以后再也不忘记了好不好?”
小银锭抽噎道:“拉钩。”
温瑜伸手道:“好,拉钩!”
看着温瑜和她怀里的小不点儿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开心,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容亦尘心中不爽,一个眼刀子一闪而过,颇有种气呼呼的姿态从温瑜身边走过。
小银锭见了说道:“姐姐,他走了。”
温瑜毫不关心道:“走了就走了呗。”
“可之前银锭答应过他,找到姐姐之后和他回一个叫山河云间的地方,我们不能言而无信的。”小银锭皱着眉头,义正言辞的教育着姐姐,爹娘不在了,以前姐姐不懂事,那么教导姐姐的事情就由他来负责了。
“呃……”温瑜想,言而无信这个词她一直贯彻的很好的,“答应他的是你,你和他回山河云间就好啦。”这个主意不错,有山河云间那群大好人在,哪怕银锭一生碌碌无为,至少也不会有危险的。
小银锭气愤道:“姐姐你又想丢下我!”
“哪儿有!”温瑜辩解着,“你看啊,姐姐又没有答应别人,就不算言而无信,你就不同了,你是答应过人家的。”
小银锭犹豫道:“那,那银锭也不去了。”
温瑜笑道:“可是这样,我们银锭就是言而无信之人啦。”
“哼……”小银锭将脑袋埋在温瑜脖子里,闷声说道,“姐姐比较重要。”
说不过银锭,温瑜暗叹了一声,果然是个早熟的小家伙啊。
安抚好银锭的情绪,温瑜又问道:“银锭,你是怎么遇到清和君的呀?就是刚刚抱你的那个人。”
“嗯……”银锭小手托着下巴思索片刻,继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慢吞吞地说着,“银锭醒来的时候发现姐姐不在了,就想去找姐姐,可是银锭不认识路……后来银锭就遇到了早上帮我们制服山魅的那些人。”
容逸不会认出她来了吧,不然怎么会折回来遇到小银锭?但是她和以前不仅模样生得不同,连年纪也对不上,应该不会才是。
温瑜又问道:“后来呢?”
小银锭老实回答:“后来,清和君和银锭说,他可以带银锭找到姐姐,但是找到姐姐之后,要和姐姐一起跟他回山河云间,银锭想着姐姐一个人无依无靠,他们可以保护姐姐,银锭就答应了……姐姐,银锭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温瑜摸了摸小银锭的脑袋,心中叹了口气,“姐姐只是怕连累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不想面对他。
看着自己乖巧吃着糖葫芦的小银锭,温瑜犯了愁,这山河云间,她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最终温瑜败给了神情严肃的清和君,没办法,她每次看见容亦尘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按捺不住自己骚动的内心,忍不住想要上前调戏一番,可惜现在她不敢,嗯,以前也不敢。
温瑜扯出一抹苦笑:“好巧啊各位,哈哈。”
祈梧呛声道:“谁跟你巧啊,没礼貌的家伙。”
“祈梧!”泽陂呵斥祈梧后,又朝温瑜问道,“金锭姑娘还没用过晚膳吧,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起用吧。”
温瑜刚想拒绝,就听清和君开口:“过来。”
好吧好吧,清和君开口,她真的拒绝不了,美色害人呐!她才不承认自己是怕了他。真是的,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连面对他都做不到了,是无颜以对,还是……有些怨怼?
入座后,祈梧飞来一个又一个的眼刀子,让温瑜汗颜不已,这小屁孩,可真记仇!“那个,谢谢各位早上的仗义相助,更谢谢清和君!”
果然,眼刀子少了啊。
祈梧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见温瑜给清和君道谢之后,脸色马上就好了,其实他一直很想问一个问题:“诶,我们早上和那山魅打得如此激烈,你怎么还有心思吹笛子啊,还吹得那么难听。”
温瑜干笑两声,也不反驳,毕竟确实挺难听的:“我听闻三年前承灵仙子就是用这招降服了大山魅,所以我也就试试。”
祈梧道:“你学她做什么,人家那是天赋异禀,不过还别说,好像是起了作用哦。不对,那不是十七年前的事了么?看你年纪,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且她也是偷学秘术,早就被禁了,你竟然还能学到一丝皮毛,也是厉害。”
十——七年前?怎么回事,难道她夺舍之前,魂魄已经在须臾世界飘荡了十四年之久?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明明夺舍前一刻,她还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亲师妹朝她射了一箭,她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躲呢,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击中,随之炸得四分五裂,惨烈无比,紧接着她再睁开眼,就看到满屋子浮夸的帷幕,她甚至,都还没怎么感受到被碎尸万段的痛楚,就仿佛,在濒临死亡的前一刻,她的魂魄就已经抽离了原本的身体,这还真是……幸运呐!
“姐姐吃这个,这个好吃。”小银锭见姐姐一直和别人说话,都不记得吃东西,十分顺手的拿起她的勺子给她舀了一口,直到温瑜开口接过,才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喂饭。
祈梧惊讶道:“你弟弟好乖啊,还会照顾姐姐。”
温瑜张嘴接过那勺细肉,谦虚道:“一般一般。”祈梧刚想夸她谦虚,就听见她又说了一句,“天下第三。”他不要和她说话了。
祈梧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饭,告诉自己才不羡慕呢,就见碗里多了块肉。
“食不言。”泽陂道。
祈梧瞬间喜笑颜开:“谢谢师兄!”
山河云间的那帮人说,要在这里休整一夜,明日再启程继续历练,等他们历练结束,就会带她回山河云间。在清和君似有若无的眼神震慑之下,温瑜只好跟着一起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家客栈是专门为修仙人士提供服务的,收费极高,已经蹭了人家一顿饭了的温瑜实在不好意思让对方再给自己付房钱,拒绝了泽陂的好意之后,温瑜揣着怀里不多了的银两,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啊。
傍晚,大家看银锭可爱,一个个轮着哄他开心,突然无所事事的温瑜有些不太习惯,转眼看到倚栏眺望的清和君,白衣胜雪,石青色发带荡着好看的弧度,那画面,真真是令人心神荡漾。
“清和君?”温瑜笑嘻嘻暗搓搓地凑上前去道,“像清和君这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之人,向来心胸宽广,,想必会答应金锭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吧?”
然而万万没想到,清和君丝毫不留情面:“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要请了。”
……得,她就不该跟这别扭的瓜娃子客气:“清和君,你这样失礼的模样若是被那些弟子们看见,他们的信仰会崩塌的。”
清和君不解道:“如何?”
“你不知道吗?”温瑜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栏杆上,“你清和君,容貌绝色,气质出尘,天赋异禀,从小就是山河云间广大弟子们学习的榜样,人人都以成为清和君这样的人为目标,若是他们发现他们崇拜的清和君本身竟然这样失礼,他们的信仰还不得崩塌了?”
闻言,清和君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温瑜,眼里闪烁着晦暗的光芒,问道:“既然你不承认我们曾经相识,你又如何知晓这些?”
他倒是没想到她还是像以前那般能说会道,这么多年了,这个世上还流传着她的骂名,又经历了众叛亲离的变故,怎么还能这么洒脱?若果换做他,他绝对做不到这样。她笑得越开心,他只觉得越心疼。明明她这般极力和他撇清关系,想要以新的身份重活一世,可他还是想逼她承认。他只是,不相信那些事情是她做的,不想她背负这样的骂名,他想帮她查明真相。他只是,不想他千辛万苦才从地狱拉回来的人,继续陷入人间的泥潭。
“……”
“清和君今日有些话多啊哈哈。”温瑜嬉笑两声,假装听不懂。习惯性得拢了拢衣襟,连忙告辞。
回到屋里躺着的温瑜再次辗转反侧,方才那一打岔,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让你调侃,让你皮!好了吧,又忘记说正事了吧?唉,明天,明天一定说!
为了让清和君更厌烦自己,温瑜挑出从钱府打包带出来的最浮夸的衣裳备着明儿穿。
山河云间的人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吗?一个个的力求清新高洁,自个儿的衣服穿来穿去也就那件白花花的大袍子,一点活力都没有,除了头上那青青浅浅的发带,一点花样都没有,不像他们迷仙谷的校服,青春可爱,活力无限。
而且这出去随随便便打个架就脏了,这得准备多少一模一样的衣服换洗呀,大家伙的都不会搞混了吗?
不过好像清和君就从来没有这样过啊,一天天的浑身白得跟刚剥了壳的白煮蛋儿似的,想象一下清和君狼狈的模样,哎呀,还真是好刺激呀。
温瑜心里这样想着,反正自己也睡不着,不如去做点什么好了!
夜半三更,等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温瑜小心翼翼地从窗户摸到了隔壁清和君住的房间,看着衣架上整整齐齐挂着的衣服,温瑜伸手扯了扯。
啧,真整齐。
突然,床那边传来一声动静,吓得温瑜赶忙躲在衣架后面,直等到床那边的呼吸声再次平稳后,才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动静。
这一看才发现,月光透过洞开的窗户照射在衣架上,印出了自己隐隐绰绰的身影,身体不由一软,转而又松了一口气。
啧,清和君睡得可真死。
温瑜冲他的衣服一通拉拉扯扯之后,双眼放光地抽出一条白色云纹滚边细带。不得了不得了,这山和云间的衣服远看着朴素非常,可这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衣服上的各种暗纹,可真是精美,真是……闷马蚤!
将细带胡乱团成一团放进怀里后,温瑜又摸回到窗边,忍不住回头一看……嗯,再看一眼,就一眼!
温瑜小心翼翼地挪到容逸床前,看着眼前这张没有多少变化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也是,,毕竟有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寿命,当然,除了她。
看着看着,温瑜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脸。
戳着戳着,又忍不住摸上了对方的红唇。不似白天粉色偏白,夜里的它格外红艳,还有些烫人。那藏在几缕青丝下的耳朵也在温瑜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红透了。
指尖烫人的温度让温瑜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小脑袋一垂一垂的就……垂到了人家脸上!
正当温瑜捂着自己的嘴巴,羞红着脸准备离开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一个翻身,一条结实的胳膊环在了她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