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绣·妖娥子
作者:米舞指
苏家有女儿,生得十分好看。
江南小城,环山绕水,这里的姑娘们都自有一种灵秀之气。然而苏家女儿美得不一样,且不说那芙蓉如面柳如眉,也不看那盈盈一握的水蛇腰,单是那双剪断秋水的双眸,顾盼之间就仿佛有个小蛾子飞出来,舞得人心烦意乱。
女人是心烦,男人是意乱。
她着装也是奇异,好端端的衣裙她不爱穿,六岁时,她自个儿扯了些料子,裁裁剪剪,弄出一袭左右不称,前后不搭的玫红百褶裙,裙摆还亲手刺出大朵的云腾。十三岁时,又似厌弃了现代的装束,只着宽大锦袍,时有心血来潮,便将窗帘桌布也扯下,做成各种配饰。说来也奇,无论什么衣服落在她身,都变得风情万种。
好在苏家世代经商,市里开了七家布行和八大绣庄,有得是本钱让她折腾。
她就那样跋扈地上街,招摇地过市,引人侧目。
众人唤她妖娥子。
这个妖娥子,你听说过没有,她生下来时屋顶飞出一大片金色蛾子,她妈生她差点没死掉,而且她从小到大都不哭一声,人又长得白,跟鬼似的!早听说了,她上头本来有两个哥哥,现在只剩一个,都是被她吸了阳气……就是呀,她长得好看是因为天天用男人的血来洗脸,谁看中她就完蛋了!嘘,你小声点……,苏家,惹不起。
苏小娥正在阁楼上梳头,楼在岸旁。岸边的洗衣妇离她百米远,嚼舌根子的那些话,却一个字不落的吹入耳朵。
苏小娥只是懒洋洋的拨弄着刘海,笑起来,媚眼如丝。
她喜欢妖娥子这个恶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都活了六百年,每一世里的流言蜚语,竟然都没些个新意。投胎时屋顶那些金色蛾子不假,她于它们,本就如圣灵仙子,它们来朝拜她,天经地义;她这一世的妈活得好好的,哥哥夭折是她还没出生就自然病故,关她鸟事。镇上也没有人不正常死,都是寿终正寝,这帮人栽赃也没个谱!还有,出生就出生,有什么好哭的?世人生下来都哇哇的叫唤个不停,只因他们都忘记了前世,又恐惧未来。
她诅咒长舌妇们,明日起口腔溃疡一个月。
苏小娥六百年来都履行一个准则:宁可我负人,不可人欺我。
除了一个人:苏家蛮。他是她的哥哥。
家蛮跟小娥长得根本不是一个调子,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当初,苏小娥刚生出来时,就被这么个哥哥吓了一大跳,那时候,哥哥长得就像缩小版的钟馗道士,只是剃了胡子,削了毛发,而且,还把小鸡鸡甩在开裆裤外。
对,小钟馗!当时,家蛮这个熊孩子伸出黑乎乎的手,想去摸小娥的脸蛋,苏小娥毫不客气一口咬过去。
家蛮的手流血了!全家人都惊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刚出世的孩子有这般气力,而且,她根本未生牙齿。她用那本该吮吸奶头的嘴唇,那红嫩嫩、水滴滴的漂亮嘴唇,咬破了哥哥的手!但是家蛮没有哭,只是用滴着血的手,锲而不舍的去抚摸小娥的脸,熊孩子居然被她吸引得忘了疼。
可是接下来苏小娥的种种怪异,就让家人受不了。
比如从来不让人抱,谁要抱她,就张牙舞爪,抓得对方皮开肉绽。她宁愿躺在摇篮里,要妈妈把伸过来给她吸。吸饱了就懒洋洋的伸展着爪子酣然大睡。
比如她从来不哭,有次从阁楼楼梯上滚下,明明摔得鼻青脸肿,嘴唇裂了个大口子,却不哭,笑嘻嘻地要妈妈给敷药。她嘴唇滴着血,笑得让人恐怖心惊。
她总是受各种奇怪的伤,却一点疤痕都不会留。
她爱伺弄花草,不知哪儿移植了一堆奇怪的
花朵,又让人搭建了一个巨大的露天花棚,那些奇异的花朵,叫不出名字,散发出诡异而迷人的香气。她禁止任何人踏入领地。
再后来,家人对苏小娥的种种怪异,就习以为常。因为,没办法。这样一个从小就美得不可方物的东西,哪怕是妖孽,也是上天所赐。
苏小娥也喜欢他们。毕竟,这一世,只能和他们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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