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小说】裴东升｜一次偶然的轻狂
一次偶然的轻狂
裴东升
那一刻，他竟抚过她的脸，默默地，轻柔地。
故事的发生很偶然。
上班的路上，他边走边和朋友通电话，心情懒散而悠闲，就像那个午后公路上徐徐而过的车辆。正聊在兴头上，手机忽然没电。碰巧，数米之外就是她的传达室。于是，他疾步走过去。他要借她电话打。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开了。
她仰卧在床上，惺忪的眸里笑意恬恬，好像在追味一个刚刚逝去的甜蜜的梦。见他进来，她莞尔一笑，像是歉意她的晏起。
那间两米见方的传达室，狭小的地面被一张单人床、一张条桌以及一只方凳挤得只剩下进门处勉强使门轴摇动的扇形的一角。他靠在桌边打电话，一只腿只好贴着她的床沿，目光也就名正言顺地泻在她妩媚的脸上。
那是一个尽可香眠的仲春时节。她身上铺的那条鹅黄色的毛毯，上半身已被她随手撩开了一角，贴身的粉红色的绒线衣在胸口高高地拱起，感觉一股温热的、芬芳的气息正从那一对圆挺挺的火山上袅袅地散出，撩人心魄。她就那样舒懒地仰卧在那儿，白皙俊俏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晕，迷离的目光如水一般从她明亮的眸里溢出，即刻便幻成淡淡的薄雾，氤氤氲氲，弥漫了整个房间。
睡美人一定是这个样子的！他不禁喃喃叹了一声。
是的，她是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女孩。他对她一见倾心，从第一次在她传达室里登记的那一刻起。
他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就那样若无其事地注视着她。在她偶尔地不由自主地迎上来的浅笑的目光里，他似乎听到她发自心底的低弱的梦一般的。
放下话筒，他没有马上离开。微微地，他欠下身去，伸出右手，轻轻撩开游过她脸上的几丝秀发，随即，整个手掌万般爱怜地抚上她的面颊，轻柔地，徐缓地，自额角向下摩挲。顿时，一种温软的麻酥酥的感觉便缘着手指顷刻涌入他的血脉。
其时，她似乎只是微微伸了伸身肢，嗓子眼里低低地娇憨地“嗯——”了一声，随即迷乱地一笑。她笑得是那样不知可否，那样无所适从！
他仿佛受到了鼓舞，一种本能的渴望迅疾在心里膨胀起来。他的手不由地顺势向下移去，向着那对圣洁的高耸的“山峰”，一点、一点地移去。
她的笑容和目光凝住了，温顺地，一动不动。
他简直晕了。那只手也愈加信心百倍地，从她雪白的颈项轻轻滑过，倏忽便悠然贴上她粉红色的绒线衣……随着目标的临近，他开始颤抖了；等到“山脚”下，他顿然猫下了，心“突突突”地跳着，仿佛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犹疑良久，他才依依缩回。
他是一个内敛而有品位的人。也许，他更懂得，只有适可而止，才会意味深长。
信号已经传出！而且，她没有拒绝！她愿意接受？一路上，他浮想联翩，说不出的心花怒放。
然而，刚在办公室坐下，他就心悸起来。
刚才，她可能只是难以逃避之下的一种听任，也可能只是情急之下的一时恍惚，也可能只是初醒时的无意识状态下的一种木然……凡此种种，都不可逆转地指向一点：他不过是一次侥幸的乘虚而入；而她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他就离开了。现在，她肯定已经起床了，她肯定已经彻底清醒了。她要是一脸娇嗔地撵过来，他这脸往哪搁？
不行——不能让她找上门来！他得避开同事，尽快将此事暗暗化解掉。他迅速换上手机电板，走出办公室，揿过那个熟悉的号码，他就为她拨开了一个发泄的通道。他觉得这样很保险，有什么就朝这通道里来吧，他全认了；即便她要讨个说法，也好在心理上有个准备。他故作轻松地和她东拉西扯起来，只绝口不提自己刚才的轻薄。
她有些好笑。那些毫无章节的清谈，怎能掩住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出于礼貌，她只好不动声色地附和着，间或地，她还不禁“嗤嗤”地笑出声来。
幸哉！快哉！她压根儿就没在意！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知道，他的轻狂不过是一个特定场景下的人性的一次自然流露，是对美的一次忘情的亲近。好在关键的时候，他能选择中止！
如此善解人意的聪颖和宽容，或许他并不了解，他只看到她的美丽与温柔。
此后，一次又一次地，每当那一幕浮现于眼前，兴奋之际，他就为自己捏了把汗。那真是一次偶然的情不自禁的冒险！是的，偶然——人生最难料的当口——它能使你一抬脚就会踏上成功的捷径，也能使你一失足就会误入失败的歧途……那天，他的手指如果攀上她胸口的山峰，也许他就能领略无边的风月，也许他就会跌入毁灭的深渊。
看来，面对生活中可能遇到的一个个偶然，在没有准确把握之前，是切切不可盲动的。每每思及于此，他便有些欣欣然了。他似乎还没有遭到失败，就得了一个经验。
像往常一样，每天，他依旧从她传达室门前经过，目光穿过窗玻璃，他们就会相视一笑。那一刻，他们总是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一个美丽的午后，他曾抚过她的脸，仅仅——是轻轻地抚过！
裴东升，男，生于1969年8月，安徽无为县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诗词协会会员。。其中，散文《怀念一张像》在“黄山行”文学艺术作品大赛中获优秀奖；小说《裴东升小说三题》（《卧底》《水平》《考察》）在“安徽省首届小说南北对抗赛”中荣获“江淮文学奖”。著有散文集《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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