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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三八(凡人)

2018-04-03 21:15:30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治病,从圣诞节到现在,熬了至少小半个月的夜,所以一直没有时间更新,各位见谅。


春节前暂时不接任何病人,实在是熬不住了,我得歇段时间,敬请谅解。












这几日无锡一直下雪,天地茫茫一色,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样子。晚上带狗出来溜达的时候,嘟嘟兴奋的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屁股撅的老高,低着头把嘴巴埋在雪堆里啃雪,俨然一副没见过雪的南方人的样子。


对我而言,却没有多少欣喜的感觉。一是雪下的太大,道路上都积了很深的血,有事儿要出行的话很是麻烦,二是最近太累,像我这种懒人,每日却不能安心的躺在被窝里看窗外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至于三嘛,则是再没有以前看到雪时的那种情愫了。


在我的印象里,雪和春节是密不可分的。北方的冬天多下雪天,只是我的家乡那里地处中国南北分界线位置,虽然冬天也下雪,却没有东北河北那么寻常,只有在每年春节前后的那段时间里,偶尔一天早晨醒来,推开门才发现,屋外的世界已经变成白皑皑的一片。


堆雪人,贴对联,包饺子,放鞭炮。鞭炮在雪堆里噼里啪啦的响着,最后烟雾散尽只留下积雪上的红色纸屑,这才表示着,春节新年正式到来了。


可母亲去世之后,去年的春节,却是我这几十年来过的最没有年味的一个年。以往的时候,姐姐们陪着父母聊着天看着春晚,我和外甥们打牌或者一起去网吧玩游戏熬岁。虽然去年只是少了母亲一人,可我对春节的感觉,再也提不起以前的那种热爱了。


在我年幼时的每个春节里,在家里擀面和面,炸馓子,炸焦叶,炸丸子,包饺子,蒸馒头的这些活都是我父亲来干的。年幼的我和妹妹在厨房外吸溜着鼻涕渴望的等着刚出锅香喷喷焦脆脆的好吃的,姐姐帮忙在灶前烧过打下手。偶尔母亲过来帮忙,却因完全不知怎么弄这些事儿被我父亲轰了出去。


每年的春节前后,母亲便不再接治病人,安安心心地在家里休息,也安安心心的过好这个新年。春节这个节日,是中国人最为讲究的节日,所以许多人尽管有问题,只要不是迫在眉睫的那种问题,也都不愿意出门就医,因为觉得不吉利。


可有一年过年,有人明明无事,却火急火燎的找上了我家门。


剛搜了一下百度,是1999年,那年赵本山和宋丹丹在春晚上演了白云黑土那个小品。


除夕夜是春节联欢晚会,第二天中午过后,会有重放。刚刚看完重放的这个小品,我们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有人急匆匆的冲进了我家家门。


那人刚进我家大门,就急切高声的喊着,大哥,嫂子,救命呀。


父母以为那人家里出了急事儿,急忙走出堂屋迎接。出了堂屋后才发现,这人是熟人,他是我小姑嫁过去的那个村子里的人,而且这人和我姑父还有些亲戚关系。


父亲急忙让姐姐倒水给那人喝。估计那人骑自行车一口气蹬到了我家门口的,零下好几度的天,外面各处都是厚厚的积雪,那人头发却已经湿透,往上冒着淡淡的白烟,一看便知道,是被汗给浸透的。


那人接过搪瓷杯大口大口的喝完一杯水后,哭丧着脸冲我父亲说道,哥呀,今天你们说什么也要救救我呀。


本来被他突然进门搞得极其紧张的母亲,针灸盒都已经拿在手里了,听那人这么一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我母亲有些不悦的说道,救你什么,有病去医院看医生去,你活蹦乱跳没东西缠身的,大过年往我家里跑什么,莫不是来我家里找消遣的吧。


哎呦喂嫂子,我哪敢消遣你呀。那人急忙说道,这大年初一的都在家里过年,我要是没事儿,又怎么会火烧了屁股一样几十里地的往你家赶呀。


母亲把针灸盒往桌子上一扔,冷哼了一声说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你能有什么事儿,我治东西几十年,还没有所谓看走眼的时候。


那人给我母亲赔了个不是,把来我家的事情原委一一诉说了出来。


我们那边有个习俗,或者说这应该是全中国的习俗。除夕夜到晚上十二点整的时候,可以点串鞭炮庆祝一下新年的到来。


因为在农村,夜里十二点已经很晚了,所以跟着新年钟声一起点鞭炮的人相对来说会少一些。而昨夜除夕,这人便跟着春晚时主持人撞钟的时候,同时去了院内放了一串鞭炮。


按理来说,放炮倒是没什么,农村里夜晚夜深人静,出来放鞭炮的人虽然不多,但鞭炮声也是噼里啪啦的此起彼伏着。可坏就坏在,他这一串炮仗,把早已入睡的邻居给吵醒了。


他那邻居是个四十不到的女人,没有孩子,丈夫前几年去世了。每年过年那邻居都会睡的很早,而且本来她的性格就比较古怪,被鞭炮吵醒以后气得对着窗户外破口大骂道,大半夜放什么炮,你家死人了呀。


这人被她怼了这么难听的一句,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又觉得,大过年的,没必要置气,于是便冲墙那边喊了句,青姐,没想到吵到你了,真对不起了。


本来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大年初一中午,这人一家人刚吃完中午的饺子,走出家门准备找人打牌聊天的时候,他那邻居,半靠着大门,手里端着一碗饺子,正夹着饺子往嘴里送着。


这人刚想给邻居打招呼,结果那女人却抬头开口说了一句,昨晚大半夜你放什么炮,你家死人了么,不对,我觉得是你快死了。


虽说这话很是讨人厌烦,可这人一听邻居说了这么一句话,吓得脸色都变白了,也不去打麻将什么的了,转身回家推出自行车就急匆匆的往我家里赶去。


各位肯定好奇为什么,这事儿咱又得继续往前说起了。


他那邻居,本来村里人都喊燕子。可几年前,她不知从哪接回家了一个排位,每日点香供着,说自己有青龙护身,也不准别人再喊她燕子,无论年龄大小辈分高低,都得喊她青姐。


青姐这个称呼,她老公有没有喊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事儿都是当时我东一句西一句听来的。而青姐老公的死,却是跟她有关。


她俩结婚有快二十年了,但一直都没有孩子。据说青姐在家里供上东西的初衷也是为了能怀孕有个孩子。在当时的农村,人们的思想远不如现在这么开明,谁家要是没孩子,那肯定是女人的错。所以青姐其实在丈夫家里这一二十年,压根没有抬起过头来。


几年前,她老公在外面喝多了,回到家里就摔桌子砸板凳,嘴里一直骂青姐肚子是个没籽的南瓜,白生了个女人身子,除了能让男人睡,屁用没有。


青姐老公骂她时的嗓门很大,这些话都被隔壁的那人听的清楚。而且骂着骂着,那男人似乎动手打了青姐,而且还准备把青姐供着的排位给丢出去。


青姐最后忍无可忍的骂道,我从嫁过来你就没给我好日子过过,那我要你这男人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反正两人是闹腾了好久,最后男人酒劲上来了去睡了觉,而青姐,则哭了一宿。


可第二天,青姐老公又出去喝酒的时候,路过河边的时候脚一滑,栽进了河里。尽管很快就被人发现,可拽上来的时候,还是断气了。后来才发现,就在他掉进河里短短的那一会,嘴里鼻子里耳朵里,全都塞满了淤泥。


从那之后,青姐的性情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和人多说话,每天阴沉个脸,独自一人住在那房子里。


村里流言四起,有人说,青姐的男人就是被青姐克死的。可青姐知道这事儿之后也不在乎。


但农村里有种很不好的陋习,家里没儿子的遭人欺负,家里孤儿寡母也遭人欺负,最遭人欺负的,则是青姐这种没孩子没靠山的寡妇了。


青姐才三十多岁,长得也是比较好看。自从她老公死了之后,村里一些男人经常会晚上跑她家门口敲她家门。


这些打青姐主意的男人里,最肆无忌惮的,要数他们村的那个赖皮了。


赖皮有老婆孩子,可是老婆太过软弱,压根不敢说赖皮一个不字。所以赖皮最喜欢的,便是调戏勾搭村里的女人。估计之前他就对青姐起过色心,可青姐老公脾气火爆他不敢惹。现在青姐成了寡妇,对他来说,那真是最称心如意的事儿了。


可无论他献什么殷情,青姐也都不搭理,无论他怎么表现,青姐也都不放在眼里。时间长了,赖皮不仅有些不耐烦,觉得自己对付一个娘们,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于是一晚,他喝了点酒撞了胆子,趁着青姐睡觉时翻院子钻进了青姐家里。他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正摸黑往床边走着的时候,突然听见啪嗒一声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摔在了地上一样。


九几年的时候,可是大罪。赖皮虽然好色,但他也做贼心虚,怕被青姐发现大叫引来了周围邻居,于是也不管撞没撞到声响,转身往外面跑去。


他刚转身时,应该是青姐被那啪嗒一声声响给吵醒了,正好拉亮了电灯。


这时青姐才看到,原来自家屋子里此时有一个男人。


都是同村的人,谁不认识谁。赖皮虽然一溜烟的冲出去翻墙跑了,可还是被青姐认了出来,青姐气得骂道,赖皮你个坏的淌水的玩意,怎么不把你给摔死。


青姐这番无意的话,结果又一语成谶了。第二天一大早,有人下地忙农活,发现赖皮栽倒在路边,扶过来一看,额头像是鸡蛋一样被路边的时候磕开了好大一块,地上的血都干涸了,人也早就凉了。


不止这两人,还有村里觉得青姐是寡妇故意耕地时多占她几垄田地的人,传闲言碎语说青姐跟多少个男人睡过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人。都和青姐争吵过后,第二天莫名其妙的死了。


因为这样,所有人对青姐都退避三舍,村里再没人敢招惹她,生怕她一句你该死了惹祸上身。


青姐也明白了自己似乎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人丢了性命。于是在村子里也开始昂首挺胸了起来,像是自己高中状元金榜题名一般。而且她开始认为,自己有青龙护身,本就不是凡人,而是要来这人世间立劫难的,早晚都会回归天上。这些凡夫俗子若是惹恼了她,那死就死了吧,谁让他们地位那么低微还要冲撞到自己。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简单的一句你快死了,让她邻居吓得魂飞魄散的原因。


母亲听完了原委,笑着说道,这倒是个稀罕事儿,走,带我去看看。


父亲推出自行车后,看母亲没带针盒,便急忙把车子靠好,想要进屋拿针。母亲摆了摆手,说道,看热闹带什么针,走了走了。


于是父亲骑自行车带着母亲,跟着那人一同走了。


待到了那人家里之后,父母在他俩里歇了一会,母亲对那人说道,走吧,去敲门去。


那人一听我母亲要他去敲青姐的门,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说道,她那么邪性,打死我我都不去。


母亲道,你要是不去敲门,那我可真不管你了。


那人没了办法,只能磨磨唧唧的走了出去。我父母跟在他后面,一同走了出来。


那人站在青姐家门口犹豫了半天,在我母亲示意的眼神下,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敲了敲门。


不一会,木门吱呀地一声被打开了,然后青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盯着那人似笑非笑眼神阴沉的说道,哟,还不赶紧准备后事去,居然还敢来敲我的门?


这话刚说完,青姐斜眼瞟到站在不远处笑眯眯未说话出声的我母亲,瞬间她的脸色变得紧张了起来,也不再说话,急忙走进屋子里,咣的一声把木门给关了起来。


母亲见她紧闭了房门,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对着屋内喊道,赶紧过来把门打开,要不然待会抓了你,免不了让你受那抽筋扒皮之苦。


可母亲说完这话后,仍旧没有人开门。母亲笑着道,知道怎么抽筋扒皮么,从尾巴那里,一点点的把你的皮给揭开撕上去,然后从尾巴那里把你的筋给抽出来,看你样子好像也修出了爪子了,那就把你爪子用石锤彻底砸成肉酱,再从腋下,把你那俩爪子给彻底砍下来如何。赶紧开门,要不然你这些罪全都得受上一遍。


母亲的这段话说完之后,只见青姐家的门果然被打开了。青姐打开门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抖的像筛糠一样。


母亲骂道,一条修出了爪子的死蛇而已,想杀人就杀人,真当没人能治的了你了是么?


只见青姐低着头,略带哭腔说道,我杀的都是心地坏的人,我没有拿他们任何东西,时运寿命什么的我碰都没碰,他们心眼坏,该死罢了,请您明察,我没有为了修行害死过一个人。


母亲指着去我家里的那人问青姐道,那这人该死么?


青姐头急忙摇了好几次头,答道,不该死,他心不坏。


母亲问道,那这女的让他死呢?你杀不杀他?


青姐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嘴里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


母亲问道,你跟她有恩,是来报恩的是吧?


青姐点头道,是的,她以前救过我的命,我来还她这个恩情。


母亲道,还恩情有很多种,没必要把你供着,更没必要谁惹了她你就要把谁给弄死。得亏我离的近,要是没人能治的了你,你护她这一辈子得害死多少人。这样,你的账本我让先生查清楚,若是只是杀了那三四个心地不好的人,那我也就散去你五百年道行,不要你性命,日后你继续护着她还恩,她有难时帮她消灾解难,她平日里,保她身体安康就好,若是你再杀人然后落我手里,我非宰了你不可。


青姐听我母亲这一说,急忙磕头答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母亲点了点头道,跟着先生们查账本受罚去吧,我得问这女人话。


青姐点了点头,然后像走神一般愣了一会,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我母亲问道,你是谁?


我母亲笑着道,普通人,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青姐着急的问道,!


她这么一嚷嚷,母亲眉头皱了起来,问道,?


对啊。青姐说道,,没有它带路,我以后怎么回天上享福。


天上?母亲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也就算你是天上来的,可你现在是什么?你是长生不老还是不用一日三餐?在这世上活着的,哪个不是人?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是天上来的,那你别吃饭别喝水,这辈子都别变老生病,也别老死,否则你就是个凡人,和我一样的凡人而已。


青姐摇头说道,不对,你肯定不是凡人,要不然我的青龙不会那么听你的话的。


母亲嫌弃的打量了她一眼,道,我也是个凡人,我也只是普通人。要吃饭要睡觉,生病时会难受,被刀砍到了会受伤。我们都只是人而已,真是神仙的话,你还在这破房子里窝着干嘛,不赶紧飞你想去的地方去,飞不起来,那不就说明你还是个人而已。


还未等青姐开口说话,母亲又说道,别再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都是俗人一个,非要把自己摆在拔尖的位子有意思么。,自己慢慢琢磨去吧,能明白的话,你以后好日子早着呢,明白不了,那你就窝在你这破房子里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母亲说完这话之后,冲父亲摆了摆手,回那人家里推出自行车回家去了。




后来大学后有一年去小姑家里做客,我特意打听了青姐的情况。听他们说,自从那次我母亲冷嘲热讽了她一顿之后,青姐便一直失魂落魄了一年多,而且有时像是疯了一样自顾自的哭笑。


再后来,她便收拾东西出去打工了。前两年带着刚结婚的丈夫来给前夫烧纸,看穿着打扮现在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好像最近又剛生了个儿子,虽说青姐年龄已经四十多岁,但生产时倒也是顺顺利利母子平安。




今天说这个故事,其实就是希望能让一些人明白一些道理。生而为人,无论你从事什么行业,地位高低,甚至有无神通,终究也只是个人而已。


一日三餐我们免不了,为了生活钱财我们也必须奔波劳累。有人说,苍大,你能治鬼邪,你不是普通人。拉倒吧,这世上工作千万种,治仙家精怪的可能不多,但这也是个工作,是我养家糊口赚钱的本事罢了。


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如果真的不是普通人一个,那你别吃饭别喝水,凭空飞个几里路给我看看。


我们都渴望自己与众不同,我们都觉得自己独一无二。没错,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富人有富人的故事,穷人也有穷人的故事。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同小异也好,截然不同也好,但这故事就是我们自己的,与别人有关,但绝对和别人不同。


我们都很平凡,但我们之所以努力,是因为我们不甘心平庸。这话是几年前我写过的一句话。在此再送给各位。


俗人如何,凡人如何,生在人世,谁能逃离凡俗二字,只是这一辈子,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无论如何,努力不要做一个目光短浅小肚鸡肠自以为是的庸人就好。


我们生来就是凡人,仅此而已,一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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