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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吧】妮子怀旧(十六)

2020-09-01 14:12:43

听说,你回到了岸边



小说











蜜友

     小青

 





        我笔下的女人,大多三分羞涩,七分温香,说到蜜友小青,却全然不是这样的女人。从学生时代就认识了她,因之常在上学和放学路上制造相遇,一见我,她就扭捏不安,贴着垣墙斜倚,让我先行,然后慢慢地尾随,让我心生疑惑,间或回眸,她便转脸佯装看那河畔垂柳,嘴里竟吹着啁啾的口哨,令我诧异而哂。





        她托班上与我同院的女孩带信与我,想和我交个朋友。那时初到无锡,人地生疏,语言不通,又没有姐妹相伴,我的闺中岁月是十分寂寞的。她如此唐突发出交友请求,矜持如玉的我,自然不会将金兰之谊主动送上。一次,在校卫生间,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记得我正在洗手,她幽灵般飘至,鸟啭般的口哨声惊醒了若有所思的我。她吹的是舒伯特《小夜曲》,说实在的,我私下也有此癖好,常在楼道无人时吹上一曲,此技不雅,从不敢示人。此刻,听她如此美妙的口哨曲,竟艺痒失态,与她和弦,让微风在口唇间送出,一时柔和而又清新的回声,如生成在旷野之上,缭绕在茅厕之梁,轻快地拨动着我们的心弦。
    就此我俩如影随形,成了一对姐妹花。小青生性顽皮,颇具音乐细胞,喜欢西洋玩艺,但我总觉得她有些鬼怪精灵,不谙世事,满嘴胡唚。各自工作后,她常在周末钻入我的闺房,我只管沉浸于书香,任她在我家里乱翻乱窜。她感动于我的每件什物,说古色古香,这个也要赠予,那个也要留存。我说:“小青啊,你能不能别闹了,来,咱们躺在床上看书。”她乖乖地偎着我:“妮姐,你看一天的书,不眼晕哟。”我拍了拍她的榆木疙瘩脑袋:“这是冯梦龙的《警世通言》呀,里面有白娘子和小青的故事呢,那小青的性情和你倒有几分相同呢。” “俺要听俺要听吗!”她油腔滑调,撒娇弄痴。听完她便说:“你是那白蛇我是那青蛇,今生今世咱俩永不分离。”我在她腮上轻拧:“你难道不嫁人?”她做出杀鸡抹脖子的样子,赌咒发誓:“即使妮姐有了许仙,俺也海枯石烂不变心!”




        结婚生子我都没有通知小青。与之交往,我总显得有些淡淡如水,这令她十分沮丧。有时她赌气要等我先打电话给她才出来与我相会,而我不知在忙些什么,竟是数月不与她联络。某年某月某日,她屏不住打电话给我:“白娘子啊,俺给你找到了仙草,你快飞来,晚了就没了。”“小青啊,你又腻味!”“真的,就一套了,香港版的,我做主给你买下喽。你下班一定要来呀!”小青不爱读书,却被父亲安置在了新华书店工作。八十年代后期,,我在她那里放了三百元钱,让她按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里提到的书,凡有一律买下。
      一见我,她就在我前额上吻了一口:“许仙把你变得更漂亮了,白娘子啊,你可想死小青了!”我轻轻推开她:“你怎么就没个正形哟,我可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太亲昵了呃。”她噘起了嘴:“没劲,算我热屁股碰着了你的冷脸蛋。”我不理她,手一摊:“书呢?”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套书:“这可是一字未删,带插图的。”说着朝我眼前一亮,竟是《词话》。我犹豫着,只将其中一本翻阅,老天,顿时就羞得绯红了双颊。小青扳过我的肩:“俺就喜欢你的小姐模样,呵呵,你要是舍不的,算我送给你的礼物!”。“小青,你这个小蹄子,你买这给我,叫我回家往哪儿搁哟。”“哈哈”她肆无忌惮地狡笑:“搁哪,当然是搁在你的枕头底下喽!”后来小青告诉我,那天是西方的愚人节,她的恶作剧不属犯规。可她把我给愁坏了,把那套劳什子用白书皮包了,未写一字,塞到书橱一角。你说这套书价值380元,我不能不读吧,可读又怕被撞见,于是一部传世名著在我家里成了厕上读物。



        得以和小青再次走得很近是我替她去参加高中文凭补考。她不知变得什么戏法,准考证上是我的小照,名字却是她的。我说:“小青啊,学习可是自己的事,我这么忙哪有时间温书?”她说:“妮姐,你就行行好喽,这种考试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你的脑袋就是我的脑袋,咱俩谁和谁哟,500年前可是一同修练过的呀,呵呵!”我叹了口气,真不好意思开口,当时我正病着,身体十分虚弱。在老公的埋怨中我考到最后一场,她不知怎么知道的,满脸愧疚地来考场外接我。我说:“小青,我实在是晕晕忽忽,考不过你可别怪我哟。”小青搂着的的臂弯:“妮姐,我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你脸色苍白,到我那里去躺躺吧,让我好好陪罪。”见我为难,她又说:“你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哪里能休息得了。”我听了心头一热:“小青啊,你什么时候变成姐的小棉袄了?”她一下子又搂住我的腰:“姐,我做梦都想伺候你一回呢,我可是小青,丫头坯子。”我佯嗔地掰开她的手:“小青,你再贫我可又不理你了啊。”
        进了她的小单间,环顾四周,我顿生艳羡之意,沉浸在轻曼舒缓的世界名曲中,缥缈之情油然而生:“小青呀,你都三十好几了,不会因为有了这样一个雅致的栖身之地,就不想嫁为人妇吧。”她说:“姐,如果这房子归我,我真有这个念头呢,你累了病了就来我这躺躺,我们安安静静地说话,你说美不美?”我楞楞地看着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这种设想在经历了婚姻生活的疲惫后,居然如此诱人。“可惜这房子我只是暂住,以后弟弟结婚我得让。”我不禁莞尔:“你这小蹄子,上半句天堂下半句地狱的,不和你玩了,我得回家了。”她立刻轻狂地扑过来,把我摁在松软的床上:“你老老实实地睡一觉再走,不然看我怎么整治你。”我俩揪作一团笑作一团,我的身子埋在她一床的长毛绒玩具中,有说不出的惬意,暗叹:“有个姐妹的人生是多美丽呀。”



        暮色降临时我忽然醒来,似听到有人敲门,又听小青轻语:“你明天再来,我有客人。”我急忙欠起身,看见小青正将一位男士推出门去,那人有些谢顶,年纪已是不轻。“小青,”我唤她:“我得赶快回家了,你有事就别管我了。”小青回头看了看我,还是让那位衣冠楚楚的男士走了。她端来个白瓷煲,掀开盖子,坐在床边:“你把这罐参鸡汤喝了,我煲了一下午了。”“小青,我真得走了,家里一堆事呢!”她用食指摁住我的唇,然后伸过勺来喂我。我只好定下心来喝汤:“小青,刚才那个老头是谁?”“什么老头,人家才50出头,是我们店里看近视的坐堂医生。”
        医生?我心下一怔:“小青,我可听到风言风语,说你和一个有家有室的医生在谈恋爱,我一直不好问你,今天话说到这我问你有没有这件事?”她见我不吃,又举勺喂我。“你少来这一套。”我沉下脸来:“小青,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会做第三者?”她也把手中的白瓷煲朝床头柜上重重一放:“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你什么态度,我和他怎么啦,我又不要求和他结婚,他只是我的父兄,每周来看看我,我为他做些好吃的,他为我读读爱情小说,我们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小青,你是不是心理有病?”我撸了撸她的乱发:“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是的有妇之夫,你们俩孤男寡女每周幽会,即损害了你的名誉,也给他的家庭带来了争端和不幸,你想过没有,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理想生活,而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小青大叫道:“讨厌,姐,你和所有的人都是一丘之貉,难道爱都是有性的吗?!”



        小青的这句话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以后若干年虽然我们见面甚少,可我闲暇时总会想起她眼里闪动着的那种异样神情。听说小青终于离开了那个医生,缘于医生夫人是个知性而又宽厚女教师,不耻下踏,来看小青,并给她留了封长信。小青也写了一封短信给我,同城传书,曾令我心起微澜:“姐,我结婚了,非常幸福,不是那个谢顶的医生,而是一个英俊未婚的中年男人,在他母亲的亲切监督下,我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放心好啦!姐,你怀念我的小屋吗?反正我是永远不会忘记!保重身体,想喝鸡汤时找我,上次你生气没喝完呀!”她的字写得凌乱硕大,对她的婚姻,我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今天是清明节,小青,我在想你。
        我刚知道你精心服伺的丈夫,终因肝硬化离开了你,半生缘份竟未给你留下一男半女。这是宿命吗?为什么我所喜欢的朋友都这么命苦?是我影响和改变了你的一生吗?当我听说你的婆婆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长年与你的丈夫同睡一床而分开你与他时,我难以想象无数漫长凄苦的夜你是如何度过?就是这样,你也不曾动过离开他的念头,因为他对你好,每晚你都会给他做好吃的,而他都会给你读爱情小说,直到慈眉善目的婆婆将你们分开。小青,你恨我吗?无情而又自私的妮姐又为你做了什么?小青,想必你现在又有了一间小屋,缥缈着音乐,纱幔,射灯,还有瓶中那纯洁的百合花香。小青,你为什么不再打电话给我,你学会了上网浏览了吗,你是如何打发你过于富裕的时光?真想告诉你我的博客地址呀,在那里我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屋,玫瑰色的梦境中,恰同学少年,我与你穿越了时空隧道彼岸相遇,嫣然一笑,你还会在我额前留下那个濡润的初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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