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赵生被逼急了,清秀的小脸冷下来,皱着眉转过来瞪她:“过南,从五、六岁开始,你就追着我,累不累?”
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小锅巴点头:“累。”确实累,尤其是上了高中之后,那么多人追他。
赵生走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弯下来,把她逼退两步:“累就别追了。”
“不行......”
“换我追你行不行?”
“行!”她笑,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甜甜的。
一座塞进了现代的古城。
两个人的故事,一群人的青春。
1.第一章
“薛老师,实在是抱歉。这孩子.......从小就......”
“您今年来学校多少次了?您的考勤表比我们拿工资准时上班的老师都要漂亮。”薛城打断她的话,声音丧着,“这都学期最后一天了,她也不放我好过......不,应该说也不放我们好过。”
“实在抱歉,薛老师,你也知道…真的,这孩子.......”巴元转头看了眼教职员办公室的门口。
过南短发清丽倚在墙上,倒是一脸无所谓谓的样子。
好听、狡辩的话,她都编不下去了。
想当年过臻温婉情话,压着她的肩头说:“巴元,我们要个孩子吧。就要一个,像你的。”
可如今看来,这个女儿除性别像了她,再无相像处了。
“薛老师,这孩子真是坏透了,我没什么可说的,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她破罐子破摔。
薛城眉间挑起来,看了看门口那个丫头:“坏?”
说坏吧,倒也不至于。若以成绩来看,她反而是个大大的好学生。上高中以来,一直稳坐年级前三。喜欢学习喜欢钻,这样的学生老师最喜欢。
说不坏吧,可往往就是她做的事情能让人牙根咬出血,三寸内伤。
薛城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个话题该如何继续了:
上个星期,过南趁自习课偷了化学老师的烟,把每根前面5毫米左右的烟丝抽出来。拿一根木火柴顺着尾巴部分插/进烟里,火柴冒头留在外面。再用之前抽出来的烟丝堵上伪装好...悄悄放回烟盒里去。
那化学老师在教室里点烟的时候,刚吸一口,火柴就冒着了,“刺溜”一声一根就烧没了....
五十出头的小个子老头,被吓得、也是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续、不间断的咳了十多分钟,恨不得肺都咳了出来……
这化学老师为人师德都良好,就是好吸一口烟,在全校是出了名的。还不分场合不分环境的抽,在办公室抽、在学生面前也抽,瘾儿大。学校出于纪律或者为他自身健康劝谏了数次,都不管用。
可撞邪似得,被呛了这次后,他的烟瘾儿真小了。还养了个习惯,每回唑烟之前都得扒开看两眼。也是,换谁,谁都得扒开瞅两眼。
上个月,数学老师讲题拖堂十分钟没下课,这丫头不知哪找来的鞭炮,点了就往讲台底下扔,噼里啪啦热闹了一层楼的人。
还有两个月前……薛城脑袋开始疼了。实在不愿去回忆那些蹉跎的日子他这个身为班主任的是怎么挨过来的。
陡然,他话锋一转,冲巴元:“哼,孩子这么坏,首先你们做家长的就难辞其咎。”
“恩?”巴元抬头起来,与薛城目光相撞之后,又乖乖暗了下去:“恩......您说的对,我回去一定好好反省。”
拜这好闺女所赐,她一个四十多岁的成熟且成功的女性,到现在见了老师,还跟老鼠见了猫似得。
“老样子,三千字的检讨,在你们家长的监督下完成......”说着说着,薛城突然歇斯底里,“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最起码是今年的最后一次。”
巴元咽了口唾沫,起身往后缩了缩。心疼薛老师,他一定是想骂脏话的。
“那......薛老师,这孩子我先领走了。”
“下午考数学,别迟到。”
“唉,好咧,我提醒她。”说着,巴元松了口气,转身往门外走。
出了门也不理墙边儿罚站的人。自己快步下楼。
过南门缝儿里瞅了眼薛城的表情,就知道巴元搞定了,蹦跳着跟上去,嘴上卖乖:“谢谢妈,妈妈最好了。”
前面疾步的人头也不回:“滚蛋。下次你们薛老师再叫你带家长,你就说爹娘都死了。”
过南身量纤纤,步伐轻盈,跳到她前面:“我说过啊,可薛老师不仅不信,还骂我不孝。”
“你......”巴元被气得真是无话可说,“我就问你,考试是考试,你为什么要在桌子底下偷看漫画?”
“因为试卷都做完了啊,这一次省级联考的题目太简单。”
“那你就不能提前交卷?然后出去看?你也知道是省级联考啊?非得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给他找膈应,给你们薛老师找膈应,给我找膈应?”巴元的语速越来越快。
是薛城开班会强调所有人不许提前交卷。
可过南光笑,也不说话。她很聪明,辩解到了一定程度就是狡辩,反正乖乖呆着,巴元也不能拿她怎样。
老油条了。
眼前的人被气得肺都要炸了:“又,又来了。每次问到关键的地方,你这死丫头就给我装聋作哑……懒得管你,反正你爸爸马上回来了……”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职工楼的大门口,巴元嘴里依旧在训她,脚下却慢住、转身。下意识的伸手把过南颈间的大红色围巾紧了紧:“……不知道怎么了,今年的南城特别的冷。”
话很轻,不像是说给过南听的,倒像牢骚。可因为方才动了气,手里就使了劲儿。
小丫头跟着围巾的受力点左右晃了晃,咧嘴:“谢谢妈!”
说完,没等巴元反应。她撒开腿就往外跑。
“哎,你去哪啊?”
“回家!”
“我开车来的。坐我车回去。”巴元快两步跟了上去,来到室外。寒气一下子袭身而来。她哆嗦了两下。今年的南城确实比往年都要冷。
“不了,妈。我自行车就停在后操场,不坐你的车啦。不过,我中午回去吃饭。”过南转过来冲自家妈妈招手。唇齿闭合间,哈着白色的雾气。短发被风吹散。
“下午考数学,不许迟到啊!”巴元冲着远去的身影招手,在时光荏苒中,仿佛看到了久远时候的自己。
玉脸儿精致,红唇白齿的。小小瘦高的身子收在肥大的羽绒外套里,平白生出一份机灵生动的魅力。
“好!”过南已经跑远了,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巴元轻声苦笑:“死丫头,是不是又偷偷把头发剪短了?”
太短了。这么远远望过去,倒像是个长相清秀、好看的男孩子。
第一场的语文考试早就结束了,后操场上的人不多,停车棚里也只少许矮踏板的老式淑女车。想象的出来,是些个恬静长发的女孩子,留在自习室里勤奋刻苦专心致志地为下午的数学备战。
过南取了自己的车,从学校后门绕了出去,那里离南城的直肠子大街更近。
南城是最典型的阶梯式城市。整个城市磅山而建靠海而生,最高海拔的山头有300多米,最低海拔的只有1-2米,与海域相连。这样将近300米的海拔差距造就了南城与众不同的地势特征。整个城市都顺山势向上而建。
城市功能架构也像阶梯一样分布开来。
山顶多是一些大型的超市、购物中心和一些娱乐场所。住宅房一般都在海拔最低的沿海地带,绕着南城一周。
而过南他们的学校南城一中正好就在山腰处,从幼稚园到高中,南城几乎所有的学校都集中在山腰处。
直肠子大街就是贯穿这300米最近最宽阔的街道。前几年城市建设翻修过一次,因为整体的地貌限制,也只是拓宽了整条街的横截面,再用水泥加固了一遍而已。除此之外,这条街百年未变过。
过南骑得快,十多分钟就从山腰巷子里钻了出来,到了直肠子大街上。没按刹车,顺着坡度直冲了下去。因为海拔原因,这条街多是陡坡,最陡的地方有将近45度的大俯冲。
更刺激的风迎面而来。她喜欢这样的感觉。短发。自行车。呼吸间桑白的雾气。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只属于这里。
不知街道旁的哪家饭店放起了南城的小曲。过南摇摆间就跟唱了起来,习惯性的。
声音不大,调子很轻。这是当初《我左手是山右手水》的电影主题曲,南城的人都会唱。
“哦吼~”她的声音清脆干净,划开了这片同样干净的天际。
擦肩而过的外卖小哥被她吓了一跳:“又是你,小锅巴,自行车骑得比我摩托车都快~”尾调拉长~
“小锅巴”是丫头的乳名,取自父姓过、母姓巴的谐音,和她相熟的人都这样唤她。
过南食指并中指,敬礼:“嗯侯一西啦~”
“小王八羔子。”外卖小哥笑笑,冲她吼,“注意安全。”
过南背过去,招招手。意思:“造啦~”身影与声音一同在视野里拉长。
小哥耸肩,嘴里也附和着轻哼小曲。笨重的摩托车在左手边的小别墅门口停下。因为地势陡峭的关系,街道两旁的公寓都会在打桩的时候多垫一个水平的地基,方便来往停车。
外卖小哥把车停稳,取了车后置物箱里的餐盒外卖,朝二楼的网吧走去。
还没靠近就是熙熙攘攘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他冲里面喊了一声:“大白,外卖!”
“唉。这呢~”网吧最里面站起一个高个儿的大白胖子,可没一会儿又坐了下去嚷嚷:“靠,这小子抢我怪。”
小哥指指胖子的位置,朝网管意思了一下。
网管叼着烟朝外吐了口气,点头:“进去吧。”
还没等小哥回身。
那边突然又冒出两人头,除了方才高高胖胖的大白,还有一个麦色肌肤的小个子,昂扬抖擞的“吼~”一声。耳机摔在键盘上。
网管掐了烟,指那边:“说了多少遍了?再兴奋也不许摔耳机!都特么以为我扯犊子啊?再被我看到一次,200块。”
小个子转过来朝着网管,兴奋道:“潮哥,你不知道,我们又打了新纪录,8分23秒。”
开局8分23秒,推塔成功。
这个被叫潮哥的不屑一顾,左手上来把烟拿开,含在鼻腔里的气吞吐了出来,皱眉道:“人家3分钟的也有,你们算毛记录。对方不是弱/鸡就是挂机。”
这几个小子,他熟。在南城一中开了个电竞社团,一共五个人,没事儿就过来混,老见。
“对方可不弱。磕着一个黄金,也缠着打了好久。”
“哨子,你别囔囔,搞的跟你多牛B似得。要不是小生压着拿他们人头,能这么快结束?你不就是在边儿上清了清兵线么?猥琐发育都没发育得出来。”旁边叫大白的胖子怼他。
哨子白他一眼,也不接话。反而转头看着最里面的人:
“哎,小生,你APM是不是又突破了?啊?键盘上的五根指头都快的成花了?要是被学校里那些小丫头们看见了,估计又要疯魔了吧~哈哈。”
其他的人也跟着笑,get到了他的梗。
里面被叫“小生”的男孩怔怔,眼睛从电脑屏上移开,慵懒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么。”
而后又转回屏幕前。
光线昏暗,并瞧不出其他多余的神情。
只,键盘上面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骨节漂亮,看得分明。
2.第二章
“你们这群小崽子,今儿不是期末考么?”外卖小哥把五份儿番茄蛋炒饭扔在桌上,转头问坐在里面的大白收钱,“还有空跑网吧?”
“下午的考试三点才开始,不来网吧,时间不都浪费了么?”他说着,把兜里凑好的钱递了过去,“谢啦~这么近还特地让你送过来!”
“客气。”小哥接过钱也没点,直接揣进了水洗牛仔的裤兜里。他们家的小吃店就在学校的那条巷子里面,像大白、哨子这样扎眼活跃的学生,他都认识,而且熟悉,“先走啦~寒假也别忘了经常来照顾我生意啊!”
“一定!”大白说得时候,已经筷子插饭往嘴里扒了。
门口的潮哥重新点了根烟:“吃完自己收拾干净,要是让我看见地上掉了半颗米粒,就把你们扣下来免费给网吧搞一个月的卫生!”
哨子吸吸鼻子,连连应声:“好!”
一边还不忘把碗里的番茄和鸡蛋分开,责备大白:“不是说了我不吃番茄么?”
“那你别吃啊!”大白瞪他。
“你……”旁边刚准备上纲上线的时候。
突然被对面的人厉声打断:
“赶紧吃,吃完再来一局,就得回学校考试了。”说话的人是刘啸天。两腿搭在台面儿上,瞪了大白、哨子一眼,那两个就不敢再说话了。
这个叫刘啸天的也念高三,和他们同班,但是今年20,比大白和哨子都大了一岁。因为去年高考成绩不理想,被爹妈逼着留了一级。正如那绝B的名字一样,他的行事作风也确实很有港剧里古惑仔大哥的绝B样。
卫晨坐在刘啸天的左手边,接过自己的饭,又往左手边递过去:“赵生,先吃饭。”
他和赵生今年都18岁,比刘啸天、大白还有哨子三个低了一届,念高二。
五个性格各异的人皆因游戏相识。后来由刘啸天带头就干脆在学校申请了个电竞社团,为他们的业余爱好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也没有阻止。再加上这两年电竞确实一定程度上被大众认可,职业电竞也确实被炒的很热。
因此,学校甚至还很阔绰的在老楼区划了一间教室给他们,和正常社团一样的待遇。虽然是空的,但是起码有心了。
社团成立时间不长,目前为止的成员也只有他们五个而已。前两个月倒是接纳过几个,都是女孩子。
后来统统被刘啸天赶了出去。在此之后,再也没有招新过。
用大白的话来说:她们进社团纯粹是为了泡小生。
赵生纤长白皙的手指从键盘上移开,接住卫晨递过来的炒饭,声音清冷:“吃完我先回校。”
主谓宾状补,他总是能用最简单的单词表达他的意思。
刘啸天扒着米饭转头看他一眼:“咋了?”
少年木讷的脸难得微微泛红,顿顿:“考前突击。”
离得最近的卫晨最先反应过来的:“你倒是实在。下午又不是考英语,突击还能背几个单词,数学怎么突击?”
大白和哨子塞了一嘴的米饭也插话:“就是,就是,反正除了卫晨,我们四个没一个成绩拿得出手的。再来一局吧,小生。再带我刷一局呗。”
刘啸天瞪他两,谁跟你们四个?他好歹留了一级,偶尔班级前十还是能冒冒尖儿的。
哨子咽唾沫,转移话题:“小生,你又不是读书的料子。凭你现在的水平,辍学去打职业都绰绰有余。已经过了高考定终生时代了好不好?”
最里面的少年眸子暗掉,像表示赞同似得的点点头,幅度不大,又只像礼貌。
大白泄气:“得,他又没听进去。”
“那我也先回去了。反正小生不在,我也不敢和你两一起打排位……”
卫晨还没说完,对面的笔袋就飞了过来:“臭小子,说什么呢?嫌我们拖累你不成。”
他耸肩笑,拿筷子的手把笔袋接住放在桌面上,也不说话。留了表情给两位前辈自己体会。
“那我也回。”大白说着,手里的碗已经搁下,他吃完了,“学办老师说社团征用的房间要在明天之前打扫干净把钥匙上交,我正好抽空去看一眼。”
“这没意思了吧……那天哥你呢?”旁边的哨子泄气。
“我不走。”
“是嘛~我也不走,反正我是铁了心走电竞这条路了。回去考试还不如……”
刘啸天让他闭嘴:“你那是知道自己成绩没救,别找借口。”
被凶的人尴尬挠头,偷偷转头冲大白做口型。
……
“天哥,他说你八婆!”
“他么的,死胖子。”哨子端着米饭,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卫晨跟在后面的哈哈的笑。
门口潮哥又怒了:“B崽子,网吧你家开的?说话声音给我小点儿。”
嘻嘻哈哈一阵儿,赵生他们也都吃完了。
大白领头走在前面,冲潮哥摆手。他骨架大,脸大,五官也大,这样的组合咋看上去粗鲁,可配上白净的皮肤,却也意外讨人喜欢。
卫晨跟在他后面,伸了个懒腰,调侃前面的人:“你是不是又胖了?”
而赵生走在最后面,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拿着他们五人吃剩叠在一起的饭盒,指尖一挑扔在了过道边上的垃圾桶里。
“哇哦~今年的南城怎么这么冷啊?”
“小生,快。”
他听见前面的人在叫,快步跟了上去。
刚拉开网吧的玻璃手推门,寒风和光一道扑在了他的脸上。赵生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想,好冷。
方才隐在角落里不明显的五官,现下也分明了。
少年190的身高,站在冷风里耸了下肩,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慵懒无神的眼睛下挂着两抹淡淡的乌青,可脸颊线条却十分清爽干净,比起大白奶色的肌肤,他的皮肤更倾向于苍白,一眼看上去会给人一种颓而不废的感觉。
眉毛浓,睫毛长。
耳朵后两侧被推成了板寸,头顶的发丝却留长向后梳理、束了起来,被风一吹掉落几丝碎的,沧桑颓废感又加重几重,有野蛮味。可性感光滑的额头露在外面,隐隐约约间也透露着淡淡的阳光。
街上又刮来一阵风,赵生侧脸过去,淡淡一声:“真冷。”
卫晨搓手,冲着掌心哈了口气:“赵生,你说今年这么冷会下雪么?”
“会吧。”赵生走到了他们的中间,张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是五个中最小的,却也是最高的。
“南城有两三年没下雪了吧。”最外面的大白两手枕在后脑勺上望天。
“如果今年下,你真应该好好看看。”卫晨提醒他,“你们明年就毕业了啊!”
“是啊,好快。说实在的我真没做好准备……”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未来。
中间的人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也不插话。他一贯这样。
偶尔旁边搭句话:“哎,小生,你毕业了做什么?”
他也淡淡地摇头:“不知道。”
他对未来没有概念。
三个男生一字排开,从45度直肠子的街道上往上走。
偶尔会有送快递的大叔嚷两声:“让一让让一让,把路都堵上了。”
卫晨转身过去向大叔致歉。突然眼睛一亮,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带着大红色的围巾从街底坡下骑了上来。他招手:“小锅巴!”
大白耳朵一竖,立刻把头转过去。
中间的人神情缓了一下,也慢慢转过去。
斜坡下的身影还很远。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有些模糊。修长白皙的手从兜里拿出来揉揉眼睛,最近看电脑过分了,像是眼睛度数上升了。
等那身影再近些,才看清,确实是过南。
大白朝她吹口哨:“小锅巴,这么巧啊?”
过南咧着嘴笑,一左一右两颗虎牙龇在外面,甜甜的。
“卫晨,师哥,巧啊。”豆大的汗粒从她脑门儿上往下滴,轻轻喘着气,和眼前的三个人打招呼,却唯独没有提赵生的名字。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赵生的性格跟谁都不熟络才正常。
“你把车停在巷子口不就行了,骑车爬这45度的坡,很吃力的。”
“没事儿,都习惯了。”
几乎全校的学生都认识过南。她很出名。所有的老师,在上课扯淡闲聊的时候都会提到她:“我曾经教过一个学生,她叫过南,那简直了,就是魔鬼。她曾经怎么怎么……”
吧啦吧啦的……从幼稚园吧啦到高中,一轮一轮的教育中,过南就变成了教科书式的存在。
街道上的寒风也没让他们闲聊几句。
过南蹬着她的车就走了。
和赵生始终没对视一眼。
赵生不说话。
伸手又打了个哈欠。
等到了巷子拐角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分散开来去找自己的车了。从沿海住宅区到山腰的这段路太陡了,所以一般的学生都会选择把车停在这里(过南这种多动症患者除外)。
久而久之,这就被默认成了停车场。甚至还有好心的家长抽空搭了棚子,防止孩子们的车子淋雨。
赵生的车停在拐角最里面的小亭子里,是怕学校的女生知道,所以特地藏得隐秘些。怕她们又在自己的车头前面挂豆浆。贴玫瑰,写满我爱你。
他开了车锁,转身,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子挡在他的面前,声音甜甜的:“赵生!”
有吓到。
但是这样的奇袭也算常态。因为家庭关系,她和过南几乎从5、6岁彼此都开始记事后,彼此就都在彼此的记忆里。
每每家庭聚会的时候,她就躲在自家爸爸的后面,怯生生的打量他。
过南和赵生同年生,但算起来过南比赵生还要大5个月,又加上小女孩身高发育要比小男孩快一些。所以那时候,过南还比他削微高上一些。
后来赵生长高了,长得好高。过南169的身高在他面前都像个孩子一样。
他们一起上了小学,初中,到现在高中。
丫头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她从不在人前粘着他,只是会找他落单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和他说上两句话。话的内容也没啥主题,有的时候,甚至只是为了叫一下他的名字。
所以在旁的人眼里,过南和赵生只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
赵生抬抬眼皮,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嗨。”他的问好永远是降调。
“怎么样。我把那些人都躲开了。”过南得意洋洋的样子,短发朝天,隽秀的鼻子上还挂着汗珠,一说话,嘴里就哈出热气。
“恩。”他这声恩意味不明。两手推着车往外走。
过南倒着走,两眼看他:“早上的语文考得怎么样?”
“勉强。”
“下午数学有信心么?” 或许因为大了那么5个月,总有些小姐姐的感觉。
“凑合。”
过南笑。她知道这不是敷衍,赵生和谁说话都是这样。
相反的,她喜欢赵生说话时的节奏,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但是声音好听。像流水敲卵石一样。
“那你下午加油!”
“噢!”这声噢说得实在违心。他成绩不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加油也考不出什么花来。
过南紧了紧脖子上的大红围巾:“那我走啦~”说着身子已经转过去半截儿,留了个四分之三的侧面在赵生的眼里。
转角的阳光从她背后洒过来,白皙的脸部轮廓线条利落赶紧,熠熠闪着光。
赵生有些愣:“噢!”反应了一会儿,又开口想说话:“你……”
可眼前的人早就蹬着车跑远远了。
赵生低头,他本来想说的:
——你也加油。
3.第三章
年底的这场的省级联考,就在又一次的冷空气下降中结束了。
与此同时,整个南城都变得热闹了起来。关在牢笼里的野孩子全都被放了出来。
又因为是冬天,鲜少去海边,所以他们绝大多数都集中在南城山顶。再加上年关将至,在外工作的父母都回来了,一家人轮了空就跑到山顶的小集贸市场置办年货。
在南城成为旅游景点、城市规划改善之后,是出了不少的大商场。但是本生本土的南城人都不爱去,他们就喜欢小集贸市场的热闹,和商家斗嘴讨价还价的样子。凌乱拥挤的样子,却比装潢华贵的商场更有人情味儿。小集贸市场的正门口就开了两家对联店,对门儿,贴满了红联儿,红红火火的,也更有年味儿。
过南却难得没有去凑热闹,考试一结束就在家睡了两天两夜。
过臻回来的那一天,她终于劳驾从床上爬了起来。耷拉着拖鞋凑到过臻面前,搂住他的脖子,睡眼朦胧的:“想死你了,爸爸!”
过臻一只手拖住她整个抱起来,另一只手抬上去揉她毛绒的头发:“怎么又剪头发了?跟个假小子似得。”
语气声音里都是宠溺。熟悉过家的人都知道,过臻把这唯一的女儿恨不得是捧在手心里宠得。某些方面就也不难看出为什么这丫头在学校无法无天的行径。
巴元穿着围裙从厨房探出个头来,笑:“你爸也就出差两个月,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她故作委屈状,“爸,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我妈就一直可儿劲的压榨我。天天逼我…….”
可谁想到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自家爸爸推开了。
过臻堂而皇之地朝厨房走过去,声音沉沉的搂住眼前的人:“也就两个月?我可是想死你了。”
想哭。
过南憋着嘴。
这一定是她的假爸爸。
“你两有意思么?四十多岁了,还跟刚谈恋爱似得。腻死我了。”
巴元下巴搁在过臻的肩上,白了她一眼。要你管。
过南耸肩,不管~
反正这么多年,不习惯也被迫习惯了。
她爹她娘那联手虐起狗来,都不给狗活命的机会。
“锅巴,你收拾一下。我们吃完饭,去奶奶家……”
“好~”她拖长音,回自己房间换衣服。睡了两天,该补得觉都补完了,出去逛逛也不错,“对了,爸,今年卡西法哥哥他们回南城过年么?”
过臻松开怀里的人,解了颈口的领带,脱外套:“应该是不回来了。你大伯、二叔他们可能过了正月才有空。”
“今年除夕又赶不回来,爸妈该发火了。”巴元顺手接过他的外套,把行李推回房间里。
“所以啊,”过臻挽起袖子,朝厨房里走,“我这不是一回来就赶着去安抚他们了么。”
说完又跟了一句:“水槽里的青菜是要择么?”
“嗯。”巴元放好行李,又回到厨房。
过南也自觉,带上门就不插话了。因为……他们夫妻两久别重逢的第一个话题,一般都是:
“这两个月,那丫头还安分么?”
“安分?你第一天认识你女儿么?他们薛老师调侃我的考勤表比正经上班的老师还漂亮!”
“幽默!”过臻笑。
“你还笑?”巴元抬手佯装要打他的样子,“这孩子这么放纵下去可不行啊!”
“我们什么时候放纵过她么?”择菜的人摇头苦笑。
也是。从来不是他们放纵,是那孩子屡教不改。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
妈妈急了。
“巴元~”过臻语调扬起来打断她,“那孩子是你生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啊。顽皮归顽皮,可本心并不坏啊……”
说着,他掂着手腕把眼前的人揽到怀里,怕择菜的手弄脏她的衣服,所以搂的不紧:“她还小,由着去呗。反正我们两都在她身后跟着,总不会教她吃亏的。”
过爸爸宠闺女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恐怕也只有巴元知道,这所谓的宠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她吃亏?这世界上还有能叫她吃亏的人?我……”
“好啦,我知道。等晚上回来,我会和她坐下谈谈,好不好?”过臻语气柔下来,一面哄怀里的人,一面替过南开罪。
但他不认为这是宠、或者溺爱,自家的女儿也并非别人眼中的那样异类。她有最基本且正确的价值观和道德观。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个“善良”的人。
她也是在此基础上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肯定会犯错,会跌倒受伤。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过臻愿意在背后扛下她的错,治愈她的伤。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这就是宠,就是溺爱又怎样?他过臻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和能力,让自己的女儿按照心中所想的那样活着。
又有多少孩子的十七岁活在了教育体系和家庭桎梏下?
“你真是……”巴元本还想和他吵两句的,可停留在过臻的怀里,从他的肩头朝窗外看去,“下雪了?……”
她赶忙推开眼前的人,半个身子探了过去开窗。
果然……
絮絮状的雪花悠哉落下。
南城好久不落雪了。
“真的唉!”过臻也面露喜色。扭头朝丫头的房间喊,“锅巴,锅巴?”
屋子里的人刚穿好毛衣,开门露了半个头出来:“干嘛?”
超短的头发因为静电的关系交缠在一起、杂乱在脑袋上,呆呆的。
“快来!”夫妻两快步走到玄关处要开门,“下雪了!”
丫头的眼睛突然亮了,反问道:“下雪啦?”
说着,两条笔直的长腿就窜溜了过去。
外面的雪哗哗往下落。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先欢腾了起来:“哦,哦,下雪咯!”
然后那一瞬间,仿佛听见了千家万户开门的声音。不奇怪,南城小,一个天气一种心情,囔囔一声,全城的人都会知道。
“难得,我刚好回来陪你们母女两一起看雪了。”过臻把自家妻子搂回怀里,下意识的另一只手就去找锅巴的头。却无果,夫妇两回身时,刚刚蹦跶过来的丫头就不见了。
“锅巴?”巴元朝屋里喊了一声。
“唉!”丫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了,裹着围巾,左边胳肢窝里夹着她那本A3大小的速写本,嘴里叼着4B的铅笔,支支吾吾的,“五…就勿打扰…你们了……”
夫妇两也没听懂,急着给匆忙的她让路了。
过南埋头冲出去,二话没说,把速写本扔进车头框里,蹬了就跑。
“锅巴,你去哪啊?”过爸爸这才反应过来,跟出院子跑了两步,“不和爸爸一起看雪么?”
“不了~”她扭头过来喊,脚还在蹬,嘴里哈出的白气朦朦胧胧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车头一拐,就歪进了其他的巷子,不见踪影。
……
留在原地的人…难过三秒钟。
“你这个爸爸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渍……”巴元看自家老公那一脸失落的样子,很好笑,“亏你那么疼她!”
眼前的人不说话,手抄在兜里,完全严肃的样子。
完了。
是真的戳到他的心窝上了。
“有什么好难过的?这丫头迟早还不是要嫁人的。”这话刚说完,过臻的表情就让巴元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又特么踩了一个雷区。
“随随便便的臭小子也配娶我的女儿么?”他说完,看着自家老婆还“哼”了一声。
幼稚。
巴元赔笑:“呵呵。”
难不成你女儿终生不嫁么?说不定现在就是赶着去会情郎的。
4.第四章
虽然南城还不能和那些繁华的大城市相比,但是因为这些年旅游文化的开展,人口密度确实也大了不少。
过南的家在海港大街的最南边。这一带的别墅住宅,也都是因为人口增加,近几年的才扩建成的,比她们之前的住的奶奶家要现代一些,别墅院子的样式也更欧式新颖一些。
她把半个脑袋缩在围巾里,灵动的一双大眼睛看着前面的路。
雪越下越大,渐渐把尚无人问津的窄巷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只留下弯曲的轱辘印往不远处的目的地。
过南没敢从正门经过,车绕道,停在了后面的围墙外。而她自己则是拿着速写本贴墙偷摸到别墅侧面的大树下,抬头朝院儿里的二层看去。
果然,他在那里。
过南怔了一下。
赵生今天难得,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松领毛衣。
他鲜少穿这么艳的颜色,却意外好看,过南还真是第一次见男孩子把红色穿得这样好看。
半紧身的针织衣勒出他高挑的骨架,英俊有余。醒目的颜色也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的精致和白皙。露在外面狭长的颈部线与脸颊轮廓对接,一气呵成,也透着微微寒气,叫看得人心里一咯噔。
他背削微驮着,两臂架在二层木质的扶手上,手里捂着一个木白色的杯子,冒着热气。
过南拇指与食指捏着笔尖,还在速写本上构图、打整体轮廓。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在那双手上停了下来。她的角度是仰视。
那双手真的太漂亮了,修长的手指、清冷的骨节,让人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的想去营造这样的画面:被那样一双手牵着。
他时而抬手抿一口杯里的水,尔后轻轻呼口气,吞吐间的气流里像是有灵魂住着一般。
他眼下乌青深了些许,节假又或许沉迷在了游戏里。
他唇边冒出来细细的胡茬,还没来得及打理。
……
所有的细节都牵引着过南的心,在跳动。她一笔一笔认真画下雪下的赵生。
这个秘密是过南十岁那年发现的,也是这样的冬天,妈妈带着她去山顶的绘画兴趣班上课。回家的时候,妈妈顺便就带着她到朱倩阿姨家坐了坐。
朱倩是赵生的妈妈,她和巴元本来就是高中校友,因一次意外结识,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其实这么说来,赵生的父母和过南的父母都是朋友兼校友,相识了几十年了。至今两家都是很好的关系,逢年过节,都有家庭聚会。
她们老朋友坐在客厅里家长里短了许久,过南闲着无聊就绕去外面。谁想没一会儿就开始下雪。
她抬头,本想看天的,却意外在视线里发现了他的身影。也如今天这般靠在二层的木质扶手上,静静地看着雪。不说话。他也十岁,没有如今这般高。
那场雪没有维持很长时间。雪一停,他的身影也消失了。
后来下意识的,每次下雪,过南都会偷跑到赵家院外偷看他。不出意外,他也每次都在那里。
此后,过南才知道,赵生他有这样的习惯。
此后,她也多了一个习惯。
今年的第一场雪像是积蓄了前两年所有的力量,越下越大,直到屋顶雪白都没能停。
过南站在树下,没怎么淋到。只偶尔起风吹落树叶上的积雪会砸在她的身上,但她从不去掸。是因为起风的时候,这个角度看过去的赵生,在树叶摇晃的遮掩之间,更有魅力。
没有哪一个画家会错过美的一幕。
最后一笔停在她的指尖,也是他的指尖。过南吐了口气,举远了速写本看了看。两侧的小虎牙露在外面,像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马上还要和爸妈去奶奶家,也不能多逗留。丫头冲上面的少年做了个“再见”的口型,手里下意识收了收颈间的围巾,怔得才发现,赵生的毛衣和她的围巾是一个颜色。
若还有一个画家,躲在他两人之外的地方,那眼前这一幕应该会更加迷人。
过南跟小猫似得,缩紧脖子在围巾上蹭蹭,眸子如月牙儿弯。
感觉很好!
随后又在少年的脸上肆意打量了两眼,满足的转身去院子后面拿车。
雪还在下。
楼上的少年没动,只转转眼珠子,瞥一眼墙角下的大树:
“走了。”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好像只是在通知自己。
他站直,端着水杯又回到房间里,坐回到电脑面前打开游戏界面。
哨子和大白的消息都刷爆了,问他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正准备敲字回他们的时候,赵生才发现,自己的十指已经冻得僵直。
他皱眉想想,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之后,还是决定在键盘上缓缓敲下三个字:先下了。
现在的状态,他无心游戏。
赵生的家在海港大街的老城区,正好也是整条街的最北面儿。这里比南面儿的住宅区挤,人口增加之后,加上当初城市建设的时候没有系统的规划。就是有一处空地建一处屋,导致错综复杂的小巷挤挤攘攘,全都被砖瓦的二层小楼塞满,鲜少有多余的空地。巷子的直径也勉强一辆小轿车穿行。
这样的局面,若是左邻右舍同时有两辆车对面开,那就尴尬了,必得有一辆先从巷口倒出去让路,放另一辆先行。然后一巷子的闲散人等就成了临时交警,从院子里探头出来指挥
莫名就热闹起来。
过南从赵家回来的路上,巷子里的雪地已经被踩乱了,前路就被两辆相向而行的车堵住。
她很耐心的退到一边,一脚撑在地上,先给四轮的让道。
却在不远处窄门院子的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插着腰对眼前一辆白色的大众指手画脚的:“倒,再倒,哎,方向盘左打……小心后面有台阶,轧着轮胎了……”
过南老远举起手朝着那边晃:“蔡小书~”
那门口的人一听有人叫,身子往外探探,在看见过南之后,两眼放出光来:“锅巴?你怎么在这儿啊?”
说完回身朝院子里喊了一声:“爷爷,我有事儿先出去一趟啊!”颠颠的就下了台阶,侧身贴墙从大众边上儿擦了出来。
这个叫蔡小书的,和过南同班且同桌。也是过南在学校里关系最好的朋友。
“你丫的,一放假就窝在家里,打你电话也不接,怎么?今儿有空来这儿晃啊?”她插着腰,不到一米六的小个子横在过南的车头前。
*头齐刘海,皮肤黝黑黝黑的,眼睛也不大……给人的第一感觉很直接:丑。
这是他们高二(1)班全体公认的事情,当然包括她本人在内。蔡小书确实长得不好看,不,准确的来说,是丑。
这个世界上真正丑的女孩并不多,只要肯花心思打扮,总不会难看到哪去。
但是蔡小书她做到了。
她丑给了所有人看。莫名其妙无法描述的五官!!!
她丑到刚上高中那一会儿,甚至没有女生愿意和她做朋友,班上的男生看到她就像碰到雷达一样退避三舍。因为这个原因,被孤立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和过南成为同桌。
“你呢?怎么会在这儿?”过南不想回答,干脆直接绕开她的问题反问。
“我爷爷住这儿啊!”蔡小书朝她面前凑了凑,“锅巴,你怎么了,脸颊红红的?”
“风吹的吧!刚才车骑太快了。”她扯扯围巾,赶紧掩饰过去。
其实蔡小书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她喜欢赵生的人,没必要隐瞒的,只是这丫头因为那件红色毛衣,手足无措到了现在。
眼前的人也是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都说了是风吹的,自然没必要多问。
这也是她会和过南成为最要好朋友的原因之一。
过南虽然看上去活泼开朗,很友善的样子,但是她身边真正的朋友并不多。前者是她的修养,后者是她的性格。她不会勉强自己跟一个合不来的人做朋友,也习惯独来独往。
再加上在学校里的一些恶劣行径。久而久之,她的口碑也变得……就那样。
直到和蔡小书成为同桌。
那个词怎么说,臭味相投,么!!!
她在前线往讲台下丢炮仗,那么那个炮仗绝对是从蔡小书的手里递过来的。
她往老师的烟头里插火柴,那么那根火柴肯定是蔡小书亲手买来的。
在此之前,过南一直以为这个丑丑的女孩是个沉闷呆板、被外貌自卑压垮的无聊之人。
可相处之后才发现。
屁。
人家根本不care那些流言蜚语,活的比谁都自由。
白天在课堂上睡觉不是因为她自暴自弃,而是人家晚上忙着研究天体运动,忙着了解量子力学。她写得科幻小说已经被正规出版社再版多次,拿的稿酬都快能在南城买一栋小型别墅了好么?那些男生背后嘟囔,怎么会有女孩子长成这样的时候?人家说不定正打着瞌睡骂着愚蠢人类呢!
这世界上高傲的脸蛋太多了,高傲的灵魂却极少。蔡小书算是其中之一。
而蔡小书在熟悉过南之前,一直以为这么可爱的女孩应该不止是个成绩好长得不错的恶作剧患者。
后来才发现。
屁。
人家就是个成绩好长得不错的恶作剧患者。
5.第五章
“怎么样,最近有空么?”蔡小书靠在墙上看着前面终于开出去的大众,“新小说的开头我写好了,帮我试读呗?”
过南从车上下来,瞪了她一眼:“蔡小书,我觉得你的稿酬真的有必要分我一半。每次都找我试读,又不是什么言情小说,看你的科幻很费脑的好不好?”
眼前的人把这当成是对她的夸赞,咧嘴和她开玩笑:“好呀,一半就一半。反正也没有多少。”
“没多少?你这是揣着金库卖穷么?能买一栋小型别墅的钱了,你跟我说没多少?”
蔡小书白她一眼:“这别墅连B市的一个厕所都换不了,你拿南城的房价是在羞辱我么?”
“呦!”过南伸手把她的**头揉乱,“小姐姐口气好大呀!这都算羞辱?”
她也不生气,反正乱不乱都丑:“难道不是么?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南城!”
好像所有心怀梦想的人,都心怀远方。
这是过南从小到大经常听身边朋友说得一句话: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南城。
为什么不可能呢?
她也经常性的被问:你未来如何打算啊?
未来啊?一个在十八岁听到之后忍不住昂头看天的词语。
不知道嗳。
她对未来,没有概念。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过南很羡慕蔡小书,她活得明白。
“哎呀,我爸妈还在等我。”过南拍自己的脑门,是真心忘了,突然才想起来“小书,我下午去奶奶家。试读的事情,明天直接去你家找你。”
说完,她脚已经踩上车蹬子了。南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自行车骑得更溜的人了。
“好,那明天我在家等你啊!”
话毕,那人已经钻进巷子不知所踪了。
到家的时候,爹娘已经吃完饭在等了,给她留了点儿。是真只留了点儿,清汤寡水的!
过臻本想板着脸做样子给闺女看的,告诉她自己吃醋了、自己生气了。
结果……
怪这丫头嘴甜,五分钟就给哄开心了。爸爸巴巴儿地跑去把藏在冰箱里的大鱼大肉全都拿了出来热给她吃。
巴元在一旁就纳了闷了,怎么自己这么一个正经人,却生了个如此…谄媚的丫头?~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回乡的人越来越多。年味儿也越来越重。
新闻上都在说大城市里已经严禁燃放烟火炮竹了。
可这里从小年夜开始,噼里啪啦的声音就不会停过。
他们才不嫌吵,吵才热闹,一年也就难得热闹这么一次。他们也不怕引火引灾,因为一家着火千家灭。
爱管闲事嘛!
蔡小舒这样耍笔杆子的人管这叫做乡土气息,文明未开化。
但过南,管这叫人情味。
赵生他们那帮男孩儿则是无所谓,反正耳机一带,世界只有“victory”!!!(英雄联盟胜利之后的音效)
这不,小年夜傍晚也跑来潮哥这开黑。他们四个还好,反正一有空就溜出来,只是卫晨家里看得严,各种补习班特长班12小时制的轮流上,难得今天他也有空。
五个人就都凑齐了。
潮哥叼着烟,皱起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给他们找了五台连在一起的位置:“今天都不安生。”
“别这么说蛮,潮哥。天天见我们你不开心么?”哨子一脸谄媚。
“鬼!”他回身指了指门上的吊牌,“7点就给我滚蛋。”
旁边的大白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啊~7点就停止营业了?那不就两个小时了?潮哥你关门了我们去哪啊?”
“滚回家过年!”
“可是……”
“你丫闭嘴,开始了!”刘啸天恨不得上去,一人呼一巴掌。从进门到现在,这两活宝就没消停过。
卫晨咧嘴看着他们闹,像是在看戏一样。
赵生则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屏幕,完全意识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两局下来,手也都热了。
大白狂按键盘庆贺胜利:“哦吼~小生,真是…跟你搭档太特么爽了。不仅上路发育全让给我,而且敌方gank没有哪一次成功的~每次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总能发现你就在我的背后啊……”(gank:偷袭)
小生脸一红:“应,应该的!”
哨子坐在他旁边,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小生,别不好意思么。你真的很厉害。”
对于内敛寡言的少年而言,他们的热情过了头,却意外不招人讨厌。
可这时,后面突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他本身就是打野。刷野、反野、gank、反gank就是他的工作。”
声音毕,赵生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是赵苏:“可算找到你了啊?”他咬着牙。
“爸。”赵生抬起头,怔怔的,“你怎么来了。”
“你妈让我喊你回家吃饭啊!”
“噢!”说完,低头继续游戏,眼里也没什么情绪。
……
噢?!
小年不蹲家跑出来打游戏,被抓包还噢?
“你小子,要是被你妈知道了,你连小年夜都能泡到网吧来,我们这个年又过不安生了……”
赵生又回头,淡淡看了眼赵苏的表情,瞥了眼旁边的哨子。
哨子一躲,以为赵生是在向他求救。
向他求救?他有什么办法啊?他们这些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最怕的就是组队的时候被家长抓包,他能怎么救啊,自求多福吧。
多少网吧门口,学生与家长的惨案!!!滋滋滋……
脑袋里还浮(幸)想(灾)联(乐)翩(祸)的时候,眼前突然飞过来的一个黑色白边的钱包。
“哨子哥再开一台。”赵生扔过来的:“这台给我爸。”
“哈?”
哨子抬头看赵苏:“叔叔你?”
赵苏咳了一声,正经道:“你小子少来啊!这招没用,我告诉你……”
赵生不理他的话,扭头盯哨子,语气淡淡的:“恩。”
也不知道“恩”什么。
倒是一旁的卫晨笑着点头:“哨子哥,这台让给叔叔!今天我们能大开眼界了。”
因为父辈的关系,卫晨也是同赵生、过南他们一伙长大的。他自然是知道赵生的爸爸是干嘛的。
后面四十多岁的男人,脸陡然一红,扭头过去悻悻道:“那,那勉强陪陪你们吧。”
赵生愣愣地翻他一眼,也不说话。勉强么?
哨子退出来,找潮哥在对面又开了一台。
只能五个人。卫晨主动退了出来把自己的账号给了赵苏,随后从位置上起来,站到赵生的后面准备观战。
“爸中路。”赵生手搭到脖子上削微转了转,“我拿buff。”
较真了。
“恩。”他的手像是被键盘吸上去一样。
又不知道“恩”什么。
赵生偷瞥了眼自家小子,嘴角勾起来,他就是为电竞而生。
“……大叔真的没问题么?”
还头一次和家长组队……恩,感觉很微妙。
……父子战线啊。
除了卫晨之外,估计其他的人也都不知道,赵生的爸爸还有另一个名字,叫DOC。
退役的电竞职业选手,曾经的世界冠军。
塔倒的那一瞬间,父子两挨着的那两条胳膊习惯性的对拳。
不仅大白和哨子,连一向沉稳的刘啸天就惊得哑口无言。
明明是同样的英雄,为什么在赵爸爸的手里,竟有一种这条路被我承包了的霸道总裁既视感。一路推塔,人头拿到手软啊。而且像是预知一般掐准了敌方的每一步行动。
“我!!靠!!”大白真心赞叹,“这特么太牛/叉了吧。”
对面大叔冲他笑笑:“不许说脏/话。”
退役之后一直在俱乐部当教练,很久没有自己实战,手速都生疏了,但是在这群孩子们面前,经验还是硬的。
“世界冠军就是冠军。没想到神话退役这么多年依旧是神话。叔叔厉害。”后面观战的卫晨暗暗赞道。
“世界冠军?”刘啸天抬头看他,“什么世界冠军?”
“赵叔叔啊!我说一个名字你们肯定知道。”他环顾一眼,卖关子似得,“……DOC……”
“DOC,大叔,你是DOC?”大白夸张到跳起来,“妈呀!小生,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那边哨子下巴吊在空中,傻了一样:“我也好想要个这样的爹。”
就看见角落里、一直平淡寡言的慵懒少年,瞪了他一眼:“不给。”
声音沙沙的。
赵生承认,他对他爹是崇拜的。
小时候他比现在更木讷不爱说话,连父母也不太搭理,不吵不闹不哭不笑的。一度被医生怀疑是患了自闭症。
朱倩说,赵苏身为父亲,就应该要做些什么,帮孩子走出自闭症。
赵爸爸本也是不善辞令的人。抓耳挠腮想了好久,做什么呢?
他也只会打游戏啊?
那就打游戏。
从小超市门口的电玩机,到psp,再到lol。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情确实增加了。
朱倩却后悔了。
她那儿子哪里是什么自闭症?他不吵不闹不哭不笑纯粹是因为他懒得动。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选择一种最简便的方式打发无聊的生活。
可后来接触到了游戏,这孩子似乎一下发现了另一种消磨时光的法子。没日没夜的迷上了游戏。就从没见他眼下的两抹乌青何时消去过。
朱倩后悔,要是早知如此。她宁愿让赵生乖乖呆着,也不会放他和那网瘾爹厮混。
就在众人沉静在世界冠军的惊讶中时。
杀气陡然袭来。
那个传说中的女人来了。
赵苏背后一凉,转头去看他儿子,寻找盟友,共御外敌。结果旁边的位置早已空了。
再一转头,朱倩叉腰站着。
而赵生早就躲在朱倩的身后,插兜耷拉着眼皮,乖巧的叫了一声:“妈。”
WHAT F?
“老,老婆……”赵苏咬着牙看看赵生,小兔崽子不理,再看看周围的哨子大白,发现,他们统统装作不认识自己了。
朱倩深呼吸一口,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瞪圆了眼睛。
“赵…苏……”震动整个南城的声音。
门口潮哥,吓得嘴里的烟正好掉在裤裆上,急忙起身掸:“我艹,牛/逼啊。”
爹过来叫正在撸的儿子吃饭,结果和儿子一起撸。最后娘杀了过来,现场一片血腥。
真是一场好戏。
赵家父子两被妈妈押送出去之后,卫晨、大白他们没劲儿,起身也准备回了。
在关屏幕的时候,却不小心瞥见了刚才那一场的评分数据。
……
哨子咽了口唾沫:“卫,卫晨。赵爸爸是DOC……是世界冠军是不是?”
“是啊!咋了?”
“那,那为什么刚才那一场的MVP…是…是赵生。”舌头滤不直了,说完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MVP:全场表现最佳选手)
四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赵生厉害,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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