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倚博伋【那些年艰辛岁月】

2021-03-16 14:17:42

记得关注我不想错过你

点击上方“一苇浮萍”蓝色字体即可轻松关注哦！

【那些年艰辛岁月】

文/倚博伋

这是关中大地的一个普通村落。

村口的大槐树歪歪的无力，一轮明月也没有动人，白惨惨的照着村庄的屋顶，村口的乡路，照着歪脖子的大槐树。夜晚整个村庄都是无声的，寂静到有人死去也不会有人愿意清醒。煞白的村庄苦诉着什么。

这年，是1962年。

村东头的一户破烂屋院，都是晌午了，满囤也没有起床，趴在炕上像极了蛆虫。甚至不愿意稍微蠕动，皮包骨头的样子让人也看得心酸。桂芳抚开门帘，麦秸般的身材，突兀的颧骨却满脸喜色。脚步虚浮说话却又铿锵有力的:“掌柜的，斜对门王姆姆（伯媳叫姆姆）叫我今晌午去她屋里做饭呢，说给咱两家分开都吃些。”

满囤猛的坐起身:“你说啥！快去快去，赶紧去！”此刻他的眼中没有死气，取而代之的是像饥饿半月的狼看见猎物那样，绿油油的弥漫着求生的渴望。桂芳这时从门背后拿起了对锤急忙出门往王姆姆那去了，都走出门了说了一声“你在屋里等着。”

约摸过了一刻钟，桂芳跟王姆姆已经着手了。王姆姆前天都将院里的榆树皮砍掉一片外皮，把里面的白皮揭了下来，晒干到现在。

王姆姆拉着风箱，桂芳坐在碎（小）凳子上拿着对锤在对窝里沓着晒干的榆树皮，汗流出来都觉察不到，眼里好像只有对窝。沓完之后拿锣锣把沓好的榆树皮一过，细的像面一样。火也烧好了，她们用锣锣过出来的榆树皮掺着苜蓿一和，最后放在锅里烙着，过一会烙馍出锅了。两人喜色如春风。

王姆姆让桂芳拿走了多半，她说她是个寡妇，反正就一张嘴，不如给你们两张嘴多吃点。桂芳像是被刺卡住说不出话。

桂芳端着烙馍回了自家，满囤一骨碌从炕上起身，抓起烙馍就吃，干歘歘的也不喝水，只顾着吃。嘴里搅着食还说着 :“媳妇，赶紧吃，我知道你也饿的不行了。” 两口子就这样吃着榆树皮做的烙馍，难吃至极的烙馍。对望一眼，却都是泪人儿了。

满囤和桂芳吃饱了，他们没有留下多余的馍，他们也没有想那么多，扛过一天总算一天。

入夜了，二三月的天也挺冷的，他两睡在炕上，看着窗外头惨淡的月亮，却又没话，就睡了。

天麻麻亮的时候，满囤是被桂芳的动静惊醒的，他睁开眼看见桂芳已经是滚身的水，眉头皱的很紧，枯瘦的手指将破棉褥抓的开了花。他紧紧的抱住她，说你等我你等我，我给你叫先生（先生就是郎中的意思）去。他急忙从床头的箱子底下拿出了那个仅有的一个玉石，套在脖子上，扯开门出了去。他顶着还没下去的月亮赶向了十里外的镇子上。

他跌跌撞撞的到了药店门口，缺穿短粮的年月药店却也是关门，急匆匆的砸开了药店的门，先生开门张口大骂“你挨逑的鼓那么大的劲是嫌不够饿？快滚快滚。”满囤抱着先生的脚直喊道:“你救救我婆娘！救救我婆娘！我这还有一块玉，求你救救我婆娘！”先生一脚踢开满囤说道:“我都给你说了，你媳妇得的是哈哈病（哈哈病在人们眼里就是治不好的病），莫不说你现在有十块八块的好玉，就是你有十斤八斤的粮食我也救不了她。快走，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 说完“嘭”的一声摔上了门。

满囤还痴巴巴的趴在门上，眼泪和鼻涕都混在脸上和嘴里。却是喊不出声来……

过了许久，他好像是醒了过来，天都快晌午了，他站起身弓着背耷拉着两手半步半步的走着，说不出话来。

快走出镇子北门口了，几个年轻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们喊叫道:“哎，把你手里攥的玉石给我伙计们耍几天。”满囤没做声，继续往前走着，眼睛里却没有光，全是死灰。这些个盲流冷不丁的直接就是一记重拳砸在满囤脸上，瞬时血就流了一片。满囤倒在地上被这帮盲流拳打脚踢好不一顿。他四目无光，手上松开了那块玉石。这些盲流拿到玉石便走了去。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像极了一个机器人一样踱着回家的步伐，血拉了一路，比晌午的太阳还耀眼。

满囤回到家时，桂芳躺在炕上已经断了气息。紧皱的眉头也不能散开，满囤却还是两眼无光，他背起了她，一直出村，坐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

夕阳如血，他抱着她痴痴的望着，就这样坐了下去……惨淡的月亮也出来了，寒风也冷的刺骨，他觉察不到。许久，他仿佛进入了一个美好的世界，在那里他看到了他和桂芳第一次相遇下大槐树下，当初的一切是那么美好，什么都是美的。他也仿佛看见了未来，他和桂芳穿着鲜亮的衣服，再也没有饥饿，子女绕膝，他们就这样生活了很多年……

第二天，人们从村口路过的时候瞥了他们一眼，他们都绝了气息，而人们也没有收拾他们冰冷的尸体，只管肚饱。许久他们腐烂到一块，却也早点结束了饥饿的生活，结束了那段艰辛岁月。

或许，他们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去了没有饥荒的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