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经济：研究综述及未来研究方向（一）

      在过去的五年中，共享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它对社会经济系统各个方面的巨大影响激发了社会公众日渐浓厚的兴趣，其快速发展与追求更好的供应链价值分配、减少生态影响、技术进步、使用者对产品所有权态度的转变以及社会联系的需要等社会经济条件有关。目前并没有准确的标准来衡量共享经济的规模，但行业从业者大胆地推测，与2015年150亿的规模相比，2025年共享经济的规模将有潜力增至3350亿，共享经济也将改变酒店和旅游行业未来的发展动态。然而关于共享经济的文献，尤其是酒店旅游领域，呈现出相对碎片化的特点。因此，对共享经济展开文献综述具有急迫性。

      这篇文章通过结合共被引分析和以Leximancer为手段的内容分析法的优势，以整体、客观和系统的方式对文献进行分析，减少了传统文献综述方法的主观偏见。共被引网络分析能够保证研究者对共享领域的结构和知识基础有清晰的了解。以Leximancer为手段的内容分析法则提供了文本驱动的概念地图，从视觉上传达了文献内容的概念化和相关性视角。将这两种互补的方法相结合，能使我们对基础知识和关键主题有更全面的理解，使得研究人员能够明显识别共享经济的研究差距并制定未来研究议程。

      自2010年Botsman和Rogers探讨协同消费增长一书的出版，共享经济已成为公共媒体流行的时髦词。其中“共享经济”“协同消费（collaborative consumption）”“点对点经济（peer to peer economy）”等词是时下最流行的术语，这一现象可描述为点对点（peer to peer）共享获得未被充分利用的产品和服务，产品和服务的使用权与可及性优先于所有权。

      共享经济可以追溯到家庭成员和朋友之间共享的古老时期。2000年初，为应对日益凸显的自然资源约束，社会开始通过连接线上线下来利用互联网提高效率，共享经济成为了众多举措之一。在发展初期共享经济的实践被认为是不以盈利为目的的活动，比如Couchsurfing 和Freecycle；随后通过收取一小部分的共享费用逐渐成长为比较大的商业模式，比如Uber和Airbnb。由于Airbnb和Uber这两大硅谷成功故事的传播，共享经济的概念于2011、2012年进入了公众的广泛讨论之中。随着共享经济的发展，学者们基于自身的学科背景已创造了不同的术语来捕捉共享经济的各种含义，比如后现代社会学的道德经济，新古典主义微观经济学的基于接触途径的消费。Stephany (2015)认为共享经济是由整合低利用率的资产、使其在线可得到并导致所有权需求减少的价值所组织的。而Belk则将消费者视为合作者（collaborators），强调共享经济是人们通过协调资源的获得和分配来获取费用或其他补偿的经济模式。

      自从共享经济出现以来，旅游和酒店已经成为共享经济发展的先驱部门之一。共享经济使得消费者和旅游地居民能够共享他们的房屋、汽车、一日四餐和专业的当地知识。Tussyadiah and Pesonen (2015)最近的研究以美国和芬兰的游客为基础，指出点对点住宿（peer-to-peer accommodation）通过降低住宿成本、提供与当地居民深入接触的有意义的经历，极大地改变了旅游模式。从供应的角度出发，共享经济拓宽了旅游选择权的整体供应，因为以相对低的起步成本创立新的旅游企业已变得容易。在线平台使消费者得到更为广泛的产品和服务，其中许多都是高标准并且与传统对应产品或服务相比更能负担得起，从而为共享经济初创企业的发展创造了条件。

      尽管这些优点已经被旅游和酒店领域认可，但许多学者、从业者和政策制定者日趋担心共享经济的快速增长。若劳动者将共享经济作为唯一收入来源，那么将会导致劳动力的临时性并且缺少社会保障的覆盖。政府也担心许多旅游共享经济的初创企业绕过政府法规和间接成本，将对消费者权利、安全、质量以及伤残标准产生一系列的影响。如Edelman and Geradin（2015)认为Airbnb对居民社区的安全性和可负担性造成了威胁，尤其是取代了长期房客（long term tenants）并造成住房短缺。在某些情况下，共享经济可能涉及了逃避税收和不正当竞争等现象。进一步地说，中介的出现在连接新交易循环（circuits of commerce）的活动中扮演了中心角色，它不仅利用声誉资本促进了陌生人之间的交流，但也拥有制定规则、。从市场竞争的角度来说，酒店经营者和政府机构将共享经济视为对传统旅游和酒店行业的威胁，尤其对于低价位酒店而言。此外，Schor and Fitzmaurice（2015)认为共享经济的形式很大程度上为拥有高水平文化资本的人和具有特权的中产阶级带来好处，而非贫穷、失业和生活在农村地区的人。因此，Dredge and Gyimóthy（2015）认为真正的客主交互（tourist-host）经历只存在于有想法志同道合和具有特权的社会成员之中。 

1、数据收集

      在这项研究中，研究者在EBSCOHost, Science Direct和谷歌学术这三大最受欢迎的在线数据库和搜索引擎上搜索包含“共享经济”“协同经济/消费”和一些典型的共享经济产品如Airbnb等文章标题、关键词和摘要(Buhalis and Law, 2008)。在最初的搜索阶段，共检索出162篇2010年到2015年的文章。然后研究人员一一审阅并最终选出66篇以共享经济为基础并将其作为论文主要关注点之一的文章，其中有10篇关注的是旅游和酒店领域。

2、数据分析

共被引分析（Co-citation analysis）

      共被引分析检验两出版物成对被引用的频率，进而展示其不易关注的发展、关联性研究以及它们的影响。因此这一方法能够使研究者通过探究各出版物之间的相似度和接近度来发现特定思想学派下的结构和理论基础，因为越是经常成对被引用的出版物，越有可能具有相似或相关的概念。Randhawa et al. (2016)认为共被引分析包括三个阶段：第一，共被引分析在文本层面进行，区分和联系某一研究领域内的思想和研究流。第二，共被引分析的接近度得分通过采用网络图实现可视化。第三，为明显地识别更广泛科学领域的研究流，共被引分析法实施网络分组算法来揭示相关出版物集群。

内容分析法（Content analysis）

      因为共被引分析不能识别一项引用的作用在于提供支持性观点还是提供批判性观点，因此将引用分析和文本探索方法相结合的全面分析方法能够使潜在偏见最小化，并创造出更为准确的科学学科描述。因此内容分析法得以采用。内容分析法的思想在于对文本进行系统分析能够确保研究者对文本中的概念、主题和关系进行展开，确定数据的未知属性从而生成有效可信的推论。Leximancer 4.0是一种定性分析工具（如内容分析法），它以无人监督的方式，通过两大提取阶段——语义和关系，将词汇共现信息从自然语言转化为语义模式，来解释复杂的文本数据并使其可视化，有助于消除研究者事前概念的偏见。

共被引分析结果

      共被引参考文献网络可视图如Fig.2。气泡的大小表示从文章中得到的标准化引证（normalised citations），线条的粗细则代表共被引关系的强度。结果显示整体的网络并不受任何特别领域的影响，但显示出某些作者的文章的确极为重要，在众多的研究流中扮演着沟通桥梁的角色。为了揭示共享经济的结构和理论基础，核心文章的参考文献已经采用Louvain algorithm并用不同的颜色加以集中。通过这一过程确定了五个集群，分别是（1）生活方式和社会运动；（2）消费实践；（3）共享模式；（4）信任；（5）创新。从图中可以看出，信任和创新这两个集群是由内部自身构成，与主要共被引网络没有联系。特别的是，共享模式和消费实践这两大集群密切关联，表明了这两学术流相互依赖并且共同影响着共享经济文献。

内容分析结果

整体层面上的共享经济文献

      这一部分包括三个领域：（1）共享经济的商业模式及其影响；（2）共享经济的实质；（3）共享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共享经济的商业模式及其影响是最为主要的领域，包含各种类型的共享经济商业“模式”，“P2P租赁”“市场”和“成本”等语义上高度相关的主题。“模式”这一主题包含协同（collaborative）、商业模式以及潜力，尤其是服务模式对消费者个人和商品的影响。“P2P”这一概念包括“出租”和“出行工具”等，说明共享经济对汽车租赁市场的影响日益增加。“市场”这一主题与“可持续性”“发展”等词语密切相关，而且“风险”是与“市场”有关联的重要主题，说明共享经济挑战了目前市场成本结构以及未来需求，风险在不同的水平也会有所改变。

      分享作为一种可供选择的消费实践，与共享经济的实质相关联。尤其是“分享”和“使用”这两大主题包括最多元化的概念，强调共享经济中协同消费、使用方式、可达性（accessibility）、所有权、互联网推动、资源管理等问题的概念化。它们与“模型”这一主题有很强的联系，这反映了一个事实：共享经济对遵循销售计划过时产品（planned obsolescence products）这一实践的主流企业提出了挑战，要求采用新的商业模式以实现长期可持续性。“社会”这一主题是指共享经济的社会方面；也就是说，共享经济中的人们通过不同的网站参与“社会互动”以有效地促进信息流动，这也凸显了共享经济的社会层面需要实现社区开放。“成员”这一主题分别通过信息和社区，实现了与“社会”这一主题相关联，说明了成员间的沟通对通过授权建立弹性社区（resilient communities）的重要性。这反映了共享资源的访问能够有助于建立一个社区内的社会资本，因为人们在共享的过程中通过沟通进行互动，并允许更公平地分配商品和服务。共享经济也促进了平等、互助、诚实、开放、同理心（empathy）以及关怀伦理等价值观。“私人”这一主题揭示的事实是，共享经济的不同用途模糊了人们对公共和私人之间“适当”边界的普遍认知。“食品”这一主题由不同的概念组成并说明了共享经济中的一个新现象，即城市居民分享土地来生产食物，这也模糊了工作与家庭的共享空间。“在线”这一主题反映了在线数字共享实践以及与线下文化的联系，那些参与在线共享信息或媒体的人与没有参与的人相比，更可能从事物质世界的共享实践。

      共享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得到的关注相对较少，但可以发现学术研究对共享经济中“可持续发展”与“创新”关系的兴趣日益增加。Cohen and Kietzmann（2014）认为共享经济实现了颠覆性创新（disruptive innovation），这一创新破坏了已建立的商业模式，产生经济活动并导致了连带的社会和环境效益，比如共享出行（shared mobility）。Heinrichs（2013）则将共享经济视为社会创新，这一创新有助于解决市场经济的不公正和不平等，创造可持续发展的潜在途径。“观念”这一概念表明消费者将共享产品的使用作为一种抵抗资本主义经济模型的方式，一种通过其发展来增强关于不同问题的意识的手段，这些问题包括可持续性和过度消费等。这些突出了社区、协作和变化的消费者思维模式对这种共享努力取得成功的重要性。

旅游和酒店领域文献中的分享经济

      Fig.4显示了旅游和酒店领域共享经济的两个聚焦点：（1）共享经济对目的地和旅游服务的影响；（2）共享经济对旅游者的影响。

      共享经济对目的地和旅游服务的影响所包括的主题和概念相对更少。“旅游业”是占主导地位的主题（红色区域），因为共享经济挑战了人们使用旅游服务的传统方式。“stay”“gusets”“host”这些主题表明共享经济从旅游者停留时间长短、客主关系以及目的地的整体体验等方面对目的地不同部门产生影响。“就业”这一主题表明了共享经济对传统劳动力市场的影响。“Airbnb”和“住宿”这一主题有所重叠，说明这两个主题经常同时在文章被提及。这说明“住宿”处于共享经济的前沿， Airbnb的快速发展在市场份额和竞争方面对酒店和租赁市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产业”这一主题与“服务”相关联，表明共享经济改变了旅游服务中现有的商业模式，并吸引了不同的市场。“经济”这一主题与“旅游业”相关联，主要讨论了旅游和酒店背景下共享经济的概念化及其对整个旅游经济系统的影响，涉及到消费者的消费、价值体系、信息源和知识生产。“网站”是一个相对较小的主题，包括“网站”和“家庭”，并与“主人（host）”相关联，证实了网站在促进房东出租房屋中所扮演的角色。

      共享经济对旅游者的影响包括“社会”“行为”和“成员”三个主题。其中“社会”是主导性的主题，它展示了共享经济中技术对旅游者社会交换和替代经验的作用，以及对旅游者影响的“道德”维度。在网络空间中“道德”这一维度与“信任”较为接近。“Couchsurfing”这一概念在语义上与“社区”“成员”极为接近，突出了对Couchsurfing作为共享经济的一种形式，以及它在连接旅游者和社区成员方面的作用的讨论。“行为”是最不重要的主题，尽管如此，它也表明共享经济逐渐影响着旅游者的行为。

      以上内容采用共被引分析和内容分析法对共享经济文献进行了具体梳理分析，下一章将把类型学引入研究中，探讨微观、中观、宏观层面上的共享经济，指出目前具有发展前景的研究方向，以及研究共享经济的新理论视角、多学科多层次方法，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