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海中经常会浮现这样一幅画面:一片茂密的杨树林里,秋风拂来,树叶随风飘散,洒落一地。有的已经完全变黄,有的变成了褐色,有的半黄半绿……。一群可爱的孩子正在欢快地串着杨叶。湛蓝湛蓝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样,几朵像盛开的棉花一样的白云在头顶上飘着。一阵阵快乐的歌声、笑声在林子里回荡着,树叶还不时地飘落到他们的身上……
我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小的时候,家里很穷。那时候,做饭全靠烧柴禾,每家都有一两个大大的柴禾垛。如果哪家柴禾垛上的柴草少了,灶间的柴禾断了,就会缺少底气。柴火垛,成了那时农村的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不像现在,有液化气、天然气什么的,还有各种家用电器。那时候,像我们还在上学的孩子,放学以后或者星期天,便去帮家里解决柴草问题。 串杨叶,便成了那时最常做的事情。
因为年纪小,力气自然也不大,串杨叶是最合适不过的活儿了。我让母亲从家里找一根最大号的缝衣针,穿一根粗粗的,长长的麻绳——当然是要结实的,在线的另一头,拴一块小木棒,用来挡住穿在线上的杨叶。然后,便和小伙伴们一起,来到村东头那片茂密的杨树林中,一边低着头寻寻觅觅,一边小手不停地用针扎着飘落到地上的杨叶,一下一下,就像小鸡啄米似的。秋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一片一片地告别它的大树妈妈,打着旋儿飘落下来,像跳圈圈舞似的,那姿态,很是优美。
我们常常会开展串杨叶比赛。这时候,就不再用那根穿着针的长长的线了,而是每人折一根同样长短的杨树枝子,用小刀把粗的那头削尖,而树梢那一头绑一截短小的树枝来挡住串起来的杨叶。一声令下,比赛开始,小伙伴们小手不停地忙活着,谁也不甘落后。树林里,树枝戳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时间一到,谁串得最多,谁就是胜着。说是比赛,也就是取取乐,热闹热闹,奖品是绝没有的。
杨树的叶柄既柔韧,又结实。在串满了一根根的线之后闲下来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也会玩一种很有意思的游戏。双方各自选一根叶柄,十字交叉,用力去拽,看谁的叶柄结实,没有被拽断。谁的叶柄被拽断了,就算输了。比起赛来,往往要准备很多的叶柄,这根断了,再换一根,要是最后断得一根也不剩了,就算彻底输了。如果选好了,有时会用一根叶柄把对方的一大把全部干掉。选叶柄也很有学问,不能选太鲜的,太鲜的太脆,一拽就断;也不能选太干的,太干的同样也不结实。一般是那种失了一些水分,不干不湿,颜色有点黄褐色的最结实。有时候,还会把那些已经有点发干,已经变成褐色的叶柄放在水里浸泡一下,这样叶柄就有了韧性,会很结实。
有时,我也会和小伙伴们一起,拿着耙子,带上一个大包袱,来到屋后的那片树林子里,搂那些飘落的树叶,因为地上长了很多的草,树叶搂起来很困难,我们就去找低洼处的那些树叶,因为风总是把它们吹到低洼的地方。因为年龄小,还是串杨叶的时候居多。
杨树林的南边是一大片大豆地。常常会有蝈蝈那动听的歌声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惹得我们停下手中的活儿,眼睛不住地四处巡睃,寻找歌声的源头。起初我们只顾干活,似乎也没太在意,可干累了,就会扔下串了一半的杨叶,悄悄地来到豆子地里捉蝈蝈。可蝈蝈似乎聪明的很,没等你走近它,它的叫声便停止了,使你根本不知从哪儿找起,捉不到它。当然,也有个别的因为叫得起劲,太过陶醉,等你走近它时,才会停止鸣叫。这时,你已经能看到它了。不过,想捉住它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它的颜色和豆子棵的颜色是一样的,它稍微一跳,便踪迹全无,淹没在一片绿色中。小时候,我一次也没有捉到过蝈蝈。
还在一次,我拖着三大串沉沉的杨叶回家的时候,在一棵大柳树底下,发现了一棵大大的蘑菇。蘑菇雪白雪白的,浑身长满了软软的刺刺,我们管它叫“瓷蘑菇”,因为它白得像瓷器一样,肉质细腻鲜嫩。回家后,母亲打上了两个鸡蛋,给我们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蘑菇汤。那年月,吃的是玉米面饼子和窝头,能吃上一顿鲜美的蘑菇汤,也算是很奢侈的事了。
后来,我小学毕业,中学毕业,直至大学毕业,年龄也一点点地长大。那些串杨叶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没有哪一家会因为烧柴禾的问题发愁了,但每当想起它,我的心头总是溢满一种异样的感觉,既温馨甜蜜,又有点淡淡的苦涩。